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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与司命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 轮回的狭缝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它不属于六道中的任何一道，可每一道中的风景它又都能蹭上一些。 于是这里一步一景、光怪陆离，饶是看上几千上万年都不会腻。 潇潇松叶下，一行人望见个闲坐对弈的影。 “恩人！！！” 灼华一阵风似地向那人影奔去，卷起满地草丝落花。 他扑跪在人影身边，人影一双眼还定在棋盘上，搭在膝头的手很自然地揽住灼华的肩，另一手缓缓落下一枚黑子。 江岚影随摇光站定在丈远外，遥遥扫量着那活在传说里的卯日星君—— 他如今只是一抹很虚弱的残魂，身形透明得能映出背后的松枝，可他既不怨苦，也不飘摇，端坐在那里的样子就像是旭日泰山。 “旭日泰山”向他们抬眼。 “你来了。” 他见着摇光也并不惊讶的样子。 “你长高了许多。” 摇光最是笨嘴拙舌的那一个，他看着卯日，硬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身子僵直着，也忘了跪。 卯日很是熟谙摇光那德性似的，拎着灼华的后领叫人站起来，带着他一起走向摇光。 这一路流云煌煌、光辉璀璨，江岚影心里想着，他不愧是曾掌日出的神祇，当真能照亮人的眼，亦能照亮人的心。 摇光方才发了疯似地想见卯日一面，见了，又怯懦。 “卯日前辈。” 月老替木头似的摇光开口，“小帝君蒙您恩典，始终追随您的旧志，如今，已是一代天帝了。” 卯日吟吟笑着，那样慈爱地看着摇光。 摇光根本承受不住那样善意的眼神。 他在卯日面前，是有罪的。 他本能地想跪，却被卯日察觉到了端倪，提早攥住了他的两只手腕。 摇光将头按得很低，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肩线止不住地发抖。 “前辈，我很抱歉。” 很抱歉让您撞见我受辱。 很抱歉让您出手相救。 很抱歉害您落罪，贬下雍州。 多么卑微又古怪的逻辑，但在摇光这里，居然是成立的。 “你在抱歉什么？” 卯日低声问，一双眼关切又鼓励地瞧着摇光。 可惜摇光又说不出一句话。 卯日很温和地接续：“救下你，我很高兴。若是昔日同僚在此，我还要鼓吹一番，你瞧，我救下的孩子当了天帝，我还要跟着沾光。” 摇光湿红的眼尾轻轻上扬。 他和卯日一起笑起来，眼底却有一行湿迹划过。 终于，他也可以成为爱他之人的骄傲了吗？ 可他怎么这么难过。 “魔尊。” 被突然点了名的江岚影转过眼。 她不知道卯日怎么会认得她，但卯日望来的眸色里全无敌意，她也放下了许多戒备。 卯日将摇光的手好好地交到江岚影手中：“这孩子性格沉闷，往后还要你多加担待。” 江岚影：…… 她对卯日倒没有什么意见，但还是一把扔开了摇光的手—— 她觉得哼哼唧唧的摇光不太长脸，跟他攀上关系，有点丢人。 摇光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一样，湿漉漉地抬眼，瞧着她。 江岚影在绛衣下摆上蹭了蹭手，垂着眼并不看卯日：“卯日星君，我与摇光历经波折才走到今天，我会待他好。” “魔尊行事我放心。” 卯日稍稍颔首，“五百年前人间大劫，恣意窜长的怨煞牵扯得‘萧’险些爆发，若不是你拼上毕生之力镇着金犀城，待到‘萧’火上浇油，恐怕整个人间都不复存在了。” 这是所有人、甚至摇光都不曾知道的，江岚影也从未提及。 她人听得脊背发凉，眼珠悄悄往一旁转去：…… 呵，呵呵。 你知道得可真多啊。 “什么？” 月老睁大眼，“卯日前辈，您是说五百年前金犀城并非坐视不理，反而是因为镇着最要紧的关节，所以无法前往九州施救？” 江岚影被摇光的目光一刺：…… 好了。 不要再说了。 “本座是魔头。” 她自暴自弃地抬眼，“魔头隔岸观火、坐视不理，又有什么奇怪？” “你不是。” 四位大神仙齐齐开口。 江岚影被噎了一回，偏转过头，眼底兀地一烫。 谢谢。 她在心里悄悄地说。 “五百年前，我放心地将人间大劫的余烬交给你，如今，我放心地将我视如己出的孩子，交给你。” 卯日向着江岚影笑。 所以命运真的是难以琢磨的东西： 五百年前，因摇光结怨、被贬下界的卯日出于信任，将无力剿清的怨煞托付给江岚影，恰巧赶上被他营救下的摇光遵他旧志来救人间，于是卯日遗留的怨煞最终是被摇光引到了金犀城，年少的摇光也是在这里，遇见了他的一生挚爱。 红尘如斯，谁人分得清因果。 “话说回来，小帝君，我们是各得其所。” 卯日转眼，望着远处斑驳的群山。 “我这里也很好，无论生死，逍遥快活。最重要的是，还能得到一些便利——” 他将手伸到袖中掏了掏，掏出一点光亮，放入摇光手中。 “——这轮回狭隙四通八达，我捡到了你遗落的东西。” 摇光似乎对着东西并不陌生，他一接入掌心，瞧都未瞧一眼，便很自然地收了起来。 “多谢前辈。” 闷葫芦人设不倒。 伶俐的灼华充当了摇光的嘴：“多亏了恩人在此，不然这掉入轮回狭缝的东西，可再也找不回来了。” 卯日笑起来，张开手臂揽住摇光的肩： “难得一见，再陪我看一次夕阳。” . 自打触碰了卯日星君给的东西，摇光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江岚影能够感受到他周身的紧绷，也能看到他眸子里多了很多情绪，以致那双眼睛就像一潭过于清澈的水，瞧着不深，但落进去了，就会淹死人。 江岚影只当他是累了。 回天界的路上，她始终耐着性子抚慰摇光，最后还亲自把他送回了摇光宫。 从宫内迎出来的春夏倒是没有瞧出摇光的异常，摇光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春夏，摇光宫这边，本君自己操持就好。你去启明宫那边，看看院里的花还开得好不好罢。” 他只是说。 不错。 都累成哈巴狗了，还想着给她收拾院子。 江岚影很受用。 于是她坚持多走了几步，一直陪摇光走进了卧房。 她把摇光按坐在床上，抬手去拉他床前的帷幔： “走了雍州这一趟，你累了，快些休息吧。” 她说完这句话时，落下的帷幔已将摇光遮了个严严实实，他端坐的影子映在半透明的纱帐上。 江岚影就对着纱帐上的影子说：“等你歇好了我们再见。” 她一身轻松，抬靴就走，拉开的门缝里漏下一丈天光。 “江岚影。” 摇光忽然唤了她全名。 唤得江岚影腰背一紧。 她手扶着门把，不明所以地回眸，迎面又是一句威压颇甚的—— “过来。” 江岚影，过来。 好家伙。 任是大魔头也顶不住这样的喝令。 她没敢耽误，一边关门折返，一边在心里嘀咕—— 她哪惹着他了？ 有了！ 江岚影两手挑开帷幔，忽然出现的明艳面容，就好像那乍泄的春光。 “我忘了。” 她捧起摇光的脸，俯身在他前额落下一吻。 小样。 这还不拿下你？ 江岚影还笑着，就觉手腕一沉。 她垂眼一看—— 伏魔锁。 “你……诶！” 她被摇光扯着手腕上的锁链拽倒在床。 摇光拽她时，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因此江岚影并没有被撞疼哪里，但仰倒至床的速度还是让她张大了眼。 彼时摇光已经站到床边，不由分说地将锁链绑在了床头。 江岚影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疯，下意识用没有被绑住的左手，去脱右手手腕上的锁链。 然后左手也被绑在那里。 她只好用一双眼无声地控诉摇光，摇光抓着伏魔锁的尾巴，就好像是抓着一条锃亮的皮鞭。 “我这些日子想起了一些事，想起前两世你似乎视我为不共戴天的宿敌。” 江岚影听着，一条脊骨又凉又麻： “卯日星君给你的……是你前两世的记忆？” 摇光抓着“鞭子”冷着脸，点头。 江岚影：…… 那坏了。 这架势，怕不是要找她算账的。 可惜大魔头生下来，想要什么全靠杀，根本不会说什么讨好人的甜话。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看着摇光，听他控诉自己的罪行。 “你把我锁在魔尊殿，日日夜夜囚困我，折辱我——” “不喜欢么？” 江岚影破罐破摔，甚至还敢笑出来，“我看你从前挺喜欢的。” 刷拉。 摇光把江岚影的外袍撕了。 他越凶，江岚影的胆子越大。 眼瞧着摇光单膝跪上床榻，她弓起一条腿，靴尖正正踩在摇光腰下： “我说错了么？” 靴尖半轻不重地一撩。 摇光：…… 反了天了。 他按住那只胆大妄为的脚，一把扯下鞋袜，将手抓在她伶仃的脚腕上，而后就着她弓腿的姿势往下压，直到小腿与大腿折在一起，腿面紧贴着腰腹。 而他顺势俯身，两手支在江岚影颈侧。 江岚影感觉到他吐息的温度。 “你欺凌我便算了，可你为了裴临，居然想杀我……” 摇光语气里的不敢置信远超于愤怒，尾音难过地发抖。 “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提醒，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江岚影无言以对，只好扬起颈子，去啄他鲜少血色的唇瓣。 摇光埋首将她按下去，他吻得很深很重，从第二次换气开始，江岚影就忍不住抓紧了锁链；等到第四次热吻结束，帷幔里都是她喘息的声音。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不解气。你态度也不好。” 摇光稍稍用力咬住她的耳尖。 他咬得又疼又痒，江岚影别过头，耳尖就从他唇齿间滑出，还带着一个清晰整齐的牙印。 摇光捏着她的下颌，扳过她的脸： “这里可是天界，是我的地盘。你在我的地盘上挑衅我，忤逆我——”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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