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偏头看一眼里头忙来忙去的某人,傅元嘉努了努嘴,没心没肺的女人, 亏大哥对她这么好。 秦采薇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从门内走出, 见傅元嘉盯着自己瞧,低头一扫视,“怎么了?” 傅元嘉转开头,嘟着嘴, “没什么。” 那表情明显就是有事。 秦采薇笑笑,朝李氏道:“娘,我去田里一趟。”说着去取蓑衣。 “雨还没停,等放晴了再去吧?” “这雨下了好几天了, 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我去把秧苗栽了。”秦采薇将蓑衣穿好,带上竹笠。 “你这孩子也是胡闹,哪有这时节种稻子的?就是有, 那也是长出来的再生稻, 偏你又要重新点种, 点了就算了,偏又只得半块田,闹着玩似的。”李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秦采薇换上草鞋,整整衣裳:“这可不是闹着玩,咱家明年的稻种全靠这半块田的收成了。” 野生稻和普通水稻,她各种了一半,但实际上可收获的种子还要再打对折。 水稻是自花授粉的植物,其中野生稻又常常表现出雄性不育的,需得用普通水稻的雄花去给雌花授粉,杂交后得到的种子自然就更少。 李氏一愣,“今年的谷子粒粒饱满,产量又高,正好留种,别家都来换,你怎的反而不用?” “娘不必担心,我有数的。”秦采薇弯了弯唇,到底下田去了。 傅元嘉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口,只好等对方回来再说。 晚上,三人早早用过饭,李氏在灯下纳鞋底,傅元嘉便去了西边厢房。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线下,秦采薇伏案握笔,唰唰唰写着些什么,表情严肃。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头瞅了一眼,见是傅元嘉,又埋首下去。 “你......你会写字?”她看了眼桌上的纸笔,神色几分诧异。 秦采薇将鹅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头也没抬,“你不是看见了吗。” 傅元嘉一噎,咬了咬下唇,走过去。 待看清她纸上写了什么,面上迷惑之色更浓,“你干嘛要在纸上画符?”而且这符也忒奇怪了,不是竖着的,竟是横写。 再一看上头的字,却又不是道家的驱魔敕令,写的全是什么盐啊、碱啊,酸啊的,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字。 “你在写什么?”傅元嘉凑头近前。 手稿誊抄完毕,秦采薇吹了吹墨迹,放下鹅毛笔,从善如流:“画符。” “画符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求满天神佛保佑我发大财呗。” 傅元嘉撇了撇嘴,又骗她。 收了笔墨,秦采薇自去打水洗漱,也不去管傅元嘉。 终于,在她即将上床睡觉时,对方开口了。 “我大哥真的去联络行商去了?”语气满含担忧。 半月前,后山村的村民们来询问秦采薇还要不要买谷子,她因买够了,就要拒绝,不想事情却被傅清忱揽了下来。 与她先前所想一样,傅清忱也觉得该凑足了量,一并发往外省,如此价格才能高些。 只是船运费不低,山村这点还是太少,他就又联络了附近几个村子。 等出发时,除了家中田地本来就是佃租的外,几乎所有打算卖粮的人家,都被他收拢到了一处,整整装了两大船的谷子上路。 “应该是吧。”秦采薇把脚从盆里抬起,取了帕子来擦。 傅元嘉扭着衣角,“那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说十天后就回来吗?” 秦采薇泼了残水,仰面躺在床上,大张着四肢。 一个人睡果然宽敞。 “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吧。”她闭上眼。 傅元嘉见她满脸漠不关心,有点生气,“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大哥?” 秦采薇侧过身,以手撑头,笑道:“怕什么,要是他死了,我就再找一个,难不成还寻死觅活?” “你!”傅元嘉气急,指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本想叫秦采薇出去打听打听消息,不想对方竟就开始考虑改嫁了! 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嫂,可现在明显是对方嫌弃自家。 “你可知当年在京城,多少世家贵女都盼着嫁给我大哥,你竟然如此不屑一顾!” 秦采薇坐起身,神色严肃道:“你可知,我当年读书时,身边围了多少男子?能选中你大哥,还是我吃亏了呢。” 这却也没说谎,从小到大,她同班同学里有一半都是男的。 “你......!”傅元嘉瞪大眼,想骂她不要脸,从小的教养又让她骂不出口。 “我如何?”秦采薇抬了抬眉。 见傅元嘉很是不服气的样子,她继续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不可 能为了哪个男子去死的,更不会因为见不到他就成天愁眉苦脸,无心正事,若是合得来便在一处,要是合不来,分开也就分开了。”语气极淡。 傅清忱说他愿意当一辈子农夫,秦采薇虽是不信,但也打算给两人一个机会。 他愿意学,她就愿意教,他要抄书也好,当行商也好,在最后一层窗户纸戳破之前,她准备跟着自己的心走。 可若他不能放下执念,终究去了那权势场中厮杀,有了这样那样的“不得已”,要她理解,她也不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傅元嘉张大嘴,如此惊世骇俗之语在对方说来却如此平淡,仿佛本该如此。一时觉得她是疯了,一时又觉得她太轻狂了些,待要说什么,细想之下似乎又无可指摘之处,又闭了嘴。 临出房门时,她才转过头,哼一声:“你也太冷血了。” 秦采薇没有应下她的话,也没有反驳。 她冷不冷血不知道,不过在她心中,自己的确是排第一的。 转身正待入睡,傅元嘉那句“你可知京中多少世家贵女都盼着嫁给我大哥”,却不断的在她脑中回放,叫她半天都没睡着。 同时在她脑中回放的,还有柳恬恬三个字。 赵府。 “你说什么,粮没收上来?” 赵茂生靠在软塌上,他整条右臂都打着石膏,脸颊也因卧床染了病气,眼眶凹陷,颧骨凸起,原本的暴戾之全化作了阴狠。 陈管事束手站在榻前,眼观鼻鼻观心,“是,有人以每石700文的价格将周边村落的粮都收了,如今已然乘船北上,发往外省去了。” 赵茂生眯起眼:“那人是何来历。” 陈管事抬眼瞧了瞧他的面色,心下有些为难,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此人背后有靠山?”赵茂生面露疑惑。 “这......” “大少爷,查到了!” 陈管事刚要说话,外头就进来个小子,单膝跪地,拱手回禀。 “哦?快说!”他身子往前一倾,难得几分欣喜。 小子垂了头:“那卖人的牙婆不知去了何处,属下到处打听都没有找到她,便去了那婆子家乡,不料竟也无人......” “废话!谁叫你说这些?你直接告诉我人接回来了没有!”赵茂生朝旁抓了个东西丢过去。 瓷碗在空中一顿,后摔在地上跌得粉碎,鲜血染红瓷片。 那小子不敢再邀功,也不敢去擦额头上的血,道:“人在后山村。” “后山村?”赵茂生垂目。 “是村中一姓吕的佃农报知,他因赌输了钱,欲卖其妻,小人在与人伢子打听之时,听他道村中有一女子甚美,问若是拐来得钱多少,细问后才知正是被卖出府的丫头玉檀。”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人带回。”赵茂生皱眉。 那下属神色为难,“这......这......”。 赵茂生竖眉:“只管说!” “非......非是小的不去赎人,乃是发现那买了丫头的对家,正是之前在天香楼伤了......伤了公子之人。”说到后面,那小子声音越来越低。 他们找遍了各处都没找到人,甚至还把人手调去了外省,却不料对方竟在离城不到二十里村庄居住! 更有甚者,他打听得知,对方还常常大摇大摆的在县内穿梭,还做小买卖来着,而且寻味斋买的那方子也是出自对方之手...... 如此情况,堪称奇耻大辱,若是小衅,他们还可以自己审度着办了,可事关大公子,却还得看他要如何处置才行。 “你说什么?!”赵茂生额上青筋一暴,猛地直起身,不想牵动伤口,又疼得他满脸毛汗,脸色惨白。 “大公子息怒。”陈掌柜上前两步止住他,“大公子需得静养,切不可动气。”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赵茂生越发气急。 他臂中骨头虽是勉强接好,但断处过多,便是好了也无法使力,只能装个门面。 因此,他每每心中郁结,汤药也不大管用,那隐疾不仅美好,还有越来越坏的征兆。 重新靠回软枕上,赵茂生冷笑一声:“哼!找到人就好!” “大公子的意思是......”小子询问的看向他。 “先派人去把玉檀赎回来,若他不肯,就去官府告他勾引府中逃奴,再找机会找他麻烦,将人弄进大牢再说!” “是!”小子一个叩头便要出门。 “且慢!” 陈掌柜止住他,又与赵茂生道,“大公子刚才不是问我,那贩粮之人是谁吗?” 他正恼怒,闻言也没甚好气,“管他是谁,难不成又是那臭小子不成?!” “虽不是她,亦与她有关系。”陈管事面色严肃,又用口型无声说了个“成”字。 赵茂生嘴角一沉,若是关系到那位,确实不可轻举妄动,挥手叫那回话的小子下去,“陈管事请说吧,不必再隐瞒。” 这个老狐狸,刚才问他时不说,却要等他发作过了才来阻止。 陈管事飞快看了他一眼,见赵茂生怒气已然收敛不少,方道:“那伤害公子之人其实并非男子,乃是个姑娘。” “什么?!”赵茂生瞪眼,“那人身材高挑,力大敏捷,怎么会是个女人?” “的确是个女人,她父亲以前曾当过镖师,教了她些拳脚功夫,还花钱给她买了个赘婿。” 赵茂生眼珠一转,面上阴狠之色一闪而过,若是女的就更好办了,他有的是法子叫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么说,这个赘婿大有来头了?”他嘴角噙起一抹讥笑。 能与人当赘婿的,不是家穷就是自己无能,这样的人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陈管事点点头,“她这赘婿的确不简单,正是被抄了家的宁王府嫡长孙。” 说起来他也不得不佩服秦老爹的胆量。 像这种与皇位有牵扯被流放的,一般大族官宦人家,为了避嫌皆不敢买,乃至有想法要往上爬的也不敢,至多也就是府中女眷,干系不大,买来做丫头而已,男子却是绝对碰不得的。 而无干系的小户人家,买奴仆自然是要忠心能干的,因此大多都卖不出去,最后被送去矿场或是煤山做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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