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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岁已经有十岁的顾明泽，身量已经长开了些，原本还不够长的头发也已经可以扎成发髻了，不过还未束冠的他，就只有用一些玉带。 一向喜爱素色的他，一袭淡青色的小长袍，上面还绣着些竹叶，面容温润如玉，长长的墨发用一条镶嵌着红色宝石的玉带束起。 腰间就只简单的挂着一枚翠玉色的玉佩，行走之间透着股淡然从容的风度，即便年纪尚小，也颇有古时的君子之风。 当然，作为一手教养大自己孙子的顾云书，在瞅着小孙子这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时，却并没有被其给迷惑住。 他深知自己孙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虽然肯定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是那种古书中描写的，古之君子般的人物。 不过他当初培养的时候，就是想这么培养来着，所以看着小孙子的样子，不但不觉得哪里不好，反而还有些得意。 虽然说儿子那里，他因为那时候抽不开手来，一下子就给养坏了，但小孙子，啊不大孙子这里，绝对绝对是没得话说了。 “祖父，您找孙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躬身行了一礼，见自家祖父一直盯着看，被弄得有些浑身发毛的顾明泽，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问道。 同时心中也有些好奇，这大早晨的，祖父好不容易没有被皇上拉着议事，不在书房里补补觉，把他拉过来是要说些什么呢。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皇上给十三皇子找的师傅，已经定了下来，就是前两年的新科状元方大同……” 虽然听皇上提的时候，顾云书就已经是惊讶过一阵子了，只是这会再与大孙子说得时候，他心里仍旧是不知道什么滋味。 虽然早在皇上把一个皇子，关在锦文阁里面整整两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皇上对于这个被迫认下的私生子，那发自内心的厌恶之情。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份厌恶竟然能够深到这种程度，甚至就连自己的面子都不顾了。 之前把人关起来，还可以说是做了错事，这会，就这么指了一个农家子出身的寒门状元，给自己的儿子做师傅，这叫个什么事啊。 当然，人家好歹也是状元，虽然是农家子，但正因为如此，才显出了这人才学确实是不俗。 若不然，也不可能压过那么多世家子弟，以他的文采学识，要教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那自然是绰绰有余的，甚至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啊，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还是个私生子，可既然已经上了玉蝶，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自大周开朝以后，历代的皇子们，就算是再不受宠的，那其的师傅，也会是一代鸿儒大家。 最差的也得是在翰林院待了半辈子，学富五车的侍讲学士，正三品的大员，一个区区的五品小官，还是副的，那哪里有这个资格去做皇子的师傅。 即便对方是状元，但这个状元，既没有什么功绩，也没有任何的家世背景，就连妻子都是当初娶的农家女，还不是少年天才。 这说得好听，是皇上抬举这位状元郎，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皇上实在是看不上这个儿子，所以就连选师傅这么重要的事情，也随意的很。 甚至再说得难听点，这已经不是不上心了，就是明摆着想要打压这个儿子。 对此，虽然顾云书早就有所预料，甚至说他也是乐见其成，不愿意十三皇子冒出头来，觉得他被打压的越厉害，皇上越不喜欢越好。 毕竟只有这样，旁的几位皇子，才不会将他视为对手，反而还会想办法拉拢，他们顾家自然也就越发的安全，能够安心的做个保皇党。 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帝，对待自己的儿子这般凉薄，到底是让他这个小伙伴，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方大同，师傅说起过两句，这人性子最是迂腐，学问虽好，却不通人情世故，在翰林院一向都不受欢迎……” 听到这个名字，顾明泽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和十三皇子原来的那位先生，曾经跟他们说起过这人。 不过那会是当做笑话讲得，没想到现在对方竟然要被派来做他们的先生了。
第92章 其实真要说起来, 顾明泽和十三皇子之前的那位先生，在翰林院的时候人缘也不是很好，他出生世家, 又极有才华，自然是恃才傲物，看不起旁人。 而翰林院中呢, 最低能够进去的都是每年进士中的佼佼者, 从科举这条独木桥中一点点的趟过去的, 费劲了千辛万苦，打败了无数敌人。 这样的人，就算是表面上没有什么傲气, 骨子里也是会有一些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喜欢看不起自己的人。 哪怕对方出身再高, 这些翰林院的人也都是清高的很，除了极少数的人外，根本就没有会因为对方家世而上去巴结的。 不过有才华恃才傲物，有家世可以不惧同僚，看不起别人也就罢了，那位方大同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对方当年其实也是状元出身, 也是御前喝过酒，跨马游过街的风流人物，他那时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 但真要说起来，也不过就三十多岁。 也就是在古代这个十几岁就娶妻生娃的时代，才觉得这是个年纪很大的了, 若是放到现代，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钻石王老五了。 可这样一个人, 进了翰林院之后，那就跟淹没在了大海里的贝壳似得。 大家都知道，翰林院这个地方，每三年都会进了一批状元榜眼探花，在别的地方，状元郎或许会觉得很稀奇，很了不起。 在这里，指不定哪个抱着书本在那研究，还只是低品小官的老头子，就是曾经的状元郎。 从被人捧着，到无人问津，这样巨大的落差，显然对于这位农家出身的状元郎是很大的。 若单单只是这样，其实也就罢了，毕竟理想和现实总会有差距的，慢慢的，这位状元郎也就能够接受现实，与自己的前辈们一样，安下心来慢慢的熬着。 可偏偏这一届的探花郎，那是个有背景的，虽然学问逊色了方大同一筹，当初殿试的时候，没能当上状元郎。 但人家靠后靠着的那可是一位阁老啊，虽然不是首辅，在内阁的地位也不那么显眼，可再怎么样，阁老就是阁老。 满朝文武有几个最终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这几乎就已经算是文臣的顶峰了，有着这样一位文臣顶峰的人物做靠山。 再加上那位探花郎本身也是有着真材实料，而且长相又俊逸不凡的，那想要出头，自然是比普通人要来得轻松容易一些。 这倒不是他那位阁老的爷爷，给他作弊，贿赂他上官什么的，也不是说就给他走个后门，让他什么都不干就直接青云直上。 人家也是实实在在做事，有着实实在在政绩的，虽然说这些政绩换一个人也同样能做得很好，甚至还有可能会做的更好。 但有背景的好处，往往就在这里了，你梦寐以求，想要展现自己的机会，轻而易举的就到了人家的手里。 即便你知道如果换你来，这件事一样能够做的很好，可没人给你机会，你展现不了自己，当然就只能看着别人了。 这样的情况下，又让人如何不嫉妒呢，眼睁睁的看着昔日不如自己的人，一步步的就仗着背景爬到自己的头上，而自己却在那里惨兮兮的熬资历。 但凡是个人，他就没有办法不平啊，说到这，也不得不说一下翰林院的制度。 这里面有才华的人太多，每三年一次的状元榜样探花，几十年下来，也是积攒了不少。 而什么东西一旦多了，那很显然的就不会被太重视了，他们就会与其他的人一样，在那满满的熬着资历。 等着什么时候，长官觉得可以了，或者是新一届的进士入朝了，他们才能有展现自己才华，去独当一面的机会。 简单点说，就是不同于现代的那种唯人才论，只要你有本事你就能够升官，古代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你有能力。 当然，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可当你的能力，没有说能够达到碾压同代的时候，那你其他的方面就必须要跟得上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现状其实是很不公平的，别说是心理素质原本便不是很高的人了，就算是心理素质再高的人，也很难说上就那么一笑而过。 而显然，这位方大人，就不是心理素质那么高的，他倒是也没做什么，当然，他一个寒门出身，又没有妻族帮衬的小芝麻官也做不了什么。 可言行之中的时候，那难免就带了些郁气，那嫉妒的心根本就掩盖不起来。 虽然说对于一个后来的晚辈，仗着背景竟然能比自己这些先进入翰林院的都要爬得高，这些前辈们心里也是颇多想法。 但他们与方大同不一样，他们在官场上已经至少混了三年了，想法早就已经不像是当初那般的天真了。 他们知道什么是现实，所以就算是再嫉妒，他们也会把这心思给隐藏起来，毕竟那位探花的身后，可是一位阁老大人啊。 说句夸张点的话，他们的前程可都是掌握在对方的手里，那谁敢得罪啊。 而自然而然的，方大同这个不要命的，连阁老都给得罪，什么话都敢说的，自然也就被他们给敬而远之了，谁也不愿意跟一个明显不理智的人来往不是。 就这么慢慢的，等到方大同反应过来的时候，其他进士们在翰林院都有了相交的好友，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像是被排挤了一样。 好吧，其实他就是被排挤了，那位探花郎虽然出身世家，但也不是个什么心胸宽大的，对方科举的时候就压了他一筹。 等进了翰林院之后，又总是在背地里说他的是非，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事实。 但哪里有人愿意这般被人说呢，再加上他又有那个背景，孤立一个人对他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其实说起来，方大同也是蛮可怜的，但在古代，这样的人，确实是很让人看不起的，包括顾明泽和十三皇子之前的那位先生。 即便一样的不合群，但人家就是瞧不起这个混到被孤立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主动孤独和被动孤独的差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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