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遇上了难事,别瞒着师兄便是。”怀文道。 “好。”容清棠柔声应下。 春闱之后怀文一直被各种事情绊着脚步,本打算明日便去云山寺看望容清棠。不曾想今日先碰上了。 他之前一直有些担心容清棠会因和离一事而心情郁结,今日见她看起来要比在王府时还轻松许多,他也放下心来。 但得知她与今日择选皇后一事有关后,怀文便有了别的疑虑。 “你可知晓怀谷师兄的心思?” 原来怀文师兄也看出来了。 见他开门见山地问,容清棠便也如实回:“知晓。” “但师兄们便如我的亲兄长一般,”容清棠温声道,“一直都是。” 怀文听出她的态度,心底的忧虑却更深了些。 他沉吟了几息,还是提醒道:“怀谷或许并非如你所以为的那般温文和善,凡事多提防一些。” 一同在雨隐楼长大,他本不该在人后说这些,但容清棠的安危更重要,怀文也顾不得别的。 他不希望容清棠看见怀谷个性里偏执阴暗的那一面后觉得破灭,却也更不希望她一无所知地便受了伤害。 容清棠将师兄的叮嘱记在心里时,忽然想起了那枚不久之前才被卫时舟借走的药囊。 她面上不显,只是继续和怀文师兄聊了些别的。 但容清棠没想到,数月未见,怀文师兄竟和以往一样,还是不忘考校她的学问。 真要算起来,重活一世的容清棠其实已近一年半不曾和怀文师兄见过了。 是以这回被问到那些诗文时,容清棠觉得有些恍惚。 像是回到了及笄之前,还被父亲和怀文师兄耳提面命,每日诵读诗书的时候。 直到怀文不得不去赴与同僚提前定下的会面,他才停下了对容清棠诗文的考校。 离开前,怀文劝慰道:“无论听见什么闲言碎语,都切莫入心。” “闲时可读书作画,静心得宜。” 就在张榜后的这几日,怀文便见过了这帮京官里不少人的虚与委蛇和拜高踩低,他不难猜出那些人会因容清棠的身份和经历对她有些什么议论。 “好,若有人骂我,我就找状元郎告状,你寻个机会帮我参她们的父兄一本。”容清棠目光狡黠道。 来之前柔蓝也和容清棠说过类似的话,她知道他们都是关怀自己。 怀文见她还有调笑的心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今晚的春日宴之后,恐怕无需我参谁,便有人为你做主。” 毕竟看奏本的那人或许会是她今后的夫君。 他不认识别的世家贵女,但无论师妹为何会参与今日皇后择选一事,他都觉得最终脱颖而出的会是她。 容清棠侧首笑着打趣道:“师兄竟在背后妄议陛下,小心还没进都察院任职,便先被御史记上一笔。” 听出她话里的熟稔,怀文意识到师妹与陛下应已相识。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难得笑了笑,回她:“那拜托师妹帮我隐瞒这一回,别让我丢了乌纱帽。” “下回和下下回我也可以帮你隐瞒,师兄放心。”容清棠从善如流道。 在这种时候怀文总说不过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右手负于身后先一步离开了。 待看着师兄走远,容清棠才回首对身后的柔蓝道:“回寺后将怀谷师兄上回送来的那些药分出一份来,另找人看看。” “姑娘是怀疑……”柔蓝有些惊诧。 容清棠目光微凝,沉声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师兄走后不久,容清棠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她眉心紧蹙,暂且将心事放在一旁。 刘楚楚带着几名侍女和护卫缓步停在容清棠面前。 “和离不久便攀上了朝中新贵,还央他带你来了这春日宴,倒是我小看你了。”她嘲讽道。 想起前世坠下山阶一事便是由眼前这人设计,容清棠心中厌烦,并不理会刘楚楚,面色漠然地带着柔蓝和群青他们径直错身离开了。 这一世若刘楚楚仍决定对自己下手,容清棠会连着上一世的一并还给她。 今日不宜生事,是以刘楚楚没有拦她。 她只管往前去,那边有人比刘楚楚更想同她叙叙旧。 方才刘楚楚远远地便看见容清棠正与新科状元相谈甚欢。 她原以为谢闻锦如今失魂落魄的状态是因为容清棠对他欲擒故纵。可此时看来,或许容清棠一早便搭上了别人,才会干脆利落地与只是五品官且并无袭爵可能的谢闻锦和离。 谢闻锦原是被人弃了,才成了那副模样。 果然,人都是贱的。 新科状元的确前途无量,能以再嫁之身做他的妾室,便应是容清棠最好的出路了。 以容清棠的身份、眼界和能力,她这辈子最多也就到这里了。 而以刘家的根基和刘楚楚的才貌,即便是后位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到时,她仍能将容清棠的一切踩在脚下。 看着容清棠的背影,刘楚楚平静地想道。 “回去吧,父亲该寻我了。” * 容清棠刚甩开刘楚楚不久,却又看见另一个她实在不愿再看见的人出现,还拦在了她面前。 谢闻锦正痛心疾首地望着她。 似是对她很失望。 容清棠觉得以后出门还是应该看看黄历,趋吉避凶。 不然哪怕再好的心情,都能被这些人消耗殆尽。 容清棠不愿与谢闻锦说什么,正欲像方才那样径直离开,却见谢闻锦忽然抬手,想拉住她的手腕。 群青几乎瞬息间便猛地一手刀劈在谢闻锦的小臂上,生生打断了他想触碰容清棠的动作。 谢闻锦吃痛地收回手,面色难看道:“除了让你的人对我动手,你便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了吗?” “你自找的。”容清棠淡声道。 谢闻锦似乎病得很重,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才继续说道:“你一定要与我和离,是因为陛下还是新科状元?” 刘楚楚让人来给他传信说容清棠正与新科状元暗通款曲时,谢闻锦还不信。 可方才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容清棠觉得莫名其妙。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师兄都认不出来了。”她语带嘲意道。 谢闻锦立即道:“师兄又如何?你们之间并无血缘,不受伦理所限。” 容清棠实在不想再与他待在一处,但她想离开时谢闻锦又挡在她眼前,只是没再有别的动作。 见绿沈按捺不住想上前,容清棠便朝他挥了挥手。 得了令,绿沈立即闪身至谢闻锦身边将他制住,还不忘趁机狠狠给了他几记肘击。 谢闻锦要么就待姑娘冷漠,要么就说这些难听的话,绿沈早就想对他下手了,今日才终于有机会。 容清棠连一丝眼风都不曾留给谢闻锦,迈步往前走去。 谢闻锦挣脱不开绿沈的控制,便哑着声音道:“你曾嫁为人妇,若跟了陛下,至多也只能是个嫔位。而刘相一定会让刘楚楚当上皇后,她那么恨你,到时绝不会让你好过。” 他故意不愿去想,刘楚楚到底为何会对容清棠有如此深的恨意。 “即便嫁给你的师兄,你也做不了状元娘子,只能是个妾室。等正妻进了门,若被人磋磨欺负,你没有母家作为支撑,到时又该如何?” 谢闻锦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 “母亲待你极好,早已把管家权交给了你,王府内也从无人敢苛待你看轻你。” “为何放着好好的正妻的位置不要,非要去攀附他们?” 容清棠停下脚步,觉得身后的人实在可笑极了。 见她朝自己回过身来,谢闻锦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放低了声音,劝哄道: “无论你与他们之间发展到了哪一步,我都可以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重新迎娶你回府。今后我也会待你好,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但他却眼看着容清棠的脸色越来越冷,声音里也像是裹着冰碴道:“我从不知,你竟如此愚蠢。” 他竟觉得这些蠢话能达到他想要的作用。 而看见男子与女子交谈,他心里便只有这些肮脏的怀疑和猜想。 “曾嫁给一个思想龌龊,内心不堪的人,并非我的污点。”容清棠平静道。 谢闻锦神色僵滞,转而说:“我不会娶平妻,也会与刘楚楚断了来往,我与她之间什么都没做过,你相信我。” 容清棠随口问道:“怎么?你不报仇了?” 谢闻锦心里一痛。 她果然很在意他曾因报仇之事故意冷待她。 “母亲曾经劝过我,但我当时没有听懂她的话。她说我一定会后悔,我也确实后悔了。” 病中的日子谢闻锦想了很多。 原本坚持与深信的东西,都在一次次看见那座本属于容清棠,却已经彻底闲置下来的院子时动摇。 他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报完仇后再好好补偿容清棠。 可他从没想到,或许容清棠并不愿意一直在他身后等着,盼着。 “我不报仇了,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谢闻锦收敛了那些猜疑与嫉妒,极尽温柔宽容地问道。 这是他递给她的台阶,他也真的想接她回家。 分开的这段时日,谢闻锦越发清晰,自己不能没有她。 而看着谢闻锦此时这副模样,容清棠只觉得厌恶。 “想要报仇时,其余的一切都可以被忽略,被搁置,被牺牲。你凭什么觉得,当你不想报仇的时候,我还会巴巴地回你身边。” 被她讽刺与质问,谢闻锦难掩激动道:“凭你说过你愿意与我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她怎么能这么快便忘了! “连你身边的丫鬟都在簪花卖弄风骚,是不是她带坏你的?” “你是不是早就与那些男人有了首尾?!”谢闻锦冲动问道。 一旁的柔蓝从未被人如此说过,她倏地脸色煞白,眸中忍不住漫起了热泪。但她不愿让姑娘担心,便强忍着泪意,沉默地摘掉了那朵姑娘为她簪上的花,小心护在手心里。 容清棠看着柔蓝这样,心疼不已。 她一步步走近谢闻锦,心底的某个念头冒得越来越高。 “啪——!” 一道清脆利落的声音倏地响起,又很快消失在温柔的清风里。 容清棠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怎么想便怎么做了,她不会委屈自己。 右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麻,但她心里很快意。 谢闻锦神情愕然地失了声音,一时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从不曾想过容清棠会亲自对他动手,还是以扇耳光这么侮辱人的方式。 容清棠随即转身离开,再也不曾回身看过谢闻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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