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混进来的?”余敬笙显然对黄瓜和豆芽菜一视同仁,并不因为他细就心生怜惜,没了笑面后全然像只真虎,威势迫人:“我不记得曾叫过你来做事。” “我……我哥病了,我是替我哥来的。”“豆芽菜”双腿打颤,看架势都要给他跪下了。 “所以也是你兄长教唆你伤人的?”余敬笙背还伤着都忘了,一再逼问。 他问得这样卖力,笃定“豆芽菜”并非失手,就像事先知道什么内情一样。 “没有,公子明鉴,小人……小人真的是不小心……” 余敬笙闻言,遗憾似的叹息一声:“你既执意包庇,我也只好叫衙门来审了。” “豆芽菜”这回真给他跪了,泛起哭腔:“那人我也不认识,他给了我两贯钱,只说让我给烟雨瓷画铺找点麻烦,我……我没想伤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听戏似的听他们一来一往唱了这么久,简云桉终于插话进来:“我在你要给我的铺子找麻烦时,碰巧站在外面,算我自己倒霉,出来得不是时候?” “夫人恕罪,小的……小的万万不敢,那人我是真不认识。”被一逼再逼,“豆芽菜”总算海绵似的又挤出几句:“那人说,铺主出身小门小户,没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出了事他能替我摆平,如果我能伤到人,他还可以给我加两贯钱,我穷疯了,一时糊涂,求公子跟夫人宽恕……” 简云桉闻言环视四周,既然不一样的砸法价钱不同,那出钱者势必要在周围看着,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前些日子景嘉瑞进京,她就被一只暗处的手摆了一道。 仔细想想,她跟简成仁并没什么深仇大怨,他没道理幼稚到死乞白赖跟她作对,可他好似比简玠对她还要厌恶。 如果这回也是简成仁搞的鬼,她一定得弄弄清楚他那份莫名敌意的来由。 “会画画么?”余敬笙又问。 “豆芽菜”沉吟少顷,被逼到这份上也只能点头。 简云桉原本对随手画的抽象派肖像没抱什么期望,可人不可貌相,“豆芽菜”竟是个速写的好苗子,不到半盏茶,简成仁的贱样即惟妙惟肖地跃然纸上。 太顺利了! 顺利得不正常,就像歧路已经被人探成了一条坦途。
第43章 蛛丝 短时间内连着见两回简家人,简云桉也觉十分晦气,可该算的账还是得算。 为阻拦路狗,简云桉跟景星延要了两名刑部的兄弟过来,她心态很好地把简玠跟古氏充满敌意的目光权当夹道欢迎,还回以了礼貌微笑——尽管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买凶伤人的事,简成仁自不会承认。 简云桉也没逼他,她命侍卫们在门外守着,自己关起门来跟简成仁单独谈。 “很不巧,你这回没伤到我,把你告到衙门那儿的是余敬笙余公子,”简云桉开门见山:“如果接下来我问的你都能好好答,我倒不介意为你说几句好话。” “少假惺惺,谁稀罕你……” “你对我的敌意为何这样大?”简云桉不耐烦地截断他的废话。 “简家六口人,四个厌恶你,你不知反省自己么?”简成仁冷嗤。 简云桉:…… “那是你们四个的问题!” “可我觉得,你对我的厌恶已超出了常规范畴,”简云桉浅浅回怼一句,没跑偏正题:“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乌龟脑壳,若是一般的不喜,我不信你敢买人害我,尤其是在刚被刑部警告过的风口浪尖上。” 简成仁张口就是试图狡辩的表情,简云桉没由着他喷粪,拿话诈他:“你做了那么对不起我的事,是怕我太发达,跟你翻这笔旧账是不是?” 简云桉诈着诈着,忽然觉得自己所说颇具一番道理,她又记起直接导致原主玉陨自己穿来的那一砸。 简玠是要体面的人,且惯常伪善,为着体面做不出把女儿打晕塞上花轿这种事。而那一砸直中后脑,下手极狠,简云桉顺着记忆回溯,拨开混沌的云烟,身后人狰狞的面目显露在脑海深处,越来越清晰。 她看清了,动手之人正是简成仁的心腹小厮。 简成仁不是城府深沉的人,被这一诈整个人激灵一颤,眼神立时慌乱,像是想起了什么噩梦。 “你瞒了我什么?”简云桉趁势追问。 简成仁反应过来又被下了套,怒道:“你浑说什么?我能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是啊,他能有什么呢? 简云桉大脑飞转:原主此前没出过宅子,他能瞒她的无非内宅那点事。 可在内宅,简家人光明正大地让她吃不饱穿不暖,出阁前除了吃穿又没别的事,只那么两个重要的人…… 雯雯的哑症? 不对,简雯失语是发高热所致,仍需归因到穿不暖那层,元凶巨恶是她们的狗爹简玠。 至于母亲……母亲蔡氏的死? 是了,蔡氏到底怎么死的?蔡氏死的那年原主还小,只被告知母亲病故,剩下一概不知。 现在想来,蔡氏身体一向康健,何以突然染上又急又要命的病症? 电光火石间,简云桉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嘴上也同样快地问了出来:“简成仁,这些年你梦见过我母亲么?” “你还记得她怎么死的么?” “不是我!”听到蔡氏,简成仁惊恐地瞪圆了眼,第一时间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告诉了那人她的去向,你……你那天不也看见了么?有人问我她去了哪儿,我只是随手指了个方向,我又不知道那人是去杀她的!” 她也看见了? 简云桉在原主记忆里好一通搜罗,对此全无印象。 想来是简成仁自知做错了事,草木皆兵了。 蔡氏死的那年,简成仁不过是个小孩子,虽被宠坏了性子,也会因无心之过而愧疚、惶惶。 多年过去,当年随手的一指早已成为缚住他的茧,只可惜他非但不思把这层茧破开,反而欲盖弥彰地想要覆上新的一层。 简成仁的心神像是又回到了那天,视线却对上时已成人的简云桉咄咄逼人的眼,悬在头顶多年的梦魇刀一样斩下,他在血肉四溅里,吓了个肝胆俱裂,颠三倒四念叨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谁知道她不安于室,在外招惹了谁?都是她自找的!” “啪——” 简云桉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将余下的污言秽语尽数打了回去。 “简成仁,我母亲的事非你的罪过,可你不该一再害我!”她冷冷说:“这次的事,我会让刑部秉公处理,希望一趟大牢之行能教会你什么叫真正的‘自找’。” ** 与尹家相同,蔡家也世代经商,可惜到了蔡氏父亲一辈,因一次生意场上的失利,蔡家败光了大半家财,之后就再没起来。 “你外祖经商有道,对商机敏锐至极,按道理不该出这样大的岔子才对。”回到宅子,简云桉把今日事跟景星延说后,景星延拧眉分析:“此番生意上的不遂倒更像被人暗中操控,这让我想起以前的一桩案子。” 自从那日简云桉提出要拉着他一起跑,景星延开始间或对她说一些重要的事。 “听说余敬笙把旺笙医馆搬去了你隔壁?”说着旧案,他忽然插了这样一句。 简云桉点头,不知二者间有何干系。 “他父亲余肃是前任户部侍郎,当年因贪污罪被斩首示众,但据我所知,事实并不尽然。他最重的一项罪名……”景星延顿了顿,沉声道:“是乱调物价,扰乱市场。” 乱调物价?! 简云桉瞪大了眼:饶是她不懂生意上的事,也知这简简单单四字里尽是油水。 “上面就没人管么?此事压不住吧。” “倘若上头的人非但不管,还帮着他压呢?”景星延意有所指,却没说明。 简云桉再追问他就怎么都不肯多说了,只称此案他现在正在查,属于刑部机密,给她徒留了一堆疑惑。 翌日她带着疑惑首次去了当年蔡氏指明要留给她做嫁妆的铺子,她打算碰碰运气,看铺里有没有熟识蔡氏的老人在。 蔡家的衰败很可能与户部乱调物价相关,几年后蔡氏又不明不白遭人杀害,倘把二者合在一起看,简云桉怀疑蔡氏是知道了什么被灭口。 铺子经营古玩,里头陈列的珍品被简家变卖了七七八八,补了一堆滥竽充数的破烂,两厢杂糅,不伦不类之极。 因常年无客,里头头发斑白的老掌柜支着脑袋打盹,颇有种与世无争的闲适。 “老伯?”简云桉出声唤他。 “又要卖古董?”掌柜只当来的是简家人,睁眼时懒洋洋地打了个响鼻,咂着嘴抬眸,双眼却是一直,老人颤抖着唇轻唤,有点语不成调:“小……小姐?”。 晨阳从门外射入,简云桉站的位置逆光,老掌柜又老眼昏花,只能看清个大致轮廓,简云桉跟蔡氏生得极像,他恍惚间还当是蔡氏回来了。 简云桉却当老掌柜不知她已出阁,以为这声是在叫她,糊里糊涂就笑着应了下来。 “小姐,真是您回来了?”掌柜浑浊的老眼霎时发亮,眼见晶莹的泪珠子就要下来。 简云桉见情况不对,这才反应过来老掌柜怕是把她当了她娘。 再答应就有诈骗感情之嫌了,纵然不忍,她仍是轻声戳破老掌柜的幻象:“老伯,我是云桉,您口中的‘小姐’是我娘吧?” 闻言,老掌柜在原地怔了许久,目光有点无措地定住,几欲夺眶的泪险伶伶憋回,好半晌才喃喃着说:“哦,是云桉啊,云桉都这么大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老伯身子可还康健?”简云桉简单寒暄。 “康健,”老掌柜慨叹:“就是老了,一双招子不中用,闹了笑话。” 又闲聊了几句,简云桉试探着问:“您是铺子的老人了吧?” 老掌柜岁数不小,怕把人吓出个好歹,蔡氏死因蹊跷自不能直说,简云桉尽可能迂回。 老掌柜却咧嘴一笑,一副了然模样:“丫头是来找小姐给你留的东西吧?” 简云桉:??? 不好意思,蔡氏留了东西她还真不知道。 这回过来,她只是想碰运气看能不能多了解蔡氏一点,弄清楚她死前在做什么,此事很可能是她被杀害的因由。 但人家甩到脸上的线索,不接就不礼貌了。 于是她眨巴着一双纯良的大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丫头随我来——”老掌柜发出中气十足的一声,像是多年尘封的宝剑终被启用,剑身弹出愉悦铮鸣。 他谨慎地闭紧铺门,领简云桉走到铺子最里的房间,搬开一个不起眼的黄花梨木柜,被柜子掩住的犄角旮旯竟有个暗格嵌入墙面。 老掌柜挥去空中漂浮的飞灰,被呛得咳嗽几声,从怀里摸出把经年擦拭下锃光瓦亮的钥匙,看式样年代很是久远。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9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