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哭了一夜,早起嗓子哑了,还有些咳嗽,她本来是想求个儿科圣手替十四瞧瞧碍不碍事的,平日里她只要温言软语说一番十四如何可爱聪慧的话,顿时就能激起康熙一腔爱子之心,今儿不仅被撵了出去,过没一会儿,梁九功还来永和宫传了口谕。 字字句句都在说她不堪为母。 德妃知道其中定有缘由,便叫人细细查探,才知道昨夜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全然不知! 哪怕再怎么生四阿哥的气,她也不敢将皇子关在门外。 何况,她如今还有心与老四亲近,又怎么会办这样的蠢事? 都是刁奴误她! 且不论德妃这边如何雷霆手段处置下人,又如何向康熙脱簪请罪解释,其他各宫又是如何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 这些事儿胤礽都刻意瞒着,不叫人传到毓庆宫里来,老四是个心思重的,省得叫他病中忧心了,何况他若知道德妃被康熙训斥,定然坐不住要替母求情。 到时候别又惹得康熙大发雷霆。 胤禛在毓庆宫里,被迫两耳不闻窗外事。 二哥这儿……没吃过又好吃的东西也太多了点吧?! 胤禛守灵这几日压根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睡眠不足又劳累过度,这才有这么一场病。 病中口中寡淡无味,本也吃不下什么。 而且宫里头,病了先饿上几顿,清清肠胃再说,是太医们的惯常操作。 胤禛以为要成天喝稀粥米汤了。 谁知,就见太子先迈步进来,身后传膳太监跟着鱼贯而入,一盘盘摆在小炕桌上,都是他瞧着有几分眼熟,但又觉得好像哪哪都不太一样的菜式。 因在丧期,又病着,进上来的东西都大多都是素的,但却一点也不寡淡。 早点是金灿灿圆鼓鼓的脆皮南瓜饼,外表拿荤油炸得酥脆,裹满了炒熟的白芝麻,咬开外壳里头却软糯劲道,一点也不油腻,配上一碗热热的桂花酒酿圆子,甜甜润润,吃下去叫人干涩咽疼的喉咙都好了不少。 午膳是一道锅子,胤礽特意过来和他一起用,笑道:“四弟吃过粥底锅子么?这是粤菜,吃起来还有规矩呢,讲究‘五碗粥’的吃法!” 胤禛这算开了眼界了,原来吃粥也能吃得那么畅快、舒服! 晚膳是素佛跳墙,拿香菇和豆芽菜熬的素汤底,再将芋头切成麻将块油炸铺在深深的砂锅里,再依次放入红薯粉、胡萝卜、老豆腐、冬瓜等食材,就这么煮上一个时辰。 没一丁点肉,却能喝出鲜美的高汤滋味来。 胤禛就这次好吃好喝没烦恼地过了三五日,便吃得面色红润,百病全消了。 康熙下了朝,坐在藤编凉椅上看奏折,正好看到佟家的折子,不由又想起老四那病得苍白的小脸,太医们开方子向来都中正平和,请安脉也总说好,也不知如今养得怎么样了?便将折子一撂,发话移驾毓庆宫。 没让门上人通传,只带着梁九功,自己信步而入。 如今已是深夏,淳本殿前院中两颗须弥菩提冠幅广展、绿荫如盖。康熙感慨地拍了拍树干,这还是太子搬来毓庆宫的头一年,他特意让人移栽的,当年他失去了太多的孩子,菩提乃佛树,就是为了保佑太子顺遂平安,能够健康长大。 平日里没留意,今儿才发觉已长得这么大了。 康熙在院中驻足,正好望向不远处枝叶荫蔽之下的窗子。 暑热难耐,书房的窗子大开,正好将一高一矮站在那习字的背影瞧得清晰。 胤礽弯着腰指点,胤禛则一边点头一边提笔蘸墨,学着兄长的模样提笔,但似乎写的还是不满意,胤礽侧头看了一眼,便走到他身后,直接握着他的手写,一边写一边低声讲解。 “保成的字是朕手把手教的,他在这一道上很有天赋,如今字写得自有风骨,教一个老四绰绰有余了。”康熙语气里有些骄傲。 梁九功也凑趣拍马屁:“都是万岁爷教得好。” “你个奴才,满嘴抹了糖似的。”他含笑又看了一会儿,扭头对梁九功说:“咱们回去吧,别搅了他们的清静。” 瞧这模样,老四只怕也好得差不多了。 康熙心情很好,回去狠狠批了一箩筐的折子,哪怕批到三次闽浙总督这憨货上的“皇上,您吃芒果吗?这是台湾的土产芒果,献给皇上您。”的请安折子,他都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写了三遍:“无用之物,不要再送了。” 康熙心情一好,就喜欢赏人,于是开了御库,又捡了一堆东西赏给太子和四阿哥。 赏给太子就罢了,皇上哪天不赏太子?但单单加上一个四阿哥……又叫满宫揣测个不停,翊坤宫里,宜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坐在炕上咔咔地嗑着瓜子,笑道:“四阿哥因孝懿皇后得了圣心,乌雅氏却吃了挂落,哈,真是笑死我了。” 延禧宫,惠妃也高兴得多吃了一碗米饭,但心里又忍不住酸溜溜的,怎么赏的不是她的保清? 长春宫,荣妃手里慢慢地转着佛珠,将胤祉从阿哥所叫来,拧着眉头道:“兄弟里头,往常也就你能跟太子说上几句话,如今怎的叫老四抢了先?” 胤祉也一脸蒙……他也不知道啊! “好孩子,你明儿包上一包黄芪去毓庆宫一趟,就说是来探四阿哥的病,记得额娘跟你说的话,事事跟紧了太子,往后一个亲王是板上钉钉的。”荣妃疼爱地摸了摸胤祉的头,“去吧,回去读书吧。” 孝懿皇后百日一过,众人除了服,胤禩平日里住阿哥所,但每月都会去惠妃宫里小住几日,竟再也不曾回过景仁宫。 经此一事,胤禛深觉心寒,与太子渐渐亲厚起来,与八阿哥胤禩却日渐疏远了。 待除了服,孝懿皇后的梓宫也到了要下葬的时候,而毓庆宫里则为了另一件事忙碌着。 王格格生产之期将至。
第32章 生产 等到除服的旨意终于下来, 已是十一月中旬,后罩房院子里那颗枫树叶子渐次由绿转红,在一片萧索的秋风中, 如火如荼, 成了唯一艳丽的亮色。 程婉蕴很喜欢,时常临窗赏景,还捡了几片好看的叶子压在书里做书签。 斯人已逝, 活着的人也要渐渐回到原有的生活轨道中,如今执掌后宫的大权移交给了钮钴禄贵妃及惠宜德荣四妃,宫里的氛围在权利的更迭中又重新平静下来。 太子这段时日很高兴, 捧着一沓厚厚的信读了又读,到程婉蕴这儿也不忘带着,摇着摇椅一日看上三四遍也有的,每每看完更是一脸满足。 那信封火漆瞧着很眼熟,因此太子每每读信,她就借口避开。 面包窑被她开发了新功能——酥烤豆腐!真的太绝了, 只要两块水豆腐,将豆腐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状, 放入面包窑中烤制半个时辰, 中间翻面刷油一次就成功了! 刚烤好的豆腐会膨胀起来, 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烤豆腐一定要趁热吃,才有那外酥里嫩的绝妙口感。 程婉蕴还调了几种酱汁, 甜辣的、酸辣的、孜然的, 蘸酱吃起来堪比后世的铁板烧豆腐, 她躲在面包窑跟前,被豆腐烫得直哈气, 却还是停不下来。 秋高气爽,胤礽在屋子里读信,最后一遍读完,他总算有了一丝真实感,心绪仿佛也随风飘入广袤漠北。 尼布楚的事儿,已有了定论。 在戈洛文到来前,明珠与索额图已设法联络上了那些流亡的蒙古人,又借着蒙古人的掩护,以买卖粮食、农具为借口在城中穿梭,不断暗示在大清治下的老百姓如何安居乐业、自由自在,那描绘出来的盛世景象,轻易便撬动了这座边城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民心向背。 戈洛文到了的第一日,就如梦中一般傲慢地提出各式各样的谈判要求,面对此等下马威,明珠却笑眯眯地按住暴躁的索额图,通通都应下了。 索额图面色难看,重重哼了一声:“没骨气。” 明珠笑意更深,摇摇手指:“让他跳得再高些,打起来才爽快嘛。” 第一日的谈判,戈洛文也如梦中一般恶人先告状,在谈判桌上滔滔不绝,明珠以副使的身份列席,一言不发,任由索额图和戈洛文两人大吵起来,相互指责。 第二日,戈洛文率先提出将黑龙江以北划归俄国,索额图再次破口大骂,几经争执,戈洛文假意让步说:“既然如此,边界划到牛满河。” 索额图正要说什么,却不妨被明珠用力踩了一脚。 等他“嗷”得一声回过头,明珠已示意徐日升翻译道:“我大清对此次和谈,只有一点要求。黑龙江两岸、喀尔喀蒙古及贝加尔湖以东皆为我中国之地,鄂人应归还尼布楚和雅克萨,以勒拿河和贝加尔湖为国界,其余免谈。” 戈洛文极力反对且诋毁,鄂人世代在贝加尔湖游牧,岂能说其为大清领土? 明珠也不多说,十分淡然地笑了笑:“谈不拢就算了,我们走吧。” 明珠拽起懵圈的索额图,对徐日升和张诚招了招手,起身就走。 戈洛文瞪大了眼,清廷有何依仗,竟敢如此强硬不成?老谋深算的戈洛文沉得住气,并没有阻止二人离开,反而借机提出休会,还散布在尼布楚增派了火枪手的消息,妄图借此给大清使团施压。 他比谁都知道,谈判这种事不能急。 而这时,明珠正拉着索额图在帐篷里烤羊。 帐篷里有个火坑,上头架了铁箅串了只小羊羔,正是火候好的时候,羊羔是正宗的乌珠穆沁羊,外表已经被烤得金黄油亮,外部的皮肉也焦黄发脆,但只要拿匕首划开羊肚,便能发现内部的肉嫩熟绵软,保有羊肉本身清香的同时,又浸透了烤酱香味,香味俱全。 “明珠,你这烤羊的手艺不错,”索额图一边大口嚼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过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烤肉,万一真打起来……我虽然不怕,但回去你我都得吃挂落。” 索额图本来是过来找明珠吵架的,结果还没撩开帐篷毡子,鼻尖忽然闻见一股扑鼻香味,他循着香味走了进去,就见明珠好整以暇地拿刷子给烤羊刷酱呢。 因为肉太香了,索额图说话时还不小心喷出几点唾沫星子。 明珠嫌弃地往后移了移身子,避开索额图喷出来的肉沫,细细地用蒙古刀片下来一块儿滋滋冒油的羊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吞下去了才道:“你等会吃完就去预备一下,明儿天不亮就把将士们都拉出来在河边军演操练,都卖力些,擂鼓吹号,让那老头睡不好觉。” “你果然是个蔫坏的。”索额图咧嘴大笑,他最喜欢干这种吓唬人的事了,顺便也把将士们拉出来练练,可别锈了刀! 于是戈洛文躺在床上,忽然就被震天响的炮火声吓得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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