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仔细点查验!” 随着董秋仁等离开,搜子们全部严阵以待,恨不得将所有物件儿都拆开一寸寸地搜查。 盛叶舟走入贡院大门,原地等待之时,这才缓缓将外袍穿上,顺便迎接来自好友们见鬼似的惊讶神情。 “你……”陆齐铭开口,却不知从和问起。 方才不过眨眼,盛叶舟竟已察觉到了危险,还反手将麻烦还给了陷害之人。 “你方才想说的话就是这件事?”廖飞羽问。 盛叶舟点头又摇头,纵使他警惕,可也没想到那几人竟会用这种手段直接陷害。 若不是有系统在,今日下县衙大牢便是他们二人了。
第60章 好在花费巨额积分后, 此事有惊无险地揭过。 找到相应号房后,盛叶舟一屁股坐下,这才狠狠长舒口气, 心绪彻底平静后他抬头打量这回要待上两天一夜的地方。 号房比县试时要大得多,房间差不多三尺宽, 椅子换成了块矮些的木板,白日里坐考试, 夜里就成了勉强能蜷缩着躺下的榻。 盛叶舟自年岁增长后, 身形逐渐清减下来, 否则坐在此间定憋屈不已。 如此这般想着,抬眸间就见斜对面号房中的考生艰难侧转身子想擦拭木板凳,那人又高又胖,将号房衬得更加逼仄压抑。 此次分到的号房在东边号房第一排, 与西边号房第一排正好面对面。 眸光收回后, 盛叶舟取出小泥炉跟煤炭放到脚下,再将笔墨摊在椅子上,将最底下被搜子翻得乱七八糟的吃食取出。 原本切成条的馒头被捏成了碎渣,有些上还残存着乌黑的印子, 不知是哪位尽职的搜子这手是多久没洗过了。 换成平时他肯定因心里不舒服宁愿饿一顿也不吃,但院试要考两日,盛叶舟不得不将实在黑的挑出来,剩下的又用油纸包好。 好在剩下的小把白米安然无恙,今日就先煮米, 明日没空做饭再将就着吃馒头。 整理好吃食, 贡院外锣声敲响, 意味着全部考生已入场。 盛叶舟端正坐好,等待发卷之时眸光又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个胖乎乎的青年。 这才弯腰擦了个桌子, 再次转身时额头上已布满了层晶莹的汗珠子,喘气声大得盛叶舟这边都能听到。 “真是造孽!”青年左手擦着额头的汗低声嘟囔,右手下意识摸向考篮,随后拽出条肉干塞进了嘴里。 从锣响到考卷发下,青年共吃了十七条肉干,边翻看答卷口中都没停下咀嚼。 待盛叶舟磨好墨,开始专注答题时,再没注意过对面的动静。 殊不知对方在答卷发下来后立即就打开考篮取出馒头肉酱吃得欢快,连墨都没磨。 这一坐便是大半天,二十多页的答卷盛叶舟一鼓作气写完了十九页,当翻到最后几页时,才停下笔。 最后一题: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 看到题目,盛叶舟眨了眨眼睛,又重新默读了遍,确认最后的题目确实是如此。 这句话出自一对名叫程颢、程颐的兄弟,二人共同赴宴,座中有女乐,弟弟觉得不妥拂袖而去,兄长则是继续谈笑自若毫无芥蒂。 回府后,弟弟责怪兄长,大程道:“昨日我是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今日你是眼中无色而心中有色。” 说得是心境决定其看到的事务! “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盛叶舟低声呢喃着这句话,脑中忽地闪过早上那几位童生辱骂工匠时轻蔑的模样。 与其说工匠心黑,倒不如说万桥县县令眼中有百姓而心中无百姓。 若是在科考答卷上指名道姓的暗讽官府断然不行,那不是等于还未入仕便先得罪了人。 但一旦动了念头后盛叶舟心中便心痒难抓,再重头想其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想写的念头充斥整个脑中,理智指示他不应触及此事。 提笔在稿纸上写写划划,最后烦躁地揉成一团,将郁气狠狠吐出后,手腕一转将题目写到了稿纸之上。 ——眼中有桥而心中无桥。 一写完,盛叶舟就停笔看向外头。 考棚遮盖住了大半的天,想要看时辰都没法,低头看了看地面,光已偏移到西侧,估摸着酉时已过。 盛叶舟干脆将笔墨收起,小心将作答好的答卷收到考篮中放好又塞到椅子下,这才起身活动活动肩膀朝号房外举牌。 巡视考棚的衙役见到有人举牌,立即起身来到号房外面,领着其去茅房。 盛叶舟的威名早晨彻底传开,纵使衙役甲当时并未在场,也听说了此人临危不乱将作弊之物无声又还给陷害那人的事迹。 若不是考棚中不得喧哗,衙役断然会与盛叶舟攀谈几句。 行到北侧尽头,迎面扑来的臭气差点没让盛叶舟眼泪奔涌而出,捂着眼睛下意识就往后面倒退了两步。 像他这种一坐下来就大半天不起的人少之又少,反倒是因紧张不少人频繁地跑茅厕,没两个时辰这里就变得臭气熏天让人难以靠近。 如此真是苦了那些靠近茅厕的粪号,要在这种味道中渡过两日,还要吃喝。 “呕——” 北棚边倒数第二间中突然传来声干呕,盛叶舟寻声看去,不由怜悯地皱了皱眉心。 再往前走一步,怜悯瞬时暴增,甚至心中有担忧升起。 那紧挨着茅厕的号房中,廖飞羽两个鼻孔紧塞纸团,埋头专心挥笔写着字,面色惨白,不知中途遭了多少罪。 “咳咳——”衙役轻咳两声,变相提醒盛叶舟不要东张西望。 想关心两句此刻也不行,盛叶舟心中叹气,收回眸光继续往前。 从茅厕出来后,又去取水处领了罐子清水,送上十文钱的水费后提回号房。 不管入厕还是取水,全程都要有衙役陪同,否则考生是无法出号房的。 这便是今日能舒展身子的全部机会,木板放下,号房中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弯腰将泥炉取出放到号房门口,用草纸引燃,塞了几根细木条后,麻溜地点燃了火放到号房门口。 柳氏购买的是无烟碳,点燃后没有烟气,砂锅开始煮粥之后他又折回号房坐下继续思考方才的题目。 随着米饭香气传开,周遭不少考生也开始动手做饭。 比起盛叶舟的麻溜,大部分书生都是四体不勤之辈,点个炉火比做题都难,没多会儿贡院最中就全是烟。 浓烟翻滚,飘得考棚就跟仙境似的连对面都看不清。 咳嗽声此起彼伏,最后甚至惊动了学政,折腾好半晌烟雾才终于飘去,各种香味逐渐飘散开来。 烟一散去,盛叶舟又立即瞧见了斜对面的胖青年。 他将泥炉放在桌上,一手端碗一手执筷,正不停从锅子里往外夹着菜。 盛叶舟:“……” 比起别人,这位就像是来酒楼用饭的主。 别人忙着生火做饭填饱肚子,他享受的吃起了锅子,面前的小碟子里甚至还有香油。 闽赞寻场之时见到此人吃得正香,也很是无语,驻足看了好半天,这才一言难尽地离开。 院试不像乡试,对携带之物有严格规定,一个考篮根本不可能带如此多吃食进来,这胖青年专门寻人定了个比寻常考篮大两倍的篮子,估计大半装得都是吃食。 等饭熟期间,盛叶舟就一直望着他大快朵颐了。 不知是青年快活神色还是豁达的性子,盛叶舟心中刚飘起的丝丝烦闷竟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等青年吃饱喝足,往后一仰,盛叶舟的饭菜也已做好。 简单的粥里放了点肉干咸菜,虽简单味道却是不错,他吃得津津有味,吃完连碗都没洗就学着青年往后一仰。 盛叶舟谨记老师的交代,天一黑下来便不再动笔,吃饱喝足后将外袍解下盖在身上,就这么蜷缩在木板上静静望着漆黑房顶发呆。 斜对面,胖青年点燃烛火,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其他号房中同样烛火通明,整排号房中只有自己这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动静,盛叶舟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看向对面。 忽地,有人尖叫出声。 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尖叫,婉转哀怨中夹杂着不甘的愤怒。 盛叶舟是亲眼见那人桌子上窜起团火苗,落下的烛火电点燃答卷,考生只来得及尖叫两声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答卷烧成了团灰烬。 “我的答卷!” 老师的提醒,看来是多人血泪积累下来的教训。 衙役很快赶来,似是遇到过很多回,见怪不怪地一盆水泼下,这回别说是被烧的答卷,就是剩下的也没法用了。 “我们先将此事禀报大人。” 衙役们迅速离去,只留下失魂落魄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的考生。 就是禀告大人又有何用,他此次院试注定已完蛋,只能在号房中绝望地等待着明日的结束。 其他号房的考生见状,不少人都立即吹熄烛火,生怕也跟这人一样葬送了所有的努力。 但也有少数人不得不继续写。 比如斜对面的胖青年,白日里不紧不慢,到夜里才知眼下不写明日定完不成。 明明四处漏风的考棚中微风徐徐还有些凉,这胖青年脸上的热汗却越写越多,盛叶舟迷迷糊糊睡着前,最后只看到他又抓了根肉干塞进嘴里。 就如此蜷缩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盛叶舟竟睡得极是安稳,再次睁眼时天光已亮。 站起舒展了睡麻的身子,随便倒点凉水洗了把脸,盛叶舟铺开答卷,目光重回题目之上。 落笔—— 他并无长篇大论,并无逐字解读这句话的意思,反而是讲了个故事。 东城有个断桥村,村长号召村民们筹银子修建了座石桥,村长日日经过那座石桥,遇到邻村之人都要向大家自卖自夸一番修桥之举。 但某一日,天降大雨,转眼间桥就被大水冲垮,距离修好之日才不过三个月而已。 村长怪工匠偷工减料,工匠却指着村长鼻子大骂其狼心狗肺。 村长想要的是让人看到其修建这座桥而已,至于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将桥修得牢固都不重要。 所以村民的银子大半进了村长口袋,工匠们只得用剩下的银子修建了座桥。 文至后半段,盛叶舟总结。 世人皆说程先生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我却要道一声多得是人眼中有桥而心中无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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