“唯。” 众人将受重伤的族人放在单架上,随后修整一番后,便立刻将突厥人的尸体丢到远处,只带着他们的头颅,等他们一走,早就饿了的狼群瞬间涌到尸体旁边,低头闻了闻,便开始吃起来。 拓跋阿木骑在马上,和其他人一起回营,他目光随意一瞥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停了一下。 拓跋阿骨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骑到队伍边缘位置的阿弟,勒着缰绳来到了他身边。 “怎么慢下来了?” 拓跋阿木没吭声。 拓跋阿骨一向知道自己弟弟沉默寡言的性格,他皱了皱眉,就阿弟这样的还想肖想主母的女儿,节度使大人的掌上明珠,性格无趣,不善言辞,外族血统在其他中原人看来也是属于卑贱一类,长的也就那样,问一句话回答不出三个字,就他这样能追到萧小娘子? 拓跋阿骨都为他弟愁的慌。 虽然他先前是说过让阿木不要痴心妄想了,但当哥哥的看见弟弟有喜欢的小娘子,终究还是希望可以成功的吧,毕竟…那可是幽州主母的亲女儿,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拓跋族的势力就会更稳固几分,就是希望太渺茫了一些。 “不说我走了。”拓跋阿骨道。 拓跋阿木奥了一声。 拓跋阿骨一听这回答,心里的火立刻就上来了,本来他见这次阿弟作战还挺勇猛的,想夸夸他,现在,他不骂他就不错了。 拓跋阿骨冷哼一声,走了。 拓跋阿木抬头看了一眼兄长的背影,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他知道阿兄生气了,但他…不好意思说。 等走到小山坡的时候,拓跋阿木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翻身下马,随后走到了山坡顶。 周宣看了一眼拓跋阿木,他算是大哥的半个义子,最终没有说什么,只带着人继续前进,这里已经被他带着人彻底清扫了一遍,距离军营又近,很是安全。 拓跋阿木发现山坡后面有个小溪流,他先是用水洗了洗手,随后蹲在河边洗干净脸上的汗水血渍,就连盔甲上干涸的血也被他一并洗了去,一轮弯月倒映在小溪里,只能见到些许暗淡光亮。 等洗干净之后,他回到山坡顶,在一处碎石缝隙里看到了金色的太阳花。 他进草原前就在找太阳花了,这种花在盛夏开放,他们进入草原已经秋季了,本来这花就少,季节一过更是难寻,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犄角旮旯里发现这种花。 拓跋阿木很是惊喜,他记得萧小娘子很喜欢花,主母每次用雪鹰送花给她的时候,她回信时都会特别开心。 萧小娘子每次回信都是给主母的,给他的信不多,也就两三封,虽然只是简单的问候和关心,拓跋阿木还是很开心很开心。 拓跋阿木解下身上的盔甲,放下手里的刀,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封整齐的有些过分的信,淡黄的纸张上,萧小娘子笔迹清秀,只是简简单单的让他打仗时候注意安全,阿娘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她。 纸张边缘已经毛了,拓跋阿木借着昏暗的月色看了一会满足的收了起来。 他看着碎石里的太阳花,金色的,小小的一朵,象征着勇敢纯洁幸福。 它摇曳在寒冷的秋夜里,却仍旧金色璀璨。 拓跋阿木单膝跪地望着可能是草原上最后一朵的太阳花,慢慢的弯腰,他低下了头,温柔又虔诚的吻了吻太阳花花瓣。 最终,这朵太阳花被他收到了随身携带的铜管里。 回营以后,拓跋阿木得知了主母马车被火油棍袭击的事,他立刻赶到了哥哥那里和他一起去见主母。 尤其是哥哥,他更是要见的,因为他是主母名义上的义子。 母亲受到袭击,哪怕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们也要做足了礼数去关心一下,其中,拓跋阿木的心更为焦急一些,毕竟主母是萧小娘子的母亲。 牛皮大帐之外。 拓跋阿骨洗去了一身的血腥气,带着弟弟在帐篷外求见母亲。 萧洛兰到现在还未见到周宗主,虽然从冬雪口中知道偷袭小队已经全部歼灭,还是有些不放心,听到冬雪说外面有拓跋两兄弟求见,愣了一下,说实话,自从进了军营,她除了和拓跋阿木说过几句话,她连拓跋阿骨的面几乎没有见过。 “你让他们进来吧。”萧洛兰打起精神,心里想着他们两人前来会有什么事。 “唯。”冬雪应道,而后看了一眼虽难掩担忧之色但在烛火下仍显得异常美艳丰腴的主母,将帐篷内唯二的屏风搬到书桌前方的左右两侧。 萧洛兰一头雾水。 就见冬雪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薄色纱幔一拉,前方视线立刻朦朦胧胧,她坐在案桌后面,觉得古代贵族的规矩还真多啊。 “二位郎君请进,主母正在等着你们。”冬雪掀起门帘,敛衽一礼。 “多谢。”拓跋阿骨道,与弟弟一同踏入帐内,就只见母亲坐在端坐在书案后面。 隔着一层薄纱,双方都看不清楚。 “儿拓跋阿骨拜见母亲。”拓跋阿骨跪地顿首道。 “拓跋阿木拜见主母。”拓跋阿木也跪地顿首。 节度使大人虽对他说自己算他半个义子,但始终没有过明路过,因此拓跋阿木只选了个保守的称呼。 萧洛兰见他们下跪磕头,对她异常的尊重,这才想起他们现在也算是她的孩子,主要是这两孩子自己不经常见面,自己居然忘记了这茬。 “阿骨,阿木,起来吧。”萧洛兰不怎么熟悉的称呼这两个她名义上的儿子,见两人老老实实的垂首候在一侧,便道:“你们深夜来这可是有事?” 拓跋阿骨始终垂着眼睛,不看主母分毫,他们草原风俗一向被中原人所不耻,所以他平日里就格外注重这一点,更何况他还是义子,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种。 “儿听闻母亲遇袭,便带着阿弟快速赶来,想知道母亲安危如何,可曾受伤?”拓跋阿骨恭敬道。 原来是这事。 “我无事,你们放心吧。”萧洛兰回道,她想起两人的儿子身份,关切的问道:“你们受伤了没有?” 拓跋阿骨回道:“回母亲的话,儿未曾受伤。” 拓跋阿木也回道:“回主母的话,某也未曾。” “没受伤就好。”萧洛兰听到这,放心了一些,她看向拓跋阿木,柔声问道:“雪鹰近日还未归来吗?” “回主母的话,没有。”拓跋阿木想想又添了一句:“应该快了 ,您别着急。” 等拓跋两兄弟走后,冬雪移开薄纱和屏风,露出了主母艳冠幽州的那张脸。 黛眉蹙蹙有愁色,牡丹艳色春水眸。 雪酥明月柳腰身,任是无笑也动人。 “冬雪,你等会给阿骨他们送一些治伤的药物。”萧洛兰道。 冬雪不解:“娘子,两位拓跋郎君都说未曾受伤,为何送药给他们?” 萧洛兰站起来,披上褐色的鹤氅准备去军医那边,她这几日都喜欢穿这种耐脏的颜色,很是方便干活。 她系好鹤氅领带。 “他们都说没有受伤,我又不知是真是假的,万一受伤了,他们又不会和我说,这次送过去就当是有备无患吧。” 况且从萧洛兰这些天的观察看,拓跋族和铁勒族经常在一起,李勋带领的幽州铁骑和他们平常也不怎么打交道,这次带队袭击的是他们两族,伤亡肯定是有的,如果没有受伤,拓跋兄弟把那些药物分给底下的人用也行。 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她名义上的孩子。
第78章 (剧情) 军帐内, 一个简陋的盒子里装满了黄金耳饰,每个金耳饰上或多或上沾着脏污的血,它们摞成一团, 隐约可见粗糙的样式。 周绪和帐中的人一同望着挂在军帐中间的塞外堪舆图,一条长长的喀玛母河从遥远的天山蜿蜒而下, 养育了祖祖辈辈的草原人, 它的分支河流如同经脉流淌在大地上, 滋养着一切, 几道明显的山脉起伏其中, 靠近郡城的焉支山就是属于这其中一脉。 周绪粗糙的手摸了摸焉支山前方宽阔的地带。 那是一望无际的水草丰沃之地。 这个地带曾经属于突厥他们,现在则是他的,不仅是焉支山,只要是靠近北方塞外水草丰美之地, 都是他的, 那些草原人的生存空间被他一步步的朝内挤压, 唯一可供他们买卖生活所需品的地方就是古阊城, 其余六城俱有军镇长期驻扎,因此无人敢犯。 唯有古阊。 这算是周绪留给他们喘息之机的地方,毕竟如果逼那些草原部落的人太紧了也不好,至少人不能不吃盐,每年古阊的盐布的必需品交易俱是新高。 如今看来他的仁慈倒是多余的了。 几家部落联合回燚城再加上突厥…和朝廷,在这边境偷偷摸摸的给他使小动作。 崔什子咳嗽了一声, 他穿着厚实的棉衣, 披着一件狼毛大氅, 坐在一个椅子上, 膝盖处铺着一张毯子, 手里拿着一个温热的手炉, 雪白的长发青年温润如玉,常年病态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倦,眼底却是清醒又冰冷,他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 施老将军观察了一会地形,道:“主公,那些突厥人肯定好几天前就到了回燚,回燚城位于高山上,城墙坚固,易守难攻,现在又有突厥的浮屠骑和那些草原异族的骑兵在背后撑势,怪不得那老国王如此嚣张,也不怕吃的太饱会撑死。” 李勋接口道:“等攻克回燚城后,我等可把老国王擒来点天灯以慑边境数国。” 广袤的塞外,不是只有回燚这一个小国,在他的后方,还有数个,只不过离他们很远,胡商和边境的商人开辟了一条小小的道路来往于古阊之间,渐渐形成了商贸,将远方的稀罕物件带给中原,而中原的丝绸盐瓷器也被带往了这些小国,古阊也因此日益繁华。 因打仗之故,商人早就跑了个干净,就连一些依靠往来商贸存活的流动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崔什子拢了拢大氅,寒冷的秋天一到,他的身体越发不好。 他是衡南崔家最小的孩子,父母老蚌怀珠才有了他,因出生就病弱,又是最幼小的孩子,极受疼宠,可惜好景不长,父亲一把年纪上战场死了,母亲也随之而去,圣上震怒之下,全家除籍流放,他的哥哥们在流放途中遇到土匪袭击死了,那时幽州在南方士族眼中是野蛮苦寒的塞外之地,又靠近那些草原异族,经常遭受劫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必死之地。 崔什子从小早慧,他看着兄长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可他这个药罐子却因为兄长们护着他居然活了下来,那时的他是想死的。 可他不能死,他的阿姐比他年长许多,长姐如母,素日里对他极好,圣上旨意未下达前,长姐本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后被退婚,圣旨一下,充入乐坊,他的阿姐就在乐坊里受苦,说的好听是乐坊,又和那些地方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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