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胥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可是。朕与若汐原本就是……两情相悦。” 沈澈:“……” 帝王的厚颜无耻,让他有种如被雷击的错觉。 当初说好,就让妹妹在宫里待上一年,若是妹妹还不适应,就放了妹妹出宫,怎么还弄成“两情相悦”了?! 沈澈连饮了两盏茶,终于欲言又止,他比帝王年长一岁,少时揍过他,眼下,沈澈自是不敢再与帝王置喙了。这里是京都,不是边陲,可不是沈家能撒野的地方。 *** 沈澈从皇宫离开,回府后,很快召见了心腹。 他既得知后宫眼下有多少嫔妃,以及都是谁家的女子,也获知了帝王正在搜罗萧文硕,至于南蛮使臣的死,沈澈也有自己的思量。 但他一开始只是按捺不动。 沈澈站在廊下,望着偌大的沈府大院,内心一阵感慨。 皇上,那个多疑的臭小子,怎么就开始信任他了? 总不能当真是因为妹妹得宠的缘故? 不对…… 以妹妹的性子,没把皇上烦死,已经是皇上自己足够能扛,皇上不至于真心喜欢妹妹。 无论如何,沈澈还是希望,可以早日将妹妹从宫里弄出来。 他与沈家,都将倾尽全力,完成帝王交代的一切任务,届时,或许可以换妹妹出宫。 不过,沈澈从不打没准备的战。一踏入府门,便对阿四吩咐:“把京都各处的暗桩都叫过来,我有事要问。”
第二十三章 御书房,案台上三角兽炉里溢出丝丝缕缕的薄烟。 尉迟胥的一双狭长凤眸盯着看了半晌,直到汪直领着一宫婢入殿。这宫婢一直做垂首状,上次沈若汐的糕点被人下毒之后,尉迟胥就将未央宫的宫奴,尽数换了一拨人。 尉迟胥淡淡启齿,嗓音仿佛在内殿起了回音,给人无形威慑。 “淑妃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沈若汐竟然当真老老实实待在未央宫不出来,这委实不符合她的性子。 宫婢如实回禀之前,也暗暗呐喊,淑妃娘娘这几日当真是性情大变呢。 “回皇上,娘娘她忙于撰书,这两天一步没有踏出未央宫,也对外宣称,拒不见客。” 尉迟胥:“……” 撰书? 沈若汐会撰书? 尉迟胥想到了诸多可能,唯独没有料到沈若汐会忙于学问。 等等! 撰什么书? 尉迟胥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将娘娘所撰之书,带来了?” 这宫婢早有准备,被帝王传唤时,就趁着淑妃已就寝,悄然取出一份手稿,婢女双手奉上。 汪直走上前接过手稿,这又递向帝王,还不忘拍了沈若汐的马屁:“淑妃娘娘不愧是将门之女啊,这寻常的兴趣爱好,也与旁人不同。” 汪直自是不敢直视淑妃的笔墨。 尉迟胥接过手稿,薄唇轻轻一扯,看见那不甚工整的字迹时,他就知道情况不太妙,果然,帝王一目十行,很快扫过一页后,他就发现了端倪。 随即又连翻了几页。 内殿安静到落针可闻,唯有帝王翻开手笺的声响。 汪直一直在关注帝王的神色,就见帝王一会蹙眉,一会面红耳赤,一会又似羞愤不已。 汪直:“……” 这…… 淑妃娘娘到底写了些什么?! 尉迟胥何许人也,很快就从沈若汐潦草的字里行间,察觉到了一些诡异。 比方说,话本中的男角儿,与萧文硕的经历十分相似,书中的昏君,莫不是指他? 他看到最后一张手笺时,上面果然提及男角儿后脖颈下方,有一块艳红枫叶胎记…… 看到这里,尉迟胥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轻笑。 且再看沈若汐对昏君的描写,说他沉迷美/色,饥不择食,对不喜欢的妃子也能化身“七郎”。 尉迟胥摇头失笑,但确切的说,他脸上的笑意还带着几浅怒。 可下一刻,尉迟胥又愣了愣。 那个小狐狸,莫不是妖精变得? 不然,又怎会未卜先知?! 甚至于,这里面对他的喜好也写得一清二楚。 尉迟胥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十分好玩的事,对沈若汐更是好奇,他之前怎就没察觉到,沈若汐是一个宝藏女子呢。 “不要让你家娘娘知道,朕已经看过她写的话本,让她继续写,每日另外誊抄一份,拿过来给朕看。”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下文。 “是,皇上。”宫婢领旨退下。 尉迟胥端坐在龙椅上,一条臂膀搭在案桌上,另一只手置于膝头,半晌没有吱声。 他脑中反复回放着沈若汐所写的风月描写,久久不能回过神。 沈若汐仿佛曾经经历过。 但既然兰逾白已经查清,沈若汐入宫之前,不曾与旁的男子亲近,必然属实。 她倒是很会啊…… 夜色朦胧下,帝王眼中一片暮暮沉沉。 沈若汐,你到底还打算给朕多少惊喜? 不过,眼下至少有一桩事可以笃定,那就是沈若汐对他无害,她只不过……也不喜欢他,平日里的花言巧语皆是假的。彼时的一往情深,也是假的。年少动情更是假的。 *** 当夜,暴雨如注,将御花园各处的娇花,打得七零八落。 沈若汐一夜酣睡,外面多大的动静,也仿佛影响不到她。 白鹭今晚守夜,侍奉沈若汐夜间喝水时,道了一句:“娘娘,奴婢觉得今晚好生古怪啊,外面雷电,像鬼祟一样映在窗上。” 沈若汐眯着眼,直接栽进被褥里,吐词不清道:“没有鬼,安心睡吧……睡吧。” 活人才是最可怕的。 白鹭收拾好瓷盏,立刻钻入软塌的被褥里。 娘娘从前胆小,最是怕打雷,如今竟然是什么都不惧了。 白鹭觉得娘娘变化甚大,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娘娘近日来一直奋笔疾书,大抵是乏了。 翌日一早,沈若汐梦里都在写话本,她也没料到,这次的“瘾”会这么大。被白鹭唤醒时,沈若汐嘴里念念有词:“从那之后,反派龙傲天……” 白鹭惊魂未定:“娘娘!您快醒醒!出事了!咱们未央宫外面死人了!是长秋宫的安美人!” 沈若汐睡眼惺忪,这才猛然想起原剧情。 的确,是好像有这么一出。 长秋宫是女主姜玥的宫殿,安美人就住在长秋宫的副殿内。 因着安美人是姜玥的跟班,所以,此前没少被原主“沈若汐”对付。安美人的死,所有矛头都会指向沈若汐。 此刻,沈若汐抬手抹了把脸,已彻底清醒。 她并不担心,有人拿安美人的死,来针对她。 她是担心今天没时间写话本。 外面雨过天霁,已是日晒三杆,隐约还可听见外面的动静。 洗漱换衣后,沈若汐喝了一碗羊乳杏仁茶,这才慢吞吞的去了未央宫外面,就见青石宫道上,已聚集了数人,以姜太后为首的后宫众人也几乎到齐了。 尉迟胥方才才抵达,一个锐利眼神射向沈若汐。 晨光之下,少女清媚面容显得稚嫩粉润,桃花眼潋滟波光,她踩着汉白玉宫道走来,裙摆不染一丝污。 尉迟胥此前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纯情笨蛋美人,会写出那些令人血脉偾张的香/艳话本…… “爱妃,你来了啊,昨晚睡得可好?”尉迟胥嗓音低醇磁性。 明明是极为简单一句话,却叫人听出了缠绵悱恻。 沈若汐觉得自己真的污了。 【完了,我一瞧见狗子,就觉得他秀色可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尉迟胥薄唇一扯,突出的喉结滚了滚,这又不知为何突然避让开了视线,很快转移话题,看向已经被白布盖好的尸首。 “安氏不顾宫廷规矩,在后宫自尽,有辱皇宫声誉,剥去美人头衔,以平民身份葬去宫外。” 尉迟胥的意思,是偏向沈若汐。 安氏自己寻死,还连带着坏了未央宫的风水,自是要受罚。 姜太后立刻脸色一沉:“皇帝!你未免太过偏向于淑妃!安氏留下了遗书,字字珠玑,都在讨伐淑妃的蛮横野蛮。若非此前被淑妃逼得太狠,她又岂会自尽?!皇上,你乃一国之君,决不能纵容一个宠妃!会让朝臣大失所望啊!” 姜太后义愤填膺。 尉迟胥脸色冷沉,安氏究竟如何死的,他心知肚明。 沈若汐这个当事人,打了个哈欠,一副看戏的架势,插了一句话:“那个……安氏从前被我逼迫,所以,昨夜才在未央宫外自尽?她为什么要等这样久才做出决定?昨夜电闪雷鸣,也不便行事啊。” 一言至此,沈若汐指向尸首,见尸首的一只手腕落出,上面还戴着一只金镶玉的翡翠镯子,“安氏既然死都不怕了,为何要戴着那么精美的首饰?寻死的人难道不是万念俱灰么?” “昨夜大雨,将这一片林子外面的脚印都冲刷干净了,无法断定是几个人一道来了林子。也就没法笃定,安氏到底自杀,亦或是被人谋杀,再蓄意陷害于我。” “这——” 沈若汐一手托腮,如柯南附体,突然看向了姜玥:“没记错的话,安氏也住在长秋宫,算是由姜婉仪管着,她要寻死了,姜婉仪你竟什么都不知道?安氏寻死之前,总不能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吧?” 【哼!想陷害老子,都嫩了点!】 【姜太后姑侄,又不做人了啊!】 【我倒是无所谓,可惜了,这一林子的蜜桃,呜呜呜……过几天就能吃了。】 【安氏胆小如鼠,以绿茶马首是瞻,哪里敢自尽?】 【这是一场谋杀!】 沈若汐一番阐述过后,又暗自嘀咕了几句。 尉迟胥再度看向沈若汐,有那么一瞬,晨光仿佛皆笼在她一人身上,世间粉黛皆失了色。
第二十四章 沈若汐的一番话,十分缜密,毫无漏洞。 姜玥面色一僵,刚要向帝王寻求庇佑,却见帝王的目光完全罩在了沈若汐身上。 姜玥心尖一抖。 怎么会这样?! 皇上前阵子明明还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沈若汐。 姜玥还以为,自那次她与沈若汐一道落水之后,她又扳回了一局。 在这后宫之中,唯有帝王的宠爱,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 姜玥按捺住了性子,一副受了委屈,且又十分倔傲的模样:“淑妃,你的意思是,嫔妾应该为安氏的死负责?可此前欺压过安氏的人,是你,而不是嫔妾。” “安氏为何偏偏选在未央宫外面自尽,难道不是为了她自己讨个说法么?” 沈若汐不急不缓:“姜婉仪,本宫方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安氏并非一定是自杀。你为何一口笃定她是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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