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也上。”范亚娟发现二毛是个特别的孩子,她的想法甚至比几十岁的大人都多,还千奇百怪的。 要是王老头知道,肯定会说二毛这是无知者无畏。 第二天,范亚娟挖了一天洋芋,吃过晚饭被二毛三毛拉到大场边的临时教室保管室上扫盲班。 教室本就是村里的小学,不用另外准备桌椅,说到村学,现在就王东胜和林美丽两个老师,他们两个教一到三年级的课程,庄里在这里读书的有二十几个孩子,每个人不是亲戚就是亲房。 不出意外,二毛以后也要在这里读到三年级。 大毛秋季开学也会先在这里读书,等读到四年级就去镇上读一直到六年级结束,再上初中、高中就要到县里或者台镇二中。 目前庄里大多数不重视读书,也不能说不重视,就是温饱问题排在第一位。 一般男孩子读个三年级,女孩子一般不让读书,书读到六年级的寥寥无几,男孩子十几岁就能挣十个工分,大多数自己辍学不读了。 教扫盲班的是庄里的另外一个大姓代表人物——李会计。他是上过私塾的人,一手毛笔小楷,识文断字,算是庄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一。 人四十多岁,一身中山装,身形低矮,短头发,面像刻板,常年背着个手走路,别人问他打招呼他通常只会嗯一声显得有些古板,又透着一股莫名的优越。 “二毛带着弟弟出去玩!”李会计进门,看到二毛和三毛就冷硬喊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他阴着一张脸,严厉的很,二毛有点怕。 “李叔,二毛想跟着识字。”范亚娟硬着头皮给女儿求情。 “女娃子识什么字,有本事送到学堂,这是农民扫盲班。” 李会计衣袖一提,毫不客气上来撵二毛和三毛。 等二毛牵着三毛从屋里出来,本来凑热闹的趁着煤油灯做鞋的妇女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李会计再刻板的黑板上写字,大人们跟着胡乱的对付着念。 范亚娟一面担心孩子,一面气李会计不近人情,二毛想识字是好事,为什么就不让她跟着学,要真讲原则也就是了,分明是针对他们家,要这孩子是老队长的宝贝孙女艳华,谅他也不会赶人。 范亚娟憋着一口气,反而激发了她学习积极性,心里想着,等她学会回去就自己教二毛识字。 没过三天,范亚娟学了三十几个字,每天清早都教二毛读写,二毛呢,一边心里窃喜着妈妈进步神速,一边无比认真的跟妈妈学认字。 捣蛋的三毛也跟着妈妈和姐姐胡乱背了几个顺口溜。 “范亚娟这是魔怔了,大晚上撇下孩子天天往扫盲班跑,扫盲班里有男人?”张大红背着婆婆和李桂芝说悄悄话。 “可不,听说李会计让姓李的男的都去扫盲班,现在晚上有四十几个人呢。”李桂芝带着桃色眼睛看人,说:“那十几、二十岁的后生,可有一把子力气,到晚上……” “你别胡说八道,小心范亚娟回来扇你。老五两口子一晚上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宁,有本事你快找娘说道说道去。”张大红悄咪咪说着话,指了指正屋。 “老五越来越混了,前儿不是还要钱说美丽可能怀了,我看他们两口子就是想分家单过,范亚娟就睡他们旁边,这一晚上的一个人——” “李桂芝,你一天到晚胡说什么,还不赶紧吃了饭刷锅去。”王桂花突然扯着嗓子一边骂一边给了李桂芝肩膀上一巴掌。 “自己不上进,净是编排别人了。” “娘,我们知道了。既然你知道了,也要看着老二家的,莫抹黑我们家的名声才好。” 张大红装的一本正经,啥都不知道。 王桂花何尝不担心,可她这——不是不好说话么。 二毛听奶奶又骂人,正屋里哄着三毛数一二三四五。 范亚娟每天白天上工,晚上吃了饭就去扫盲班,每天上工前教二毛三毛识字,时间一长家里就习惯了。 庄里有人就说范亚娟受了刺激,要学丈夫读书识字,有小老婆的事怕是真的,云云。她现在已经是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另类人。 人潜意识里都是害怕改变,他们也排斥身边突变的异类,起先他们先是背地里嘲笑说笑话意图将这人的劲压下去,渐渐地要是这人还坚持,又没有地位靠山,就会当面讽刺背地里编更多瞎话,欲想毁了他。 范亚娟每天听着庄里人的闲言碎语,斗志昂扬,暗下决心,你不让我学,我偏要学好,就像二毛说的考试考个一百分,拿个扫盲班结业证,让他们惊掉下巴子。 范亚娟这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二毛影响了。 她也并不知道一个扫盲班的结业证对她有多重要,更不知道人一旦转变了思想观念,会有多少未知惊喜在未来等着她。
第15章 第 15 章 ◎八月中旬开始秋收扫盲班暂停,范亚娟每天下地掰玉米,男人一样一背篼一背篼的往保管室背玉米,她一米七的身高……◎ 八月开始秋收,扫盲班暂停。 范亚娟每天下地掰玉米,男人一样一背篼一背篼的往保管室背玉米,她一米七的身高,一身补丁的劳动布衣裤,年轻体力好干起活来劲大,每天都能挣8个满工分。 二毛看着三毛跟着奶奶,到保管室门口挑玉米,大的挑一堆,小的挑一堆,嫩嫩只能吃嫩玉米的另外一堆。 嫩玉米下午放工的时候就分,其余的等保管室堆放上一两天也都挨家挨户分,挑剩下的玉米不用交粮,是大家一年最重要的口粮。 湿玉米背回家,好的两个四个一绑,挂在房梁上自然风干,嫩玉米下锅一煮就是二毛三毛的零食加口粮。 大毛掰玉米一天能挣3个工分,二毛就在奶奶的指导下绑玉米,等范亚娟回来再挂到房梁上。 他们这间房,其实是有二楼的,都要踩着炕上的箱子柜子,爬楼板上二楼挂玉米。 二毛家前前后后分到一千多斤湿玉米,这都是范亚娟能挣。 最后,去县城学了裁缝的是老队长家的长孙女王玉华,今年十六岁,秋天刚刚小学六年级毕业,有文化就有竞争力,她是全大队推选出来的。 二毛不明白,妈妈明明动心了,怎么没去报名,不过人选都出来了,事情成了定局再提起已经没有意义。 “二毛,我要去火地沟湾摘最后一茬韭菜,九月的韭菜香破口,你去不去?”玉梅噔噔跑来叫二毛,手里提着一个破篮子。 “我妈不让我去,说我小的很。”二毛当然想去了,可她就是孙悟空要上天入地还要妈妈允许。 “二婶又不知道,对了,她今天也在火地沟湾整地种麦子,你和我一起去跟她说一声就好了。” “三毛谁看?”二毛抬头有些疑惑,怎么玉梅姐今天就非要叫上自己呢。 “带着三毛。” 三毛忙着趴在炕上写字,壹贰叁肆伍已经学会,还不会六七八九十。 好吧,那就去。 二毛收起妈妈的《农民识字课本》,把大哥的铅笔和本子装在箱子里,一把抱起三毛给他穿鞋。 三姐弟到地里的时候,范亚娟正和张大红两个人翻地,王东智驾着牛在前面犁地,麦子撒的地里都是。 三毛碰上个青玉米杆就走不动路了,二毛给他屁股底下垫着他的小背篼,不让他乱跑,说:“姐给你去摘好吃的,你在这里等着!” “好哦。”三毛啃玉米杆啃的正欢。 火地沟湾如其名,两个山头中间的大湾地,两边的山上长满了柏树,连着地和山崖全是红红的泥沙土。 二毛跟着玉梅从沟底往上头的山上爬,最高处地边都是石头,上去就是荒坡,灌木茅草丛生。 于长长的茅草中,偶尔发现一丛叶边发黄的韭菜,都让二毛高兴半天。 二毛一边摘一边将韭菜黄叶掐掉,越往上走山势越陡峭,越是茂密的茅草和刺藤里长得韭菜越好,有的还没变黄。 摘了手腕粗一把,二毛就用茅草扎成捆,小心翼翼放进背上背篼里。 二毛越走韭菜越好,等她摘了五把,再往下一看,山下的人小小一个,她已经爬到自家房背后的大山中腰了。 再要往下走是不可能往下走的了,太滑了,一个不好要从山崖上“飞”下去的,玉梅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有她一个人。 又发现这里干枯的树枝特别多,二毛舍不得,捡了一大捆柴,自己又背不动。 “妈妈,我捡柴火了,你快上来背啊!”二毛有点害怕了,扯长声喊妈妈。 不会儿范亚娟就冲上来,一手提溜着二毛的后颈,一手提溜着老大一捆干柴,从另外一条山道上往下走。 “二毛,你又不听话,给你说多少遍了,你个小孩子,小小年纪背重的会长不高的,还有,你姐好歹七岁是大人了,你才五岁,你看看,你捡的柴火,你自己背的住吗?我是少你吃少你喝了,你这样气我哦!” 范亚娟气歪歪的唠唠叨叨说了一路。 “人家的奶娃娃,巴不得一天到晚玩泥巴,你呢?” “妈妈,我一天到晚也玩泥巴,我从泥巴堆里摘韭菜,我还从泥巴里捡柴,我跟大家玩的都一样啊。” 二毛这话差点没把范亚娟给气死了。 “狡辩。” “我最听话了。”说这些有啥用呢,还不如找点吃的,吃点好的,帮忙分担一下。 “妈妈,晚上我们做韭菜盒子,用猪油拌馅儿,锅里烙出来洋芋都是软的,我觉得我一次能吃三个。”二毛也意识到自己的勤快努力可能给妈妈添了负担,可她不努力都吃不上好吃的,那哪里成。 走回火地沟,投身到翻地的忙碌中范亚娟根本顾不了二毛三毛。 “玉梅姐,你怎么不叫住我呢?”二毛拿过自己的背篼看着玉梅越不好看的脸色,将背篼里捆的漂亮的韭菜亮给她看。 “姐,你看,我今天摘了这么多的韭菜,晚上妈妈答应我做韭菜鸡蛋盒子,到时候你也来吃,要不是你,我肯定摘不到韭菜。” “你把我看得韭菜摘了,你还好意思说!”玉梅气狠狠地,“我只摘到两把,把你的三把给我。”说着就来夺。 二毛急忙让开,背篼藏到身后,“我自己摘的,哪里是你看的。有本事你在我前面走着摘。” “就是我看的。”玉梅害怕二毛吵不过架告状,“我不带你来,你连一把儿都没有。” “我摘的,就是我的。” 两个人你推我我退你一下就打起来了,滚在地里衣裳沾满了土。 “早看你不顺眼了,臭显摆什么,识几个字了不起啊!” 玉梅打不过到先哭了,边哭边小声骂人,越哭越伤心,眼泪鼻涕一起流。 “你想识字你跟着学,你自己不学,还见不得我学,哪里来的啊,谁给你惯的臭毛病啊!”二毛一骨碌地上爬起来,觉得太莫名其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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