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刘楚楚仍然没能见到谢闻锦。 她上回见他, 已经是安王抵京的前一日了。刘楚楚虽怨谢闻锦一直在心里为那个罪臣之女留有余地, 可她更担心他身上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父亲态度强硬, 刘楚楚没办法违逆, 只得再问自己身边的侍女:“安王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 侍女如实道:“安王和谢世子回京后, 安王府变得密不透风, 我们的人实在安插不进去, 所以下面的人说……” “那就是还没消息?”刘楚楚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训斥道:“都是些废物。” “再让人去想办法, 若三日之内还打探不出他如今的情况, 你们知道后果。” 她的人进不去, 谢闻锦的人却能出来,可他竟完全没有要派人来联系她的意思。 刘楚楚忍不住有些失望。 “奴婢遵命。”侍女硬着头皮应下。 她很清楚那些惩罚有多么残忍难熬。 刘楚楚转而问:“云山寺那边如何了?” 侍女心里一慌, 有些战战兢兢地继续回禀道:“赌场派去的人……失踪了。” 刘楚楚猛地顿住脚步,蹙眉问:“什么叫失踪了?若非靠赌场养着, 那些亡命之徒早就人头落地了, 难道他们还敢逃了不成?” 侍女只能解释道:“下面的人说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乔装入寺之后便再没出现过。” “赌场重新派了人进去寻他们, 也都有去无回。” 刘楚楚略一沉吟, 便有了猜测。 容清棠已无母家, 所以和离后才只能灰溜溜地去云山寺住那些破落寮房。如今没了安王府的庇护,她在长安城中便也无依无靠。 凭她容清棠是谁?即便有那两个护卫在,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把她派去的那些人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除非寺里有吃人的精怪,否则云山寺里肯定有人暗中护着那个女人。 至于到底是谁…… 刘楚楚觉得,除了谢闻锦以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先是不顾伤势去云山寺外苦等一夜,又让人巴巴地送了早开的海棠给她。花被扔了还不死心,竟还安排了人想护她周全吗? 刘楚楚原本以为谢闻锦待她已足够温柔用心,可如今相比之下,刘楚楚觉得那些礼物和好听的话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在谢闻锦心里,他只想与容清棠那个罪臣之女白头偕老,她这个相府千金也不算什么。 刘楚楚久久顿在原地,心底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连庭院中的花瓣无声飘落于她肩上也没有察觉。 见她想事情想得入神许久,侍女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姐,相爷方才嘱咐您今日把春日宴上要献的画准备好。” 刘楚楚抬手甩了她一巴掌,斥道:“需要你来安排我做什么吗?” 侍女立即跪下,被扇得红肿的脸都没来得及捂。 “奴婢不敢。” 侍女很清楚,若不提醒小姐,到时误了相爷吩咐的事,受罪的也是她,只是早晚和轻重的差别而已。 而经她提醒,刘楚楚也的确把心思转到了父亲交代的事情上。 今日在仁寿宫时太后已经明言,到时在春日宴上,她会设法让刘楚楚成为最终被选定的皇后。 但父亲说即便有这层保障,刘楚楚也得先准备一份能够越过所有女子的仲春礼才行。 刘楚楚本不想在这次的春日宴上出风头,甚至曾希望自己输给别的世家女子。 可近来谢闻锦的态度与做法实在令她越来越失望。 刘楚楚再喜欢谢闻锦,也不能忤逆太后和父亲,赌上家族的荣辱兴衰,去贴一个并不在意自己的人。 她是刘家的女儿,是应该做皇后的风命所归,并不是非他谢闻锦不可。 只是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赌场那边吩咐下去,云山寺里的那人不处理掉,消失的就会是他们。” 刘楚楚冷声道。 谢闻锦要护着容清棠,她便非要让她死得难看些。 回到院子里后,侍女刚为刘楚楚准备好作画的笔墨,便有小厮捧着一个长盒送来。 “小姐,笔墨阁把您之前送去店里修复的画卷送回来了。”小厮恭敬道。 刘楚楚心里一顿,淡声道:“随意找个地方放着便是。” 小厮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小姐很在意这幅画,便没有当真敷衍了事,而是把这个长盒放在离小姐最近的矮几上后才弯着腰退了出去。 刘楚楚的目光在那个长盒上停了几息。 因着这幅大婚图里的新郎官与谢闻锦实在有几分相似,刘楚楚一直想买下此画。而谢闻锦将它送与她时,刘楚楚也很欢喜。 她以为谢闻锦与自己心意相通,都期盼着他们大婚的那日。 可就像上面的足印曾践踏过这幅画一样,谢闻锦近来也把她作为世家贵女的骄傲与情意全踩在脚底。 她再喜欢,也不会自甘下贱。 “把画收起来,”刘楚楚平静地吩咐道,“方才那小厮擅作主张,忤逆主子,杖三十。” 一旁的侍女连忙道:“奴婢遵命。” 刘楚楚全神贯注地画了数个时辰,终于在子时将她已准备了好几日的那幅百花图画完。 琴棋书画,京中贵女们各个都学过。但在丹青这一样里,谁都比不过刘楚楚。是以只要有她参与的场合,旁人都不会再拿出自己的画来与她的比。 此次春日宴的献礼事关重大,她更不会输。 亲自将墨迹已干的画作收好后,刘楚楚才梳洗回到自己的卧房内。 但她甫一进门便眉头紧皱,责问身旁的侍女:“今晨是谁收拾的屋子?怎么连锦被都没叠?” 侍女连忙跪下道:“回小姐,您的屋子今日是奴婢亲自收拾的,奴婢换了新的锦被来之后分明仔细整理过床榻,不知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刘楚楚清楚自己身边的人不敢欺瞒。 见锦被隆起,其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刘楚楚蹙眉走近,随手将锦被掀开—— 竟是鲜血淋漓的双手双足。 “啊——!” 一旁的侍女骤然惊呼出声,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面上满是恐惧。 刘楚楚的脸也霎时间血色全无,白得瘆人。 刘楚楚虽曾令下面的人去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也曾重罚让人残疾或丧命,但那些脏东西从不配出现在她眼前。 她还是头回见着如此血腥残忍的场景,一时惊惧交加,几次动了动唇都没能开口说出什么来。 过了半晌,刘楚楚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吩咐侍女:“不要声张。” “去请父亲过来。” * 转眼便到了二月十五,京郊栖霞山举办春日宴的日子。 山里风大,柔蓝见姑娘今日穿了秋月白的织锦高腰长裙,便备了藕色底柿红边的披风为姑娘披上。 “姑娘,今日若有人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柔蓝难掩担忧道。 不知是否因为最近都住在云山寺里,柔蓝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听过那些和姑娘有关的闲言碎语了。 但今日的场合特殊,人多眼杂,那些本就对姑娘有偏见的人看见姑娘出现在春日宴上还不知会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容清棠柔柔地笑了笑,抬手点了点柔蓝紧蹙的眉心,提醒道:“你别往心里去才是。” 容清棠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柔蓝每回听见那些都比她更气闷。 柔蓝也没办法,只要听见有人说姑娘不好,她便会觉得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 她有些犹豫地问:“我们今日以什么理由去参加春日宴呢?” 朝中大臣们会携家眷一同参与今日京郊举办的春日宴,皇后的人选也会从那些未婚的适龄女子中定下。此事在长安城中都传遍了。 但即便不曾与人成过婚,姑娘也已经失怙数年,又无别的在朝为官的兄弟,若贸然出现在此次宴席上,到时恐怕会受人非议。 柔蓝虽已经知道择选皇后的结果,可眼前似乎的确没有合适的理由能让姑娘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春日宴上。 容清棠却并不担心:“既然陛下让我去,或许已提前准备好了理由。” “即便没有,”容清棠提醒道,“你忘了怀文师兄吗?” 柔蓝面色一喜,忙道:“还真忘了!” “此次春日宴也有贺新科进士之意,三公子既已考中了状元,自然也会参加。” 姑娘前几日原想和几位公子在雨隐楼聚一聚,庆贺怀文公子连中三元。可张榜后三公子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竟一连几日都没能抽出时间来。 柔蓝这才放心些了。 怀文公子虽寡言内敛,但待姑娘这个师妹还是很好的,应不会任由姑娘受什么委屈。 待容清棠整理完妆容和衣饰,柔蓝才推开门准备往外走。 而柔蓝甫一出门,便看见陛下着一袭月白色常服立于廊下,似是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陛下。”柔蓝连忙行了一礼,走在她身后的容清棠也垂眸福了福身。 “无需多礼。”见容清棠低垂螓首,卫时舟温声说。 容清棠这才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群青说今晨东方既白之时卫时舟便离开了云山寺,她以为他此刻应已经去京郊了。 卫时舟为她解惑道:“我有事回寺里见了尘大师,顺道来接你一起去京郊。” 若说他是先回宫处理了一些事再专程回来接她,恐怕会引她起疑。 容清棠颔了颔首,道:“有劳陛下。” 她不知道这回卫时舟又等了多久。群青一直守在门外,也不知为何没有告知她们。 两人一起往出寺的方向走。 为着礼数,容清棠原本有意落后卫时舟一步,但他几次都刻意慢下脚步等着与容清棠并肩而行,容清棠也只好作罢。 柔蓝与群青落后几步跟在他们后面。 即将走出庭院时柔蓝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两人,心道了一声“果然”之后才又收回目光。 她方才第一眼看见陛下时,便觉得他今日穿的衣衫和姑娘身上的很搭。 颜色都是秋月白,所绣的花纹饰样也都并不张扬,看着只让人觉得清雅出尘,气质如远山玉泉般。 这会儿他们并肩走着,柔蓝越看便越觉得姑娘和陛下像是一对璧人,任谁来看也得说一句十分登对。 她思绪越走越偏,群青适时低声提醒道:“别乱想。” 柔蓝立马回过神来。 也对,姑娘虽未明说,但柔蓝也猜得出来,陛下想让姑娘当皇后是有别的很重要的原因,他们并非因两情相悦才决定结为夫妻。 是柔蓝看着他们觉得相配,才一时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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