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忧思过重,不是他能医治的了的。 康熙博学多识,为了不被人糊弄,医术上也颇有涉猎,自然知道宋太医所言是否为真。 他摆了摆手,叫宋太医去开方子煎药,自个儿踏进了寝殿。 寝殿里的窗子大开,四处通风,初夏夜间微凉的风吹进来,那舒适的感觉叫曹玥舒了口气。 安凝用湿帕子给曹玥擦了擦布满汗水的脸和手心,刚转身把水盆交给宫里才提拔上来的一等宫女竹影,就见康熙大步往床榻而来。 安凝和竹影连忙无声跪地请安,康熙随意挥了下手,安凝立即带着竹影出去,原本就静谧的只余下风声的寝殿里更是安静了。 康熙侧身坐在床榻边沿,低眸看着曹玥因为生病而变得异常苍白虚弱的脸色,心头一阵怜惜。 他手背触碰着曹玥的额头,不经意碰到了那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轻叹道:“现下感觉可好?” 曹玥挤出了一抹笑:“妾没什么大碍,夜深了,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康熙探身给曹玥掖了掖被角:“听说你病了,朕哪里能在乾清宫待的住,不亲眼看看你,又岂能安心?” 他声音低沉中夹杂着关切,眼中更是情意满满,轻易便能让人深陷进去。 “让皇上担心,是妾的不是。左右妾也无甚大碍,明日还有大朝会,您不若早些回去休息?” 曹玥眉眼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心里格外的烦躁惊恐,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情应付他。 明明她没让景仁宫的奴才去乾清宫请人,也不知是谁那么多事。 康熙看得出曹玥的疲累,想问的话因为心疼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不过片刻,康熙妥协道:“也好,那朕就先回去了,药还在煎着,待会儿让奴才伺候你喝了药再睡。” 曹玥有气无力的点头,看着康熙消失在寝殿,整个人警惕的力气瞬间卸了下来。 她知道康熙再待下去回问什么,而她还未想好要如何解释,只能将人赶走,给自己留下独处思考的时间。 曹玥平躺在床榻上,眼睛模模糊糊的盯着头顶上方帐子上绣着的瓣瓣莲花,思绪不由得飞远。 自从有了小十三后,她很少会再回忆起前世,可不知为何,那日选秀过后,她竟夜夜梦魇,前世的凄惨下场日日在梦中一一浮现,无论是鲜红温热的血,还是痛彻心扉的人彘之刑,真实的就像是她又经历了一遍似的。 她竟不知,这梦在此时出现,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是在警告她不要贪图不该贪图的,还是在提示她,万事需小心谨慎,才不会再落得这般境地? 不,一定不是警告。 今生与前世大不相同,无论是刘邦与康熙,还是如意与小十三,他们之间的差距都太大了。 康熙不会像刘邦那样意气用事,不计后果,小十三也不似如意那般,心地善良。 而她也不会像前世那样愚不可及,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一个男人。 他们如此不同,结局应该也是不同的吧? 曹玥无法解释自己的梦境,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翌日,十三贝勒听闻曹玥病了,连上书房也没去,直接来了景仁宫,亲自侍奉汤药,一应照顾均未假手于人,任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句十三阿哥孝心可嘉。 曹玥虚声道:“累了吧,坐下陪额娘说说话。” 十三贝勒一边摇头说不累,一边担忧道:“额娘,太医说您这病是思虑过重,您忧心何时,能否与儿子说说,或许儿子能为您解惑。” 早上宋太医来请脉的时候说的医嘱,十三贝勒听的是一字不落,别提多认真了。 曹玥垂眸沉思了片刻,并未直接回答十三贝勒的话,而是问道:“你在上书房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想来对史书也有所了解。” 十三贝勒不明所以的点头,就见曹玥抬眸直直的看着十三贝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额娘问你,你如何看待当年的刘邦,吕后,还有……戚夫人。” 猛然被出了一道史书题,十三贝勒很是不解:“额娘您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这个问题难不成与额娘忧心的事情有关? “你只用告诉额娘,你是如何看的,至于旁的问题,该你知道的,你早晚会知道的。” 十三贝勒这才收敛了疑惑,认真思索起曹玥的问题:“汉高祖刘邦,出身平庸,雄才大略,知人善用,顺应时代,从和民心,故而才大败项羽,建立东汉。然而汉高祖此人,也仅限于在朝政上睿智英明,在女色一途,却多有不足。” “吕后为汉高祖发妻,亦是糟糠之妻,为了汉高祖的雄心壮志,被楚军所俘,受尽屈辱。可汉高祖却不曾感念吕后分毫,在吕后为楚军所俘的那段日子里,身边有了更为宠爱的戚夫人。因被女色所惑,动了废嫡长而立幼的心思,倘若他能护的住戚夫人与赵王也就罢了,偏偏他护不住,还把戚夫人与赵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令吕后记恨戚夫人母子,这才有了刘邦驾崩后,戚夫人母子下场惨烈的结局。” 曹玥嗓音干哑道:“那你觉得,戚夫人落得如此下场,皆是她活该?” 吕后为刘邦原配发妻,为刘邦大业受尽苦楚,这一点她承认,她也的确不如吕后,可是她从未撺掇过刘邦废嫡长而立幼。 那一切,不过是因为刘邦不满吕后在前朝势大,特意推出她和如意同吕后母子打擂台罢了。 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在史书上却记载的如此详尽,仿佛她真的做过一样。 曹玥自个儿都不曾发现,她问这话时,眼底深处藏着的那点期盼。 十三贝勒毫不犹豫的摇头:“额娘,戚夫人落得如此下场,是否是咎由自取,儿子并不清楚,毕竟史书如何撰写,都是由胜利者说了算的,不过儿子倒是有些同情戚夫人。” “怎么说?” 曹玥隐隐有些激动。 十三贝勒也不负曹玥所望:“听闻戚夫人相貌绝美,而这普天之下,貌美的女子,她们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这一刻,曹玥泪如雨下。
第169章 曹玥哭的伤心, 十三贝勒瞬间慌了神:“额娘您怎么哭了,可是儿子说错了什么?要是儿子说错了话,您只管打骂就是……” 瞧着十三贝勒手足无措的模样, 曹玥吸了吸鼻子, 接过十三贝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庞上的泪痕, 声音沙哑道:“小十三没做说错什么,不过是额娘很能感同身受,这个世上美貌的女子,大多都是身不由己。” 前世是这样, 今生依旧是这样。 十三贝勒闻言, 也没接话,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 曹玥很快缓过心情, 主动解释道:“额娘这几日,日日都会梦到乌苏里氏小产的那个孩子,到底是额娘自私,为了自己的儿子, 却冷眼旁观,未曾护着些乌苏里氏。” “额娘您千万别这么说, 宫里本就是波云诡谲, 乌苏里氏既然敢同儿子耍心眼儿,又没有本事护着自己, 这样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 与人无尤。” 十三贝勒的薄情虽然与康熙一脉相承, 但对曹玥还是有孝心的:“况且也是那孩子没有福气,额娘何苦把这件事的因果往自己身上揽?若是您心里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的话, 待过两年儿子有了嫡子,不若把孩子养在您的膝下?” 十三贝勒一边说着, 一边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曹玥被逗的笑出了声,她嗔怪的看了十三贝勒一眼,拒绝道:“额娘好不容易把你养大,能清净几年了,可不想景仁宫里再闹腾起来,你的孩子,还是你自己养。” “都听额娘的。” 曹玥这会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十三贝勒不会同她争辩一句。 曹玥纤细的指尖揉着太阳穴,轻叹道:“你的格格小产一事你瞒的紧,尚且没有消息传出来,可是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哪一日就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拿着这件事当成把柄攻讦你,所以额娘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你皇阿玛,这会儿额娘提前告诉你,你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你皇阿玛提起这件事时手忙脚乱的。” 十三贝勒羞愧的低下了头:“让额娘病中还为儿子忧心,是儿子不孝。” 她浅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是没什么,你后院儿的一些事情,额娘还是能帮得上忙的,只是日后你入了朝,前朝之事,就要全靠你自己了。” 前朝之事她不懂,也不打算插手,要知道当年刘邦如此厌恶吕后与前朝关系密切,不是没有道理的。 “儿子明白。” 十三贝勒在景仁宫侍奉了一整日,直到暮色降临,才回到阿哥所。 想起白日里曹玥的些许反常,十三贝勒直接把安平叫了进来。 安平施了一礼道:“主子爷叫奴婢,可是有事吩咐?” 十三贝勒缓缓道:“姑姑,您是自小就伺候额娘的人,额娘的许多事情,您必然是知道的,您可不可以同我说说?” 安平诧异十三贝勒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不明白十三贝勒的用意,故而有些犹豫:“您想知道哪方面的?主子爷,娘娘也是奴婢的主子,有些不该说的事情,要是没有娘娘同意,奴婢也是不会告诉您的。” 说完,安平忐忑的看着十三贝勒,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生气。 不过安平显然是想多了,十三贝勒并没有要打听那些不能说的事情,他只问道:“姑姑放心,我只是想知道额娘进宫前的一些喜好,以及……额娘当年为什么会入宫。” 他幼时曾听人说过,他额娘是在皇阿玛第一次南巡时带入宫中的,当时额娘是包衣,并未经过选秀就直接封了嫔位,可是其中内情,他却不知了。 安平内心深处松了口气,若是喜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说,只不过当年的事情…… 安平眸子轻闪,似回忆一般说了许多曹玥还未进宫的趣事:“……当年还是江宁少有的美人,只是娘娘一向深居简出,少有外人知晓。直到康熙二十三年时,娘娘到了及笄之龄,老夫人正在为娘娘相看人家,娘娘却在庄子上偶遇了微服出巡的皇上……” “后来,娘娘就被皇上册封为昭嫔,再后来的事,您也就知道了。” 夜深人静,十三贝勒独坐在书房,耳畔是安平久久不散的话。 原来当年,额娘虽然心许皇阿玛,但碍于皇阿玛的身份,却并不愿意。 额娘的入宫,是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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