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江水潺潺,虞岁岁回过神来,转头就要去找玄九,但她的手还被应纵歌握着。 没有像以前一样隔着衣袖,而是直接握住她的手,微凉的指尖试探性地往她的指缝轻点,像是要挤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岁岁要去哪?”应纵歌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当然留意到她回头的动作,是想去找谁呢? 玉绯衣?还是那个掩在盖头和嫁衣下的少年? 他柔声询问,话语轻得如丝如缕,似要慢慢编织成网。 虞岁岁不会暴露玄九,所以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师尊,”她试着往回缩了缩手,却被更用力地握紧了,只好说,“你先放开我,我去把桌上的烛火点了。” “不用。”应纵歌说,他手指微抬,桌上的烛火就亮了起来,一屋子都是盈盈暖光。 然后他牵着虞岁岁走到床边,轻按她的肩让她坐下,“岁岁身体尚且虚弱,要好好休息。” 他刚才握住她的手,也顺势探了她的脉搏。 “师尊…”虞岁岁正要跟他说今晚暮归镇的事情,却被打断了。 “岁岁,等我一会好不好?”应纵歌缓缓松开手指,放开了她的手,“我去沐浴。” 他身上都是血腥气,岁岁会讨厌的。 “不要走,”他眉眼那么温柔,含笑着轻语,“不然,就会有下一个暮归镇。” 虞岁岁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不可置信地道:“师尊,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求你。”应纵歌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求你别走,别逼我疯。” 明明还隔着红盖头,灼热气息还是撩过她的耳际,轻如羽毛。 虞岁岁只好说:“…我等师尊回来。” “好孩子。”应纵歌眉眼都弯起好看的弧度。 他离开的时候,虞岁岁竟然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把盖头掀起来一角,往四处看了看,竹屋里的陈设和她今天早上离开时一样,桌上那一瓶花没人照料,有些枯萎。 虞岁岁起身,想往瓷瓶里倒些水,就走过去开了窗子,窗外种了一棵繁花似锦的木芙蓉,玄九坐在树上,竖起一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然后少年向她伸出手,无声地对她说:跟我走。 虞岁岁摇了摇头,用口型回答他:我不能走。 她不想见到下一个暮归镇,她知道,现在的师尊说到做到。 “在看什么?”应纵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双手轻撘在窗台上,把她围在怀抱中。 虞岁岁没有预料到他的突然靠近,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被他稳稳扶住,温声道:“当心。” 虞岁岁下意识抬头往那棵木芙蓉上看去——上面的玄九已经不见了。 还好,要是被师尊看见了就麻烦了。 应纵歌顺着虞岁岁的视线看过去,此时无风,但花枝却一片震颤,几片落花簌簌而下。 他眸色微深,刚才被她看着的,是谁呢? “岁岁,”他看到她自己掀起一角的盖头,双手轻轻撘在她肩上,抚平霞帔上的褶痕,声音柔似丝绸,捎了几分祈求,“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 虞岁岁听话地转过身,稍微抬起头仰视他。 之前的应纵歌一身病骨,身形清修如竹,现在的魔神之躯要高大许多,含情的桃花眼,魔族的猩红眼瞳,唇角微翘着,修罗骨,温柔艳,像染了血的名剑,美得森然凛冽。 应纵歌垂眸细细看她,少女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一双瞳子清澈如昔,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有所隐瞒。 “岁岁和以前一样…”他将掌心轻轻贴上她的脸颊,拇指指腹抚过她眼尾上晕开的胭脂,声音低柔下去,尾音沙哑又甜腻,“还是这样招人喜欢。” 他的掌心和手指触碰到属于她的温热柔软,瞳孔都兴奋地在细细颤抖,眼尾那颗泪痣越发红艳起来。 他逆着烛光,眼瞳在暗色里是一片幽深的血红,眼底的痴迷之色掩在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心狂似烈火烧灼。 虞岁岁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护体灵力好几次就要自发出现,都被她自己压了下去——灵修只有在面临危险时才会有这种反应。 “师尊…你终于不用再受除魔箭的折磨。”她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皱起了眉。 “不要皱眉。”应纵歌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暮归镇是我动的手,之前也是我让银容城半日之内变成一座死城。岁岁,你要清楚现在的我是什么。” 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意,温柔,又残忍。 他说:“我只要岁岁,其他人、妖魔或是鬼神,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虞岁岁握了握拳。 她在时空乱流中亲眼见过他受九十九道除魔箭坠下断尘台,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如何被世事催折,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被逼到甘愿堕魔,负尽天下。 她都知道,所以她很难说出“师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之类的话,也没有立场去劝他归途向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也不是《除魔 丽嘉 》的男女主,只是一个本来应该祭天的炮灰女配,还是条习惯摆烂的咸鱼,轮不到她来捍卫正义。 所以虞岁岁缓缓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抬头看着他说:“师尊…还是我的师尊。” “但是,如果有人受到伤害,我会去救他们。”她语气认真,眸光温软,但毫不退让,“暮归镇,银容城,如果我在,我会阻止师尊犯下暴行。” 她无法坐视不理。 “对,暴行。”应纵歌坦然承认,“但我未曾悔过。岁岁不知道,神与魔,修真界与魔域,我放任各界厮杀,谁弱了我就帮谁,这三年我不痛快,所以谁也别想好过。而诸天神佛,谁又能诛我?” “面对这样的我,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坚持我曾经的坚持,岁岁是个好孩子。”他弯身望着她的眼睛,鼻尖几乎要抵上她的鼻尖,亲昵无间,“作为师尊,岁岁是我毕生的骄傲。” 最邪恶的魔,竟教养出了如此光明磊落的徒儿。 “如果岁岁要站在与我对立的地方,我会欣赏你与我敌对时的所有姿态,我很期待,魔族从来就是征服欲旺盛的种族。不过,”他的瞳孔里似有无数红莲绽放,眸光流转都是极致的艳,低语时薄唇几乎要擦过她的嘴唇, “岁岁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你让路?好孩子值得师尊的嘉赏。” “……”虞岁岁不由得轻吸了一口气。现在的师尊,危险至极,对她的态度也模糊不清,似要强取豪夺,又要放纵至深。 他这番话说得暧味,如果她真的与他敌对,他会对她做什么?而在什么情况下,或者说她需要付出什么,他又会为她让路? 她思索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动作。 微凉的指尖就轻覆上她的下颌,在她的下巴尖上揉了揉,“岁岁不是别人,不需要仰视我。” 久卧床榻三年的少女,肌肤白腻如瓷,这样轻柔的动作都能让她的下巴浮起薄红。这点痕迹取悦了他,他几乎是爱不释手地用指腹摩挲那片泛红的肌肤。 “岁岁真漂亮。”他抬头,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浓稠黏腻如血,一寸一寸浸过她身上各处,像是恶魔在检视自己的珍宝,“发丝,眼睛,嘴唇……你的一切都是对我的恩赐。” “……”虞岁岁后退了一步,伸手往后寻求支撑,无意间把那扇雕花窗彻底撞开,清明月色照了进来,她终于看清楚他眼中的神情。 那双桃花眼里只映着她一人,把她的身影浸没在深沉复杂的情绪中,温柔的怜惜,病态的偏执,还有一触即燃的疯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4 11:28:33~2023-06-15 11: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 5瓶;微光、白开水、可爱即正义、Pasithe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心头血 ◎“我好想岁岁。”◎ 虞岁岁在他这样的眼神下, 萌生了几分退缩之意。 温柔含情的桃花眼,眼瞳里却是魔族才有的深沉猩红,像是要随时将她一寸寸侵占。 曾经的月衡剑尊有多克制,现在的魔尊就有多疯狂。不断累积的情愫被师徒伦理压制, 触底反弹的时候, 就像轰然烧起的烈火。 他还要把她也点燃。否则,这心火就要燃尽他的骨血, 烧成灰烬也要渗进她的身体, 成为她的一部分。 虞岁岁知道, 若不是应纵歌还顾及她的意愿, 她可能已经像猎物一样被吞吃入腹。 大反派的白月光, 并不好当。 她的手还撑在后面的窗台上,枝上木芙蓉坠下一滴清露,“啪嗒”一声碎在她手背, 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春寒料峭,岁岁还是到床上好好休息。”应纵歌关了窗, 直接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 虞岁岁轻呼一声, 下意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他身上那件红衣穿得松散, 衣襟半开着, 可以看到里面的寝衣, 冷白肤色如玉生辉,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痕。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看向了桌上的那瓶花,刚刚还是有些枯萎, 现在却娇艳欲滴。 她被放在床褥上, 应纵歌的动作轻柔得就像她是一件脆弱的易碎品。 他弯身去脱她的鞋袜时, 虞岁岁忍不住说:“师尊,我可以自己来。” “可我想照顾你。”应纵歌话语温柔,但没有留给她拒绝的余地,他用掌心托住她的脚跟,问了一句,“冷么?” “不冷。”虞岁岁抬了抬脚,把双脚缩进了被窝里。 “岁岁在抗拒我。”他垂了眼睫,幽幽朝她看去,“因为我变成这样?可纵然我是这世间手段最狠绝的魔,我也不舍得伤你一分一毫。” 而且,他现在可以把任何对她怀有恶意的人撕碎。 “不是的。”虞岁岁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想过。只是——” 她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攥紧被角轻声问:“师尊现在不止是把我当成你的徒弟,对么?” “是,不止师徒之情。”应纵歌坦然承认,眼神柔和至极,“可岁岁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徒儿,你现在需要休息,我的关怀和疼惜并没有带其他目的。” 她方才已经亲口说过,还是会把他当作师尊。那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师徒。所以他会牢牢抓住这一层关系,就算他偏执入骨的爱被拒绝,他们还是师徒。 虞岁岁看了他半晌,慢慢地说:“我知道,哪怕灵修的本性在告诉我要逃离,但我还是会像过去一样依赖和信任师尊。” 她从被窝里探出手,缓缓牵住了他的袖角,轻声道:“我不知道已经过了三年,我只觉得我睡了一觉。所以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雁阙的那个冬天,那几个月,我很想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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