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太子爷对程佳氏竟然是真心的,他甚至为了她,为了她,甘愿……太子妃心里想笑,又有些凄然。 但从很多年前起,她就对太子爷不抱任何期望了,她自打进毓庆宫的门起,就没有奢望过太子爷对她的宠爱。 如今能得了太子爷对茉雅奇婚事的承诺,太子妃便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乌希哈和额林珠的婚事都让她心里颤抖,皇上许嫁孙女,只顾着家国大事,从不管天遥路远、部族征伐。 一会儿藏地动荡,一会儿又沙鄂蠢蠢欲动,根本就不是安定平安的部落! 瞧瞧九公主多幸运啊。 但太子妃对九公主的婚事也不大满意,嫁给汉臣,以后也就那样了,别看孙家如今风光,孙思克死后,他两个儿子也再没碰过兵权,孙承恩与孙承运前程都已经毁了,以后也只能做个富家翁了。 能提携家族、即便尚了公主、郡主仍旧能掌握实权的唯有满洲勋贵,如钮祜禄氏、佟佳氏、纳兰家都是如此。 在那么多满洲大家里,太子妃挑来挑去,挑中了佟国维小儿子隆科多的次子玉柱,他如今已经是乾清宫一等侍卫了,因其父隆科多任步兵统领,已打算也将玉柱放进禁军中历练,可见皇上非常喜爱、信任他,日后的前程决计差不离。 宫里的侍卫可都不是普通的侍卫,全都是满洲勋贵子弟,只有皇上喜欢、最亲近的那些才有资格扈从在他身边,不管是索额图、明珠、纳兰容若、纳兰揆叙,都当过乾清宫侍卫。 再近一点,鄂伦岱、阿灵阿,也全是从侍卫做起的。还背靠着自己的母家佟佳氏、有正被重用手握实权的阿玛,玉柱的未来指定差不了,太子妃相信自己的眼光。 “按理说,额娘不该将婚姻大事告诉你的,但今儿额娘太高兴了,以后你再也不必担心会被远远打发到苦寒之地受苦了。”太子妃向前倾了倾身子,握住了女儿的手,“若真能嫁入佟家,这辈子也就稳当了,额娘就是即刻闭了眼,也甘愿。” “额娘,当初你嫁入东宫时,也是这样想的吗?”茉雅奇默默将自己的手从抽离了出来,她讲视线从窗外收回,对上太子妃震惊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颤抖着往外说,“您这一辈子安稳了吗?您忘了温宪公主吗?那么多人伺候着公主,佟佳氏又豪富,竟然会让公主中暑而死,您相信这是意外吗?” “你疯了,敢说这样的话!”太子妃连忙将利妈妈都挥退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了她们母女二人,“佟家和公主都不是好惹的,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了!” 茉雅奇便低下头,两人又沉默了会子,太子妃软和下声音,安抚道:“别怕,你年纪还小,对婚事心里惶恐是应当的,放心,额娘舍不得早早将你嫁出去,一定多留你几年,宫里的公主各个都是十八九岁才嫁人,如今不过是未雨绸缪,京中好人家的儿郎可是有数的,多少贵女争抢着要嫁,即便我们生在皇家,也要提前谋划才是。” “额娘,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也从来没有想过我喜欢什么样儿的。” 茉雅奇缓缓抬起头,已经满脸是泪。 “额娘,你总觉着大姐姐嫁得不好,说程佳额娘是个傻子,但人人都看得出来,大姐姐与哈日瑙海青梅竹马、两人知根知底,准葛尔部虽然远了些,但大姐姐嫁的人靠得住,她又喜欢,程佳额娘是因此才愿意的!她是因为大姐姐自个喜欢,才愿意将女儿抚蒙的!就连大哥、二哥大选的时候,她也想尽办法问过二人喜欢怎样的女子,竭尽全力为他们寻能讨他们喜欢、婚后和美的妻子。你先前说完颜氏家世太差,程佳额娘偏心亲儿子,可我和额林珠远远见过完颜氏,都觉着大哥会喜欢她的,她画的一笔好丹青,恐怕京城里都无人能及。” 太子妃面色铁青,声音也摇摇欲坠:“闭嘴!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女儿家将婚事挂在嘴边!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茉雅奇本就抖颤无比的声音渐渐被哭声替代,她放声大哭:“就连乌希哈,乌希哈也要抚蒙了!皇太后为她找遍了京中的子弟,我和她在宁寿宫胡闹,把那些男儿的画像全都翻出来看了,皇太后一个都没看上,可到了额娘嘴里,这个也好,那个也好,竟然各个都是好的了!两个姐姐都能嫁给喜欢的人,唯有我什么也没有!额娘究竟看得是人家的姓氏,是为了石家,还是为了我?” “啪!” 太子妃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狠狠打了茉雅奇一巴掌,满人是最忌讳打脸的,就是打板子、打掌心也比这一下来得轻。 茉雅奇捂着脸颊,被打得半个身子都偏了过去,她没有抬头,仍旧哭嚷着:“我不要!我不想像个物件嫁给什么好人家!一点儿都不好!” 太子妃手指颤抖着,她也伤心欲绝,声音嘶哑:“额娘为了你,性命都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豁出去为了你求来的恩典,你为何总是这般不懂事?为何总是这般任性!” 茉雅奇抬起泪眼,坚持道:“我知道额娘为我的心,可全然用不着这样!阿玛不会不管我的,我才几岁,额娘又何必心急!” “你指望你阿玛?你阿玛的心全偏到后罩房去了,这个宫里谁当你是嫡女!你竟指望着他吗,若非额娘逼着他答应,他日后定然要将你抚蒙!” “抚蒙又如何,留京又如何,紧要的是那个人!额娘,为何你总是不明白!” 这场争执,最终以太子妃气得晕厥,正殿人仰马翻了结了,茉雅奇红着眼眶看着额娘在太医开的安神汤下昏睡过去,才放下心,低着头跑到南花园里荡秋千。 雪不下了,把秋千上堆积的雪扫到地上,她了上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荡着。 这样冷的天气,没什么人来南花园,四下静谧,小宫女替她拿着披风,她呼出一口白气仰头去看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 灰蒙蒙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约莫坐得手脚都冻僵了,茉雅奇不想回正殿,拖拖拉拉地挪着步子,走到前殿两个哥哥的住处,见里头有火光,她便探头进去看。 没想到里面极热闹,弘暄抱着大白猫坐在廊下,弘晳围着当中那个奇怪的东西转悠,额林珠捧着肚子笑话哈日瑙海被火苗撩得烧焦的发尾,一边笑一边拉住他的袖子:“这像什么样子,过来,我替你重新辫个辫子吧。” 哈日瑙海那样高大的人,为了让额林珠能够得着,费劲地叉开两条腿,还扎了个马步,这姿势又把额林珠逗得笑得前仰后合。 佛尔果春坐在宫女怀里啃着糕子,脆生生地道:“大姐姐,你再不梳好,姐夫这腿都要劈开了!”随后又老气横秋地叹气,“哎,就没人给我大姐夫拿个凳子吗?” 额林珠和哈日瑙海听见这声姐夫都红了脸,众人都大笑起来。 正殿里的事被利妈妈勒令瞒得死紧,外头的下人不知道,屋子里的争吵也只有茉雅奇和太子妃自己知道,就连利妈妈也只知道母女俩吵了架,旁人更是只以为太子妃又生病了,反正这也是常有的事。 更别提弘暄弘晳他们,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在门口踌躇着,却被额林珠的太监善和眼尖瞄见了,连忙出声唤她:“二格格,您可来了!方才大格格使奴才去正殿寻您,您院子里的人都说您出去了,这才没找见呢!” 额林珠正费劲解哈日瑙海头上的辫子,抓了一手的玛瑙,见她来笑道:“你快来,弘晳又弄出个蒸汽烤炉,好玩得劲,能烤一整只羊呢!” 茉雅奇身后是寂静无声的雪地与黑夜,眼前却是温暖的火光与温柔的人们,她知道回头额娘若是知道了,只怕心里又会不高兴,但她心里不受控制,僵硬冰冷的手脚先动了起来。 “是吗!让我也瞧瞧!”她扔掉了心里那些阴霾,微笑着跑进了明亮温暖的院子。 后罩房里,孩子们自己去玩了,程婉蕴和太子爷趁机打了个架,听着屋子外头树枝上的雪时不时掉落的声音,都很有些昏昏欲睡。 胤礽搂着已经睡过去的阿婉,也困倦地合上眼,却似乎又落入那久违的梦境。
第157章 十二梦 梦中也是滴水成冰的寒冬。 胤礽冒着雪, 走在空旷无人的长街上,雪地上全是乱糟糟的脚印子,京城里不负平日里的安然, 家家户户禁闭房门, 无数禁卫军在街面上飞骑而去,随之便是响彻整个内城的沉重钟鼓之声,胤礽被一声一声重重回荡的鼓声止住了脚步, 听着在大雪中不断回响的暮鼓,“咚咚”地仿佛直直敲在他心上。 鼓声伴着风雪,显得格外急, 似乎还伴随着嘈杂地号子声,看守城门的厢军正合力将沉重的宫门、城门全都锁闭了起来。 巡捕营的人也神情紧绷地看住了每一条街巷的出入口,似乎京城内外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胤礽脚下也焦急了起来,他下意识跟上那些急促的马蹄声。 一路冒雪急行,他眼前显现出一座熟悉的园子——畅春园。畅春园门口也全都是巡捕营以及禁卫, 围了个水泄不通。 胤礽的脚步顿时沉重了起来,他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 直到看到远远有个几乎瘦到骨瘦嶙峋的身影在太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冒雪走来。 胤礽怔怔地望着眼前已白发上头、穿着旧得褪了颜色的贝勒服的男人, 心中复杂难言, 喃喃出声:“十三……” 他记忆中的十三是那样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如今怎的变成了这幅模样?他想起之前的梦中,他曾在太监口中得知十三因受他连累亦被皇阿玛圈禁在府邸, 没想到竟将他折磨成了这幅模样……一时间胤礽心中酸涩非常。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搀扶弟弟, 伸出去的手却穿透了他清瘦的身子, 一个踉跄这才醒过神来。 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内城的九门提督隆科多也从另一边打马飞驰而来,他身着雪白的素服, 头上的顶戴都摘了缨子,连忙翻身给胤祥磕头:“十三爷,您来了,那起子该死的奴才,怎么不知道给您套辆车……” “十年了,皇阿玛总算没忘了我这个儿子……只是……您老人家为何不愿等等儿子……为何不等等……”胤祥摇摇头,说话间已泪湿满襟,嘶哑地说不下去了,“儿子还没见到您最后一面……” 隆科多连忙扶住了胤祥的手臂,低声道:“皇上在临终前留下遗诏要弘晳阿哥继任理亲王爵位,还下旨及其家人不日搬到郑家庄居住……除此之外,往后内务府为直郡王与废太子一应供应亦不得变动损减,随后喘了几口气,又吩咐奴才派人去接您出来,说仍旧恢复您贝勒爵位,皇上弥留之际还为儿孙殚精竭虑,也未曾忘了您啊!十三爷节哀,快进去吧……” 胤礽闻言一个打晃,几乎没有站稳。 他在说什么……是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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