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就笑道:"一来,是我的嫁妆原没有大姐这样多,不过就是一套棉被,见面礼的针线和嫁衣盖头要做罢了。二来,是我家里不宽裕,我又是个丧母的小娘子,平常小娘子家十二岁起提亲的就多起来了,只我到了十二岁却门可罗雀,还是我嫁了的大姐说,既没定亲,针线活儿倒是不忙,可嫁妆里头的棉被可得做起来,以防留女期不足,嫁妆时间不够。故此提亲之时,我的针线活儿虽说没有做,但嫁妆里头的棉被,嫁衣盖头却是做的差不多了的。我又有姊姊妹妹,姊妹三个赶赶工,也就有了。" 朱氏的姐姐是长女,大了她五岁。那时节她又有个老父亲,又还有两个妹妹,娘家又不宽裕,只怕负担重,少有人提亲,直到十六岁上不能再等,大祁规定,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的,着每年多收百分之三十的人头税。才匆匆嫁给一个码头的搬运工。这位朱家大姐夫人憨厚,家里比着朱家还要穷好些,但踏实肯干,朱家大姐虽日子不宽裕,但也能算上一句和美。 到了朱氏上头,别人却怕朱三郎没有儿子,要留女儿招赘。哪家肯把儿郎给朱家拿去招赘?再讲了,市井里的未嫁小娘子比春日里开的花还多,哪里会找不到媳妇?故而朱氏也是沉默到十四岁还没有人提亲。可把朱大姐急得嘴角冒泡,怕妹妹也只能跟她一样急匆匆嫁出去。可谁知峰回路转,沈家的沈三郎,多少市井妇人心里的好女婿?竟然被她妹子得了。这可高兴的朱家大姐一连好几日走路都带风。——也叫这些看不起她们姐妹的人瞧瞧,她妹子如今嫁到沈家去了,嫁的比她们家的女儿可都嫁得好! 霜降再是领了一床被子做,可这被子又不像做荷包帕子这样小东小西的,难为的是绸面也要绣花,这工期可就大了,霜降又有图要绣,只怕能做一床就顶了天了。 朱氏女红平常,可人家平日也要做家事,一个人叫她和梨花两个做七床,那真是太为难人家了。 到底还是二娘四娘上门来拿了三床去。四娘手笨,刺绣甚至比不上元娘,但裁剪缝补问题还是不大,于是就说好了这三床被子,四娘裁剪缝补好了给二娘送去,二娘绣花上去。 苏氏眼看着确实家里忙不过来,就提前了买女使的计划。 第二日就带回来三个女使。一个二十几岁的,叫春斜,说来是个可怜人,她因为嫁过去五六年不曾开怀,丈夫又变了心,新娶了个妾,本也是平常人家,那个妾肚子一大就挑挑唆唆的,挑唆她丈夫买了她把妾扶正了。若有个娘家人,也万不至于这么着,可惜她娘家就她一根苗,老父老母一死,无人替她出头。这妇人原在家甚么活都做的,女红也好。苏氏就叫她专管伺候老太太大苏氏,这头做棉被也搭一搭手。 第二个二十岁上下,叫冬雨,是个被主家少爷破了身,却被少奶奶打发出来的丫鬟。瞧着老老实实的,脸却有一道长疤子。王牙婆是这样说的:"但凡真是个爬床的妖精,我是绝不给沈太太你提她的,她原是灶上的老实丫头,也是她倒霉,那日她去送醒酒茶,那家少爷吃醉了酒,拉了两个丫头往床上去。另一个丫头讨巧会说,就抬了小娘,她只顾害怕,不得少爷喜欢,少奶奶又把气发到她身上,这才发卖了出来。实则是个老实肯干的丫头。 苏氏冷眼看了半晌,这冬雨只低着头一言不发,想是真老实。就买了下来,何况脸上有刀疤,想也不能勾搭了郎君们去。 第三个十岁,瘦的皮包骨,原叫大丫,是乡下卖了来顾儿子的小丫头。这样的小丫头甚么都不懂,受够了苦才会知恩。苏氏就买了来给女儿使唤。 "从今天起,大丫就跟着三娘子。家里的事情,三娘子不叫你动,你就只管服侍三娘子,记住了,你是三娘子一个人的丫鬟!"苏氏板着脸道。 大丫瑟瑟索索的,但声音却不低:"小人知道了,太太。往后小人只服侍三娘子。" 霜降看了看她,道:"大丫不好听,就循着姐姐梨花的例子,改名叫桃花。日后你跟着梨花住一个屋。" 桃花又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道:"是,三娘子。小人定然跟着梨花姐姐好好学,日后好好伺候三娘子。" 霜降满意的点头。甚么都不会不要紧,聪明中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第18章 苏氏转头又跟梨花道:"梨花自今日起也只管服侍元娘子,旁的事若没有元娘子吩咐,一律不该你管。日后家里的事由李妈妈和冬雨两个来做。桃花梨花两个只管服侍两位小娘子,春斜也只管服侍老太太。明白了?" "小人明白。"梨花打头,桃花春斜冬雨三人一同行礼道。 "你们三人的月钱暂时和梨花一个数。春斜和冬雨住一起,在后院捯座房里挑一间没人住的房间。梨花先带桃花熟悉熟悉,李妈妈带春斜和冬雨。"苏氏吩咐完就道,"你们三人新来乍到,我给你们半日时间安顿下来。" "是。" 这头梨花把桃花带到自己的房间,她爹李大壮同着两个沈家布庄的伙计买了新家仆的日用品以及床和柜子抬了来,已经安顿好了。 梨花仔细的跟桃花说着话:"桃花妹妹,这床和柜子,以及柜子里面的用品都是主家赏给你安顿的。往后每日早晨,咱们得卯时末就起来洗漱梳妆毕,辰正时到厨下打了温水,伺候两位娘子洗漱。两位娘子都不是贪觉的人,一般辰正时就要起身。辰半时家里摆饭,咱们做下人的在灶房里头吃,我娘会给大家都准备好饭食。吃完咱们净了手就好去娘子们身边服侍。一般上午晌,元娘子和三娘子都在房里做女红,咱们要把茶点添置好。偶尔三娘子要去老太太处上课,你就跟着去,立在廊下等三娘子吩咐就行了。中午午时正咱们家里摆午食,你也和我一道儿去厨房里吃。未时是二位娘子午歇的时候,咱们也能回房去歇一会儿,只需在申正之前到娘子们房里服侍她们起身就好。下午晌两位娘子一般也是做针线,晚上戌时正摆晚食,戌半两位娘子回房去,三娘子有时爱做些针线,有时要写写字画一画花样子,有时二位娘子要去跟太太或是三奶奶说说话。亥时半二位娘子就要洗漱准备歇下来了。服侍她们歇下之后咱们也能去厨下打水洗漱了歇下。大概也就是这些,二位娘子都好伺候。你日后慢慢的就知道了。" 桃花仔细记下梨花的话,笑着奉承道:"我甚么也不会,还请梨花姐姐多带带我,日后咱们也好一块儿尽心尽力服侍二位娘子。" 梨花就笑道:"本也不难,不过你切不可仗着二位娘子脾气好就懈怠起来。元娘子脾气倒还软和些。三娘子平日里是温和的,可一旦犯了不是,三娘子却不会轻饶的。你只记住一切以三娘子为先就是了。咱们两个日后是要跟着元娘子和三娘子陪嫁的。一辈子都得仰仗主子。你只忠心一片,三娘子不是会亏待你的人。" 桃花心里惴惴的。她在家里是样样活计都做,也帮着拉扯弟弟妹妹们,可是三娘子做的女红写字画画她是一窍不通,可该怎么伺候? 梨花就笑道:"三娘子做女红,写字画画时并不叫人上前伺候,只你得竖着耳朵听着,娘子做完了上前去收拾,要茶要点心跑快些,这就行了。咱们家里也不是那等大户人家,规矩也并不多。" 桃花这才放了些心,一叠声的说着谢谢梨花姐姐。 那头李妈妈烧好了水,叫三个新买来的女使去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方才换上铺子里拿来的成衣——是的没错,现在沈二郎生意越做越大,成衣也在兼营,不过因为顾客就是普通市井居民,并没有甚么花团锦簇的衣裳,也就是花样简单大方的一些布衣罢了。要买样式好看的好料子的成衣,还是得上锦绣阁去。 不过家里下人穿,那是尽够了。 桃花一到申时正,就和梨花一块儿,梨花手里端着热茶,她手里端着两碟下茶的点心。规规矩矩的立在元娘姊妹房间门口。 听见里头窸窸窣窣的响动,梨花朝桃花递了个眼色,就推开门进去。 果然瞧见元娘姊妹已经穿戴整齐了。 "今日是甚么饮子?"霜降问道。眼睛却盯着桃花。是要试一试桃花。 梨花刚要说话,见三娘子看着桃花,便把话咽下去,桃花鼓了鼓勇气,细声细气地道:"回娘子的话是明目饮子。配的当茶食是枣泥酥和玫瑰糕。" 霜降倒也点了点头,虽说是还有些怯怯的,但也不算是个笨蛋。知道问的是她。 梨花就带着桃花把茶水和点心放在桌子上。桃花学着梨花的样子,给霜降倾了一盏茶,就垂手立在一侧。 霜降喝了一盏茶,吃了两块点心,就道:"把我的针线笸箩拿来,我要坐会儿针线。"桃花心里叫苦,她才来,哪里知道三娘子的针线笸箩在哪里?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柜子跟前,看见两个针线笸箩,一个是红色为主,一个却是一卷儿绣图。 她也不是个笨蛋,心里想着梨花姐姐说元娘子要出门子了,那红色的必定是元娘子的,要绣嫁衣和盖头,另一个定然就是三娘子的。 于是就把那个绣图的端来给了霜降,霜降就笑起来:"倒是个聪明的女使。" 她既考较过了,也不吝啬,取了三百钱与桃花:"你刚来,月钱需得月末才放,这三百钱算我这个做主子的赏你的,也免得你身上没有钱钞,想添置甚么东西也没有。" 桃花不晓得这是甚么路数,偷眼看梨花,见梨花对她点头,就意识到这是三娘子给的那就可以收。 跪下磕了一个头:"小人谢娘子赏赐。" 霜降笑道:"下午我与大姐做女红,也没甚么要你们伺候的,梨花带桃花出门转转罢,也记记路,别哪日要她出门跑个腿,倒把自个儿跑丢了。” 元娘也笑道:"正好我想刘家的酥饼吃了,我的钱在哪里梨花你是知道的,取了钱去,咱们家常吃的口味各买上八个多带些,若路上有新鲜的果子,也买点子回来,大家伙儿也都尝尝。" 梨花就应了是,转头开了元娘妆奁盒子,取了两钱银子的银块子,带着桃花出门去了。
第19章 大伯母刘氏来请客时,霜降和元娘俱在家中,故此也知道三月二十三要去大伯家吃二嫂嫂的长子礼哥儿的满月酒。 对此,霜降除了脑袋疼之外没有旁的。本身自己的和姐姐元娘的嫁妆针线就做不完了,要是还去吃酒,起码她们姐两儿要凑出一套小衣裳小鞋子来。 她本是说干脆她说动元娘,姊妹两个摸了钱,凑份子给礼哥儿打一双小银镯子,也算是她们两个的心意了。 元娘也很心动,她本来就不擅长做女红,要备嫁的针线活儿已然是成了一座小山压在她身上。哪里抽得出空儿来再给侄儿做衣裳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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