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自是看到了顾南言的科举证明材料,见这位解元老爷一直沉默不言,还以为故作清高不爱搭理人,便也没上赶着自讨没趣。 谁知一开口便是有所求,态度还挺诚恳,让他的自尊心得到大大满足,但是要求却不能满足,当即拱手回礼, “顾解元有所不知,兹事体大,上面有命令,举人老爷们一旦进了京城,禁止任何书信往来,不能让一丝风飞出去。” 顾南言面露恳求之色,又是一礼,“官爷放心,顾某绝不多言,只给家人报个平安,可行?” 官差为难道:“咱也只是奉命行事,今日将这书信给您送出去,明日我这饭碗可就丢了!解元老爷就别为难小的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南言也不好再求什么。唯一惦念的是不知道下次给苏紫萍去信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小姐,这是葱沫,不是蒜沫,当心!”霜儿摁住苏紫萍填鸭膛的手,不满道:“瞧您,这几天魂不守舍的。” 苏紫萍低头看了眼手掌心散落的葱花,长长叹了一口气,“小顾他…两个月没来信了。”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使冰雪消融,繁花盛开,甚至晚上都能听到牛蛙与蝉鸣,却盼不来顾南言的一封家书。 顾南言给她的最后一封信,是从河间府发来的。彼时她请人铲雪开路,顾南言到达河间府后,便给她寄来书信,说已在省城安顿好,情真意切表示谢意,能否进京赶考全靠天意,让她不要担心。 再后来,省城分店的掌柜传信说顾南言同王楚越一起乘快马进京城,说也奇怪,自出发后那两个人仿若泥牛入海,双双了无音信。 而如今,已过去两月有余。 似乎想到什么事,苏紫萍眉心突突直跳,“霜儿,你说小顾会不会…跑了?” “???您辛辛苦苦供姑爷读书,他还没报答您呢,怎么能跑呢!” 说起报答,苏紫萍又想起两人的约法三章。她和小顾已经互通心意,两人互相喜欢对方,就没有必要和离,报答不报答也就谈不上了。 自家夫妻,不用算计那么清楚。 当然这只是她心中所想,小顾怎么想的,她没有问过。 霜儿见苏紫萍依旧两眼空空,继续安抚:“小姐您不用杞人忧天,不管姑爷跑没跑,只要科举成绩出来了,官府肯定会来咱们家报信!” 这倒是。小顾父母双亡,住址一栏白纸黑字写的他们苏家,官差报喜也只会来苏家。 “可…若是没考上呢?”没考上的话,就不会有人来报信,小顾的消息她们就一无所知。 “不可能!”霜儿信誓旦旦,“姑爷可是河间府的解元呢,您要对姑爷有信心!” 苏紫萍也知道不可能考不上,然而到现在都音讯全无,容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之后又过了几天,就在苏紫萍要下定决心给齐太傅的夫人去一封信探探虚实之时,一封火漆信封送到了苏家酒楼。 霜儿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激动得直奔后厨,“姑娘,姑爷来信啦!” 苏紫萍一惊,急急忙忙冲出来,小板凳都被她带倒了好几个,引得周边伙计们发出善意的调笑。 信上说,会试因故推迟两个月零三天,所有考生不得向外传信,好不容易局势稳定,才能写下只言片语邮寄回来。还说苏紫萍收到此信时,大抵会试已过,让她切莫担忧,殿试之后,自会归家。 推迟了两个来月……那么会试应是在四月十二至十八,如今是四月二十五。 苏紫萍这才放下心来。 · 五月上旬,会试放榜,河间府的新科解元顾南言,于万千举子中杏榜夺魁,成为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解元。 一时间,顾南言的名头传遍京城上下,齐太傅终于接纳了顾南言的拜访,光明正大认下这位得意弟子,杜绝了其他朝臣招揽的可能。连深宫中的皇帝都啧啧称奇,跟齐太傅明里暗里打听了好几次这位天才书生。 消息传到景县城已是两天之后,日头当空,苏家酒楼熙熙攘攘,食客往来络绎不绝。忽然一声锣鼓震醒了酒楼上下,报录人将大大的报帖张贴于酒楼正门立柱一侧,上面龙飞凤舞的楷书工工整整地写着“捷报贵府老爷顾南言高中会试榜首,京报连登黄甲。” 苏紫萍差点哭出声。 当年快要濒死的瘦弱乞丐,被她一点一点养得芝兰玉树,受她恩惠高中解元、会元,如今景县城哪个还敢嘲笑她夫君那些不堪的过往? 会试已然脱颖而出,殿试再如何,苏紫萍都能接受了。 苏河政也乐上眉梢,兴奋得一双手简直不知道哪里放,当即宣布今天吃饭不收钱,不只今天不收钱,往后七日都不收钱! 考中解元之时就大摆了三天流水席,如今堂堂会元,怎么也得摆个七天七夜! 第七天上,从京城来的生意人路过景县城,到苏家酒楼落脚,见那会元喜报张贴于门框立柱之上,登时眼前一亮。 “听闻今年的新科状元顾老爷是景县城人,此地竟是顾老爷家么?” 等等?什么?新科状元?周围食客一听,震惊莫名,围住眼前这位商人纷纷询问殿试结果是不是出来了。 此人经常游走于京城至岭南一带,专门捣腾茶叶生意,每次路过景县城都会在苏家酒楼住店,这里很多人都见过他。 商人朝京城方向抱了抱拳以示敬意,“我自京城出发之日,正值新科状元游街之时。 那状元郎头戴金乌纱,身穿大红袍,脚踏金鞍红鬃马,行走在一众学子最前端,端得是玉树临风,俊朗无双,再说那街边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人们恨不能爬到城门楼子上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人人都说,顾状元是本朝以来最英俊的状元!听说当今圣上殿试之时窥其容貌,欲点之为探花郎,殿试过后又觉探花郎一衔可惜了顾状元的学识,顾状元这才荣登一甲第一名……” 生意人脚程快,一路快马而来不曾停歇,是以消息更灵通些。苏河政闻言,激动得手脚发颤,当即请生意人入雅间,又叫伙计把苏紫萍叫来,欲听其详解女婿夺魁的更多细节。 伙计把话带到后,苏紫萍的反应倒是比苏河政镇静许多,她的激动与喜悦全在小顾中解元时爆发出来了,现在听闻小顾中状元,只觉得情理之中,预料之内。 于是洗了洗手,又换了件干净的衣裙,才动身去见京城来的生意人。 “苏娘子貌美如花,便是与那京城贵女们也不逞多让,同新科状元郎更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生意人见苏紫萍推门而入,当即起身拜了一礼,态度恭敬的很。 苏紫萍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受了他这一礼。自家夫君都是状元了,不必小家子气谦来让去,只是这人拿她与京城贵女作比又是何意?哪有人初次见面捧一踩一的? 很快生意人解答了她的疑惑,待到把京城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陈述一番后,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欲言又止。 苏河政一眼便看出生意人有所隐瞒,当即给他满上酒,态度也客气了三分,“不瞒兄台,我们苏家小本生意,至多把酒楼开到省城,比不得兄台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兄台可还有未尽之言,不妨有话直说。” 生意人干了一杯酒,再看苏河政时,眼底带了些同情之色。 “大家都是商人,自然知晓榜下捉婿凭的是己身运气,赌的书是对方人品,更何况苏员外一捉便捉了个状元,已是大大不易……” 苏紫萍的面色逐渐凝重,直觉告诉他,生意人要说的事情不简单。 生意人又喝了一杯酒,一口气说道:“某离京之时,兄弟们在聚仙楼设宴为某送别,席间得知一桩传闻。皇城脚下贵人多,某也是听个乐呵,未曾往心里去,今日碰巧在状元郎的岳家住店,方才想起。 据说御史大夫次女今年刚刚和离归家,某一日逛街遇一郎君,一见倾心,回家就要父母上门说媒,那御史大夫打探一番后才知小郎君是今年的举子,嫌其家室低微,空有其表,就没同意。 御史大夫毕竟是当朝一品,一品大员之女就算被休不愁嫁,便想找个更好的。那二小姐却不愿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御史大夫无法,承诺只要此人考中进士,就为女上门说媒。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苏紫萍和苏河政两两相对,眼底都浮现出不好的猜想。 生意人肯定了他们的疑虑,“那举子考了个状元!” “这…我家女婿和小女成亲已近一年,他们再大的官还能逼人休妻不成?”苏河政声音都有些颤抖。 “休妻又怎样?咱们商户之家,有什么值得状元郎舍不下的?我只听说御史大夫派人上门提亲,只要状元郎同意休妻,他就会认下这个女婿!至于状元郎有没有答应,这就无从得知了。” “不可能!”苏紫萍拍桌而起,“我夫君为人正直,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况且前些时日他来信说已经拜入太傅府门下,无需再攀附其他权贵。” 苏河政也说:“休妻事大,就是当今圣上也不能无故休妻啊!” 生意人摇头,“谁会嫌自己后台多……而且并非无故,人家都打探清楚了”,看向苏紫萍意有所指,“顾夫人成婚一年无所出,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方才成婚一年,如此冠冕堂皇…”苏河政神色惶然。 “这理由是有些说不过去,起码也要三年呐!此等行径王公贵族们即使再惜才也是瞧不上的,可那御史大夫之女已是和离之身,任性跋扈,人品有瑕,如此一来,两两相配已是绰绰有余。” “我不信我夫君是贪慕权势之人”,苏紫萍很坚持,“除非他把休书拿到我面前,我倒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
第57章 官方的消息是第二天传来的,虽说不少人早有预料顾会元很有可能中状元,但烫金喜榜张贴在苏家酒楼那一刻,仍然造成轰动一片,就像一颗石子被投入平静的大海,掀起浪花阵阵。 天大的喜事! 百年来,不只景县城,就连河间府都没有出过状元郎,府中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都送来了贺礼,就连河间府最大的父母官——知守大人都遣人送来贺信,恭贺顾状元金榜题名。 苏家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谁见了不道一声苏员外苦尽甘来好运气! 要是几日前,有人给他道喜他肯定高兴,但是自从听了生意人带来的消息,苏河政的眉宇之间的担忧就没下去过。 他的女婿顾南言,还会回来吗? 数日后,顾南言在一个雨天归来。 他坐在宽大的马车里,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每一辆装着满满当当的箱子,有的还贴着封条,写着“赐”的字样。 雨天湿滑,街上行人寥寥,总有一两个好事的,得知顾状元衣锦还乡,大嗓门地吼了两嗓子,于是不少人都出来瞻仰状元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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