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再次笑出了声:“你不是向来都叫朕表哥的吗?怎么又叫皇上了?” 梁九功低着头抠着手指,皇贵妃为了区别与后宫嫔妃,体现自己的独特,一向都是称呼皇上为表哥,而称呼皇上时,同样说明了皇贵妃心虚。 要是皇贵妃能稳住自己,矢口否认,哪怕是装也要装的镇定,许是皇上还会高看皇贵妃一眼,没那么生气。偏偏皇上都还什么都没说,皇贵妃就已经漏洞百出,慌张不已,完全没有身为皇贵妃的威仪气度,皇上只会对皇贵妃愈加失望。 皇贵妃无声的张了张口,面对康熙似笑非笑的神情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分毫。 康熙没再追问下去,只抬了抬手,梁九功点头,随即出去让侍卫压了一个被堵了嘴受了刑,浑身是血的太监进来。 皇贵妃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懵了一瞬。完了,昨日她一心要处理了王太医,却把许庆给忘了。 没等皇贵妃说话,梁九功便解释道:“皇贵妃娘娘,昨儿孙太医在景仁宫中查出了能致女子不能生育的药物,皇上震怒,命奴才彻查,奴才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这奴才身上。在慎刑司用了刑才问出来,他是受了您身边的贴身宫女夏兰的吩咐,去王太医那儿拿了药下在了送去景仁宫的那批物件里。” 梁九功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签字画押了的口供,双手捧到皇贵妃面前:“这是许庆的口供,还请您过目。” 皇贵妃颤抖着手捏着口供一角,还没打开就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随手扔在地上,转身跪在康熙身前,哭诉着否认:“表哥,臣妾冤枉,臣妾没有做过这件事,都是那奴才陷害臣妾。” 她双手抱着康熙的腿,惨白的唇颤抖着:“表哥,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没有。” 此时此刻,皇贵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咬死了不能承认,要是她承认了,那就全完了。 康熙微微弯了腰,将身子往前探,十分轻柔的伸出拇指拂去皇贵妃脸上的泪痕:“朕当然相信不是表妹做的。这件事,都是你身边那个胆大包天的贱婢瞒着主子做下的,和表妹你无关。” 听了这话,皇贵妃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是,是,都是夏兰瞒着臣妾做的,臣妾毫不知情。” 纵然康熙为皇贵妃找了借口,可见着皇贵妃此刻对伺候了她多年的奴婢没有半分情分,远比不得玥儿重情,他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拨开皇贵妃抱着他的手,康熙坐直了身子:“那贱婢此刻已被朕命人送去了慎刑司,赐了加官贴之刑,也算是为表妹洗清了冤屈,表妹放心就是。” 许庆被带下去,皇贵妃狠狠的松了口气,还好,表哥还是在乎她的。 只是显然皇贵妃高兴的早了,许庆是被带下去了,可紧接着被带进来的,是早前给她通风报信的乾清宫宫女兰溪。 皇贵妃倏然瞪大了眸子,康熙漫不经心道:“朕打杀了你身边一个得用的宫女,自然要再补给你一个,这宫女觉得在乾清宫待着不舒服,喜欢往你这承乾宫跑,索性朕就把她送给你,也算一举两得。” 兰溪跪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着,心中却有些庆幸,她从未过,她还能活着。 康熙的语气不容拒绝,皇贵妃识趣的应了下来:“是,多谢表哥体恤。” “表妹先别急,在把这宫女送给你之前,朕还有件事没做。” 康熙抚摸着龙纹扳指,看也没看皇贵妃:“身为奴才,伺候主子只需尽心即可,并不需要一张会搬弄是非的嘴,这宫女的舌头太过灵巧,朕不大喜欢,还是割了的好。” 他可以为皇贵妃遮掩她做下的阴毒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容忍她把手伸到他身边,肆意打探他的消息。 这无疑是比毒害后宫嫔妃更让他介怀,若是不加以警告,怕是日后愈发助长了她的气焰。 兰溪不停的磕着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求您看在奴婢伺候过您一场的份儿上,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康熙蹙了蹙眉,梁九功心中一个咯噔,忙叫了侍卫进来。 只见侍卫一手掐住兰溪的下巴,另一只手手起刀落,求饶声霎时消失,一节红红的带着温热鲜血的舌头滚了几滚,正好停在皇贵妃脚下。 “啊———” 皇贵妃吓的尖叫一声,白眼一翻当即晕倒在地。 瞥了眼因受惊过度晕倒的皇贵妃,康熙下了暖炕抬脚出去:“传太医。”
第28章 从承乾宫出来, 越过跪了满院子的奴才,康熙抬脚便欲往景仁宫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苏茉儿的声音:“皇上, 太皇太后请您去慈宁宫用早膳。” 苏茉儿亲自来请, 康熙不能不去, 只得先去慈宁宫。 到慈宁宫时,早膳刚摆上桌,康熙请安过后,就被太皇太后招呼着坐下用膳。 祖孙二人安静的用完早膳, 康熙亲自扶着太皇太后去暖阁里坐着:“皇玛嬷今日叫孙儿来, 可是有事要吩咐?” 太皇太后坐下后睨了康熙一眼,没好气道:“哀家以为皇帝你心知肚明。” 康熙眸光微闪, 赔笑道:“皇玛嬷这是什么话。” 不过顷刻间,康熙就已经知晓了太皇太后的心思,但他还不知太皇太后欲要如何,自是不动声色。 太皇太后瞧着康熙面色淡然, 故作生气的哼道:“皇帝也别和哀家装傻,哀家就明说了, 昨日后宫发生了这样的丑事, 尤其是与皇贵妃有关,不知皇帝打算如何处置?” 凭着太皇太后在宫中多年势力, 能这么快弄清楚事情真相, 康熙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他把玩着腰间的九龙玉佩, 面上一派肃然:“皇玛嬷既然都知道了,那孙儿就不瞒着皇玛嬷了, 昭嫔一事是牵扯到皇贵妃不假,可皇贵妃也是受人了自己身边人的蒙蔽, 朕方才去过承乾宫,已经处置了皇贵妃身边的奴才,此事也算是给了昭嫔一个交代。” 康熙话里话外无一不是维护皇贵妃,叫太皇太后眸色渐深,她紧紧盯着康熙,好一会儿,猛地拔高了声调: “哀家是老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眼虽然不中用了,也还没到瞎了的时候。皇帝这会儿就开始嫌哀家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开始糊弄哀家了么?” 话说的有些重,康熙忙不迭的出声安抚:“皇玛嬷您说这话可不就是在扎孙儿的心窝子吗?您明知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孙儿只是不愿拿后宫这些事扰了您的清净,烦了您的心罢了。您为孙儿操劳了半辈子,本该颐养天年的。” 见康熙服软,太皇太后见好就收,气呼呼的哼了声,到底也软了语气:“你既知道哀家为你操劳的半辈子,那就该知道哀家就是个劳碌的命。” 太皇太后拉过康熙宽大温厚的手拍了拍,唉声叹气的:“玄烨啊,哀家也不想做一些让你为难的事情。哀家老了,还不知道有几年好活,最希望看见的,就是皇室子孙昌盛,宫里的阿哥越多越好,这样待哀家百年之后,也有脸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太皇太后娓娓道来,令康熙有些动容,他注视着太皇太后几乎全白的头发以及象征着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心头蓦地一软,反手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嗓音里满是孺慕: “这些孙儿都知道,只是您可千万别说这么晦气的话,您还要长命百岁,还要看着宫里不断的有阿哥格格出生,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娶亲生子呢。” “你说的好听。”原本充斥着笑意的太皇太后又斥了一声,猛地收回了被康熙握住的手:“若是你后宫里的嫔妃都像皇贵妃这等毒妇一般,动辄给嫔妃下绝子药,恐怕哀家就是闭了眼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话已至此,太皇太后显然是得知了全部真相,康熙也就没再瞒着,只为难道:“皇贵妃毕竟是佟佳氏的女儿,哪怕坐下了此等不堪之事,朕也不好将此事放在明面上,还请皇玛嬷体谅朕一二。” 若是此事曝光,世人都会指责佟佳氏的女儿心如蛇蝎,佟佳氏是得到了惩罚,可他的脸上就好看了吗? 话落,暖阁的帘子被人掀开,康熙扭头望去,便看见博尔济吉特庶妃端着托盘进来奉茶。 而后也没有过多停留,奉完茶就告退了。 紧接着太皇太后就盯着放在自己手边的茶盏,唏嘘不已:“哀家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人活在这世上,谁又没几件难处呢。就像哀家,明知当年你皇阿玛不喜你皇额娘,却还是逼着你皇阿玛立了你皇额娘为皇后。如今轮到你,其实哀家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你也不喜欢乌日娜,可是为了大清与科尔沁的友好往来,哀家只能把乌日娜留在宫里,成了你的嫔妃。” “所以哀家也为难,哀家自觉对不住乌日娜,明明她大好的年华,却因为哀家的私心,把她困在了慈宁宫里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 康熙细细听着,到了这里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后,缓缓起身:“朕明白了。皇玛嬷,乾清宫还有许多折子没批,朕就先回去了,您歇着吧。” 苏茉儿亲自送了康熙出去,回来便见太皇太后一副头疼的模样,蹙着眉心双眼紧闭。 动作轻柔的伺候太皇太后揉捏额头,苏茉儿不赞同道:“您明知这样做皇上会不高兴,也会伤了您与皇上之间的情分的。” 拿皇贵妃与皇上交换条件,若是皇上执意要保皇贵妃,便要如了太皇太后的愿,宠幸博尔济吉特庶妃,将博尔济吉特庶妃迁入东西十二宫,成为皇上真正意义上的嫔妃。 太皇太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那哀家能怎么办?若是不这么做,乌日娜这一辈子也看不到什么盼头了。” 苏茉儿动作不停,知道太皇太后也是身不由己,索性换了个话题:“原先的内务府总管许庆进了慎刑司,牵扯到这件事里,恐怕皇上也不会留他的命,奴婢便暗中推了一把,叫副总管郭培安顶了总管的位置。” “阿弥陀佛。”太皇太后念了句佛号,手里的檀木佛珠转的飞快,“此番事许庆也算是忠心,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哀家自是要兑现承诺,安置好他的家人,这件事你叫人去办吧。” 苏茉儿应下,动作自上而下的揉捏到肩颈:“奴婢知道,只是为了一个不甚聪明的皇贵妃,叫咱们折了一个还算得用的人,奴婢觉得有些不大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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