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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二字让元妩想到她进入问心渊的原因，面色不由得沉郁了些许，冷冷道：“我并不愧疚。” 自她穿越过来，便被那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向前走，何曾有过选择？她偶尔对好友的信任感到羞愧，但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杀人，她根本没杀，又何来愧疚？ 未知男子说：“不。不是这样的。” 元妩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便想着和他周旋一二：“为什么这么说？” 男子说：“你看到刚才那只甲虫了吗？它就是你的‘愧疚’。你的愧疚越深，它就越强越无解。不过显然……” 他笑了笑：“那只甲虫并非无解。你的‘愧疚’也不足以使你丧命。” 元妩又问：“那你又是什么？” 若男子所说为真，那他的危险性就值得商榷了。 敢进入问心渊的人，大部分都自认为问心无愧。这些人的‘愧疚’大概也不是无解的，那又为何死在这里？ 除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元妩不做他想。 男子说：“我也是‘愧疚’。若说它是‘藏在心底的愧疚’，那我就是‘深埋于过去与未来的愧疚’。之前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愧疚说，“你不觉得羞愧吗？你亲手杀了你妹妹。你夺取了她的眼睛，害她成为众矢之的，抢走了她的一切，最后还杀了她。你没有一点羞愧吗？” 他每说一句话，就离她近些。说完这一切，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元妩能看见，他的皮肤是漆黑如影的，只有一双泛着流光的双眼，透露出蛊惑人心的光。 元妩冷淡地推开他，却推了个空。 她收回手：“离我远点。还有，那些是未来也好，是既定的命运也罢，都不是真实发生的。我为什么要因为没发生的事感到愧疚？” 有那工夫，不如想想如何破局。 愧疚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不是真实发生的？你太天真了。” 元妩看向他。 愧疚说：“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无中生有的本事。也就是说，那些不是未来，也不是命运，而是过去——是深深篆刻在你回忆中的过去。”
第165章 出问心渊 ◎聪明和运气是一个主角万万不可缺少的东西。◎ 元妩背后抵在冰凉的石壁上。冷气透过衣料, 侵蚀着她的脊骨，让她觉得浑身冰冷。 愧疚眨着那双眼，由黑暗组成的面庞不悲不喜：“你想不起来了吗？” 元妩没有立刻被它的鬼话所蛊惑, 虽然没有反驳它的话，但眼中还是带着警惕。 “你想不起来也正常。”愧疚似是在自言自语, “每当你在夺取女主身份的战争中战胜了陆思弦, 你就会自裁，而两位女主同时死亡, 又会导致世界的重启。你这种任性的行为，可是给这方世界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当然。”他用眼睛斜睨着她。他的眼瞳中似是有无数金沙在流动, “你本人对这种自杀游戏乐此不疲。” “那你呢？”元妩直视着那双非人眼瞳, 毫不胆怯，“你说你是我的愧疚, 但愧疚又怎能脱离人而存在？” 她看起来并没有被他所说的惊人真相吓住。不过她心里具体怎么想的,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愧疚微笑地看着她, 表情似是在鼓励, 又似是在看她笑话。 元妩盯着他, 一字一顿：“你不是愧疚。或者说, 你不是完全的愧疚。你是道的碎片。” 说话的同时，她死死观察着愧疚的神色, 想要在他脸上察觉出什么端倪来。 他究竟是愧疚的化身, 还是道的碎片, 元妩都不知道。她掌握的信息远远低于对方，就像是小学生误入了成年人的游戏。 别看她现在如此笃定, 好似胸有成竹, 实际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一成把握都没有。 愧疚一直稳定的脸似是抽动了一下。他沉默着低下头, 不回答是或否, 仅仅是思索着。这时元妩才注意到，他有一头和纪如淮一样的银白长发。 “好吧。”半晌后，愧疚开口了，“虽然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只是运气好……不过聪明和运气是一个主角万万不可缺少的东西。” 他语气中带着调侃，却成功让元妩心头一松。 猜对了。 愧疚接着说：“因为你的缘故，世界总是重启。每次情况都有细微的差别，重启的时间也总有不同——而那次的你是最不同的。” “哪次？” “不记得了。毕竟你死来死去，故事又大差不差，连你自己都不记得，我又怎么记得？” “……” “总之，那次的你似乎格外强，甚至做了一些小动作。因为你的小动作，一块道的碎片脱离了天道存在；也因为你的小动作，之后重启的节点都格外早，甚至往前到了曜日仙宗还未形成之际。” 元妩心头一动。 “这就是我的由来。但我之前也没骗你，因为万万年过去了，我已经和问心渊凝结成一体，人的愧疚是我的手足，我自然是愧疚的化身。” 元妩厚颜无耻道：“那我岂不是你的恩人？” 她这话着实有顺竿爬的嫌疑。 愧疚都被她整无语了：“若不是你，我就不会脱离天道，也不会待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无语归无语，他没有对元妩出手的想法。而元妩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和他掰扯一些有的没的。 元妩理直气壮：“但你有了自己的意志啊！身体上的自由和思想上的自由，你到底要哪个？” 愧疚看着她，语气莫名：“之前没发现过你这么伶牙俐齿。” 他似是有些怅然，但这种表情一闪即逝，快得元妩来不及捕捉。 元妩道：“我可以出去了吗？” 之前她还不知道“元妩”是什么，现在想来，恐怕是她这个新女主偏离剧情一去不回后，剧情自动修复的产物。 那东西不只有一个。元妩担心自己出来时间太久，那东西再次出来兴风作浪。 不过——她身上的冤案还没洗清，那东西再出来，得到的只会是一个烂摊子。 思维稍稍发散了些，元妩回过神，继续刚才还没说完的话：“还是说，我还要过你这一关？” 虽是以轻松的玩笑语气说的这句话，但她身体绷紧，一有异动便会弹射而出，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她目光扫过地上的头骨，更确信愧疚不是善茬。 愧疚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轻笑一声。他一脚将脚下的头骨踢开，头骨骨碌骨碌地滚到元妩脚下。 “问心渊是很特殊的地方。”愧疚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它不会因为世界的重启而重启。” 他弯下腰，随手捡起一个头骨：“也就是说，这些白骨不知积攒了多少个轮回。若认真去找，你说不定能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头骨。” 元妩神色微肃，看着他手上的骨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愧疚又说：“有些人来几次便死几次。今生无愧，不代表往生无愧——他们总会死于愧疚之手。至于你，你是我见过愧疚第二少的人，这就意味着我可能杀掉你，但也可能会让你逃掉。” “第二少？”元妩注意到他的话，扬了扬眉，“第一少是谁？” “第一啊。”愧疚感叹了一句，“那可真是个毫无羞耻之心的人。不要再提他，先说说你吧。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作为交换，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保证你能畅行无阻地离开。” 交易？ 不得不说，愧疚提出的交易确实让急于脱身的元妩心动了。只是…… “只是，你也说过了。”元妩道，“你可能杀掉我，但我也有可能逃脱。毕竟，我的愧疚是第二少。” 她特意在“第二少”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白白答应你的条件呢？” 愧疚看着她：“你可真会得寸进尺。” “过奖。” “但若是拒绝我，你也会冒不小的风险——你要知道，只有两位女主差不多同时死去，世界才会重启。你现在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连重来的机会也没有。” “那又如何？” “油盐不进。你不如听听我的条件。”愧疚看着她，黑色的身躯几乎要融化在黑暗中，“况且我能给的，除了平安离去的承诺外，还有你很需要的东西。” 这下元妩是真的感兴趣了：“那你说一说？” 听她如此说，愧疚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转动那颗金色眼珠，严肃道：“我要离开问心渊。” “这不行。”元妩断然拒绝。 原因很简单，一是道的碎片已经与此处融合，不分彼此地生长着。问心渊归属于曜日，又如此特殊，元妩没办法也没资格把他带出去。 二是就算能带出去，元妩也要考虑他所带来的影响。况且这东西是道的碎片，她要是影响了他，鬼知道天道会不会发动天雷劈她？ 这种损己利人的事，不干。 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愧疚一时间愣住了。他问：“为什么？” 元妩对他说了自己的顾虑，并道：“这件事风险太大，我没必要蹚浑水。” 愧疚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离开的办法。至于天道你也不用管，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它注意不到的。”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中带上了意味深长：“而且，有人给你留了好东西。现在这东西在我这里，你确定不想看一看吗？” “……” 一声惊雷将陆思弦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她裹了裹身上披着的大氅，不知为何，只觉得身上一股寒流涌动。 “还没出来吗。”站在她身后的孟殊紧紧抿着唇，神色一如既往地很稳，可被攥得皱皱巴巴的衣角却诉说着她心中的焦虑，“已经七天了。” 元妩已经进去七天了。 第一日时，在出口等待的弟子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因为问心渊可怕的死亡率，百年也见不到一个进去的人。加上元妩知名度高，她进问心渊，必定会引来大批弟子凑热闹。 人们站在出口附近，翘首以待着。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直到现在已是第七天。弟子们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认为，元妩出不来了。 进入问心渊出不来，这一点也不奇怪。哪怕她是一位罕见的天才。 人越来越少。现在还坚持等在这里的，除了执法堂的人，便只有元妩的好友了。 雪白的电光穿破云层，将陆思弦的脸照得苍白。自元妩进去，她便不眠不休地在此处蹲守着。几日几夜熬下来，心中又是焦虑担忧，纵然修士体力好，恢复能力强，陆思弦眼底也有了一片乌青。 真的……还能出来吗？ 陆思弦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在她心底，元妩一直是她最崇拜的人。甚至年岁与她相仿、又同为女性的元妩，比纪如淮更让她感到憧憬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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