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从来不对程格格得宠伤心吃醋,所以…… 杨格格总算攥住了纷纷乱乱的第一根线头,她的眼眸越来越冷,却越来越亮。 之前李氏是有心算无心,也是她不上进,之后她不会再犯错了。 她要沉住气,她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就这么像朵凋零的花一般枯死在这小屋子里,她要让自己重新被太子爷看在眼里。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杨格格等不及了,一把掀起被子,穿着寝衣赤着脚就下了床,一叠声唤着:“柳儿,柳儿——” 柳儿听见也来不及穿衣,趿了鞋,点了灯烛匆忙进来,吃惊得看着仿佛突然就活了过来的杨格格。 “快取笔墨来,我要写信!” 柳儿很快吃惊的眼神转为了怜悯,她垂下眸子,掩了情绪:“是。” 杨格格还是没看清现实啊。 # 胤礽第二天醒得早,觉着浑身郁气都散了,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咪咪揣着前爪睡在程婉蕴的檀木大衣箱上,听见响动便轻轻“喵”了一声。 “嘘。”胤礽对猫说,自己也轻手轻脚掀被下床,回头一看,身侧的人卷着被子睡得正熟,他捏了捏她的脸,将床帐子重新合上。 何保忠已经跪在帘子外头,胤礽没让他进来,一如往常到外间去洗漱。 这会儿打更太监刚敲了梆子,正好是寅正时分,程格格院里的宫女太监早就忙活开了,热水、帕子、他上学要换的衣裳也都熨好了。 等他换好衣裳,膳桌已支好了,太监们正流水般摆膳。 他每逢到程格格这儿歇着,就会留下用了早点再走,他也从来不另外点膳,程格格昨个点好一早要吃什么,他就跟着吃。 因为程格格点的东西,每天都不重样,而且都不是宫里常吃的,她爱吃南方菜,他在这里也有合口味的、有不合口味的,但就觉着有意思。 黑漆漆的夜色里,乾清宫、阿哥所和毓庆宫的膳房是最早亮灯的,万岁爷要上朝,阿哥们要读书,这几处的烟囱腾起一阵阵炊烟,灯火通明,一派热火朝天。 郑隆德昨天知道太子爷来了,早就预备了两份点心,更是三更不到就把手底下所有小太监都踹起来生火烧水、剁馅揉面。 昨个程格格点的是馄饨汤、花生酱拌面。 宫里吃葱油拌面的多,毓庆宫的小膳房就没备着花生酱,郑隆德是连夜熬的,三宝搅酱搅得手酸,但磨碎的花生泥若不搅拌好,很快就会凝固,到时候就不好吃了,郑隆德就死死盯着他搅。 就在三宝快哭出来的时候,郑隆德大喝一声:“好了!” 他总算得救了,甩着手蹦起来。 郑隆德骂他没出息,接过酱尝了一口,嗯,够香。 程格格只要两样东西,膳房送过来的时候却是十几样——馄饨有鸡肉馅、猪肉馅、牛肉馅、三鲜馅的,汤底有清汤、紫菜汤、鸡汤、牛骨汤的,拌面有粗面、细面、碱水面、刀削面,还有各色小菜、饽饽和奶茶。 胤礽问:“程格格爱吃什么馅?” 三宝被郑隆德叫来亲自伺候,他紧张得撑着发软的腿,说:“回太子爷的话,格格喜欢清汤猪肉馅的,面都吃碱水面。” 胤礽就尝了程格格爱吃的馄饨口味,面也拌得香,就是有点粘嘴,于是他又挑了三鲜馅鸡汤底的吃了一碗,然后在何保忠幽怨的眼神下慢慢放下筷子。 用完早点,胤礽又觉着有点过饱,步撵也不坐了,一路走着去上书房。何保忠跟在后头,就在想程格格不知是哪路灶神下的凡,怎么甭管她吃什么,太子爷都想尝一尝。要知道,以前,太子爷甭管什么好东西,他能赏脸吃三口以上的菜,那膳房都能得万岁爷的赏。 也不是膳房手艺不精,太子爷就对吃饭这事不热衷。 打小就这样,要不然他能长这么胖么? 上书房里,大阿哥破天荒来得最早,面前立着一本《大学》,实则在哈哈珠子的掩护下,挡着脸睡大觉。 今天上书房供职的经义师傅乃是进士出身的庶吉士徐元梦,他对大阿哥装作看不见,自顾自摇头摆脑地诵读《诗经》。 胤礽还没进来,但外头请安的动静早传到屋子里,胤褆就被哈哈珠子拿手肘捅醒了,他懒懒散散地起身到门口给胤礽见礼,想起昨儿的枇杷,挑着眉头多说了一句:“多谢二弟赏的枇杷,几个弟弟也都说吃得好。” “是皇阿玛赏下的,”胤礽不居功,施施然坐下,“大哥若喜欢,日后得了一定多送些过来。” 这是闹得哪一出?胤褆心里很是没谱。两兄弟不和之事,外头的文武百官或许还不大清楚,但后宫里人尽皆知。所以太子昨个一篓枇杷,不仅把胤褆搞懵了,也把惠妃惊着了,更是让康熙高兴不已,他觉得太子终于想通了,要和兄弟和解了! 若是让胤礽知道后宫诸人所想,他一定会无奈地笑。 若是让程婉蕴来分析,这绝不是太子释放出来和大阿哥和解的信号,而是中二少年终于想放过自己,想和自己和解了才对。 程婉蕴当时听完红樱的“故事会”,她就觉得太子以往最痛苦的点主要集中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没有人真心觉得大阿哥做错了,连赔礼道歉都像做做样子,甚至还要摁着他的头让他兄友弟恭。 他不被理解、孤立无援,金虎死后的流言蜚语才是将他扎得千疮百孔至今都好不了的刀,他痛恨大阿哥,也痛恨自己。 如今,仅仅是对自己放下罢了。 胤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胤褆说话,居然显得分外和谐,让稍微迟了点过来的胤祉都想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没睡醒。 他其实早就起来了,是专门等哈哈珠子来回太子爷已经到了,他才出门。他也早已将四书五经学完了,却谁也没告诉,还是跟着师傅的进度一日学一篇,自打听到太子每日练字一百二十张,他就只练一百一十张。他在荣妃的教导下一向低调谦逊,从不抢太子的风头。 “大哥、二哥。”胤祉坐到胤褆下首,将书拿出来,小声道,“我听额娘说皇阿玛一早就叫人传理藩院尚书阿喇尼进宫,怕是不得空过来了……” 康熙只要得空,几乎每天都会来上书房监督儿子们读书,但昨天康熙就歇在荣妃宫里,这消息一定不假,胤褆心中一喜:“果真?” 胤礽其实知道,是索额图有关葛尓丹的奏报到了,康熙要着手加强对喀尔喀各部的管理和监视,在尼布楚会谈期间,团结其他未被吞并的部落,遏制葛尓丹势力。 这时,后面四五七八九十阿哥也到了。 胤禛和胤禩坐一块儿,胤祺拉着亲弟弟胤禟坐一块儿,胤祐走路微瘸,慢慢地挪到了胤祉身边喊了声三哥,胤祉便让了个位置给他。 七阿哥的额娘戴佳氏住在长春宫,仰着荣妃的鼻息过日子,他性子又怯懦,在外头一向依靠着胤祉这个哥哥。 胤峨一脸迷糊样被哈哈珠子背进来,他是孝昭仁皇后的同母妹妹钮钴禄贵妃所生,身份尊贵又年幼,和胤礽、胤褆一样都是独占一座。 胤褆见人都到齐了,便回过身,让兄弟们把座都拼在一块儿,拢着大伙儿的肩头,悄悄地说:“可别说哥哥有好事儿不叫你们,今儿皇阿玛不来,等会大哥带你们几个去校场看布库比试……” 胤禟也喜欢看布库,眼睛也发亮:“大哥,今儿怎么有布库?” “我还能框你不成,”胤褆说着都觉得高兴,满脸跃跃欲试,“今儿是初五,每逢初五善扑营都有演武,听说纳兰家的揆叙文武双全,上个月比试拿了头筹,我打算扮成宫内侍卫试他一试,看看他是不是真这么厉害!” 胤禟激动道:“大哥,你一定带我去。” 胤峨也奶声奶气起哄:“我也一起去!” “大伙都一块儿去,怎么样?”胤褆兴冲冲拿眼神扫视了一圈。 结果除了熊孩子胤禟、奶娃娃胤峨,其他兄弟都不说话,胤褆顺着兄弟们闪烁的目光望去——太子正拿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说得太高兴一时忘了太子也在的胤褆轻咳一声:“二弟,不过一点小事,你可别扫兴,皇阿玛朝事繁忙,就不必告诉他了。” 听完全部逃学计划还被要求包庇的胤礽:“……” 胤祉有点怕挨康熙的罚,小声建议:“就算二哥不说,徐先生也在这儿,不如我们背完书再去?” 装作自己耳聋的徐元梦:“……” 胤褆哪里是能静下心背书的人,他沉下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徐元梦看,徐元梦康熙十二年中进士,康熙二十二年充日讲起居注官,以讲学成名,但他显然除了讲学的本事,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很强,他先拿余光打量了沉思的太子一眼,再看一眼大阿哥……一番思量后,就捂着肚子哎呦哎呦:“臣突感肠胃不适,请太子爷、大阿哥恕罪……” “既然徐先生身体不适,先回家休息一日。”胤褆摆摆手。 众人:“……” “走吧,”胤褆直接把胤祉、胤禛都拎起来,他不敢动胤礽,拍拍胸脯对弟弟们说,“皇阿玛若是责罚,我一力承当就是了。” 胤祉眼看逃脱不了,眼珠一转,连忙扯了扯太子的袖子:“二哥,您一块儿去吧,大哥要是下场比试,我一个人可看不住这么些泥猴子。” 这话不过说说而已,胤祉其实很清楚,现如今做坏事的时候最好能让太子一块儿,虽然会被康熙骂得狗血淋头,但挨打时却能轻一点。 胤祉可太知道康熙那偏心眼的劲了,小时候是决不能带着太子一起淘气的,不然只有他们挨双倍打的份,但如今大了,太子作为皇子中的楷模,康熙一直有意识让太子这个储君“以身作则”,也给了他管教兄弟的权利。 所以,当太子一起犯错的时候,皇阿玛舍不得重罚太子,只会嘴上骂得凶,真正能动手的时候却少。 胤礽:“……”老三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了。 除了老四一副“我不去别扒拉我”的臭脸、老七缩在老三后头假装木头人,五八九十几个小的都蠢蠢欲动全没了读书的心思,他也不好再拦着。 而且……胤礽看了眼徐元梦,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既是弟弟们想去,那便一块儿去吧。” 他妥协的话音一落,泥猴们就欢呼了起来,嚷着要回去换衣裳。 胤褆一个个巴掌拍下去:“傻啊,回去额娘们不就知道了?咱们先走,让你们的哈哈珠子悄悄拿几身他们的骑射衣服不就成了!” 泥猴们纷纷表示大哥说得有理。 论逃学的熟练度,胤褆傲视群雄,他的哈哈珠子每天都随身多带一套衣服,现都不用临时回去拿。 当然,他们的屁股也比旁人多长一层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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