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棠沉默着没有说话。 太后并不否认,自己对卫时舟的确不好, 但容清棠没资格责怪她。 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资格。 当初因为生育这个孩子,太后失去了一切。 她年轻完美的容颜与体态不受控地有了缺陷,引以为傲的舞姿也因为孕育过一个孩子而变得丑陋,身上还难以挽回地留下了那些不堪的纹路痕迹。 但孕育这个孩子之前,没人告诉过她, 其实还会经历这些。 若知道孩子其实是蚕食母体的怪物, 她绝不会生下卫时舟。 除了皇后与太后的身份和荣耀, 这个孩子带给她的只有种种令人作呕的变化。 眼看着卫时舟一日日地长大, 自己却不可避免地开始衰老, 太后不止一次想要让这个吞噬了她的一切的孩子死去。 但卫时舟仍然活到了如今, 还成了一国之君, 她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如今太后退而求其次, 只是想让卫时舟按照她的想法去与刘相合作, 平稳地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下去。 起码在她死之前, 卫时舟绝不能和刘相撕破脸, 不能让这江山换了主人,影响她身为太后的尊荣。 分明只需要将刘家的女儿娶进宫, 便能和刘相结成姻亲,避免皇权与相权硬碰硬的局面。 自古以来, 皇帝以这种方式拉拢朝臣也并非多么稀奇的事情。 太后不明白卫时舟为何放着刘楚楚不娶, 非要让二嫁的容清棠来做这个皇后。 为了稳住刘相,避免让他生出不臣之心, 即便不是他的女儿, 而是他选中的别的女子, 太后也会让她进宫留在卫时舟身边。 若非卫时舟将执掌六宫的权力给了容清棠,太后本可以直接组织选秀,完成她与刘相之间的约定。 太后转而想通过容清棠之手操办选秀一事,所以今日才会特意来坤宁宫一趟。 但她没想到容清棠竟然会以卫时舟的意愿为借口,拒绝她。 太后嘲讽地问容清棠:“你以为当了皇后,便能做皇帝的主了?” “臣妾不敢,”容清棠平静道,“选秀一事,陛下自有决断,臣妾不会逾距。” 太后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选秀一事,哀家自会去问问皇帝。” “至于你,”太后睨了一眼容清棠,“不敬婆母,今日哀家罚你在坤宁宫外跪上三个时辰,你可有不服?” 容清棠只要想起太后对卫时舟做过的事,便很难对太后存有敬意,是以她没有解释和否认,淡声道:“没有不服。” 太后听出来,容清棠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她的确对自己没有敬意。 她一时气闷,斥道:“这便是你们容家的教养吗?!”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亲是罪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后本想维持表面平静,给容清棠一些好脸色。可她没想到容清棠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 “滚出去跪着,没有哀家的话,不许起来。” 容清棠知道与太后多说无益,她今日一直有些头昏脑涨,也不欲再与太后争执什么。 不愿听太后继续说下去,容清棠转身后正欲走出正殿,却忽而觉得头疼得厉害,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陪在一旁的柔蓝立时发觉不对,眼疾手快地在容清棠晕倒在地之前将她扶住,又连忙朝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快去请太医过来!” 两名宫女匆匆忙忙地跑出正殿,殿内另外的宫女立即上前,想与柔蓝一起将皇后扶至一旁的美人榻上。 见状,太后神色不耐道:“你们主仆竟还敢合起伙来演这出戏蒙骗哀家?” 太后虽不曾经历过宫斗,但出阁前她在娘家后宅里见过不少。 她没想到容清棠竟是个蠢笨的,也会用这种粗陋的把戏。 见容清棠身旁的宫女不理会自己,太后沉着脸,命令自己身旁的嬷嬷道:“你过去,把她掐醒,哀家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嬷嬷知道太后的脾气和手段,不敢违逆。但她刚硬着头皮走近,柔蓝便立即将容清棠护在怀里。 见这个嬷嬷竟当真想对皇后动粗,坤宁宫的宫女们毫不客气地将她拦住推搡开。 她们都将陛下待皇后的态度看在眼里,深知若没有护好皇后,自己也难辞其咎。 柔蓝则和另一名宫女一起轻缓地将皇后扶到了一旁。 柔蓝想到了什么,抬手轻碰皇后的额头,果然触及一片滚烫。太医还没到,柔蓝只能焦急地守着旁边。 而这副主仆情深的模样更加惹怒了太后,她厉声吩咐自己带来的宫人:“坤宁宫的这些奴婢不知礼数,赐她们掌嘴,打到她们知错了为止!” 无论皇后是真晕还是假晕,这会儿皇后发不了话,但太后的身份却实打实地摆在那儿,她身旁的宫人都不敢抗命,只能依言朝坤宁宫的宫人们靠了过去。 但还不待她们做些什么,便听见余内侍高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的脚步生生凝滞在原地,立时俯跪在地,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卫时舟行至正殿后首先望向美人榻上阖着眸子的容清棠。 只一眼便看出她此时意识不清,应是陷入了昏迷,卫时舟心头猛地一紧,眼神也骤然变得深沉。 卫时舟快步行至容清棠身旁,下意识朝她伸出手,想将她抱起送回东暖阁,却又像是怕把什么易碎的珍宝碰坏了似地停住了动作。 “怎么回事?”卫时舟冷声问。 见皇上亲自来了,方才还正向皇后那边靠近的宫人们齐声惶恐道:“陛下恕罪!” 她们虽然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却也都清楚,皇上才是这座宫城的主人。 “滚出去。”卫时舟声音冰冷道。 太后身边的宫人忙不迭地躬着腰退了出去,唯恐自己慢上几分便会遭受重罚。 坤宁宫的一众宫女也齐齐跪地,请罪道:“奴婢失职,望陛下责罚。” 柔蓝及时道:“回禀陛下,娘娘方才忽然晕了过去,奴婢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 卫时舟点了点头,心急如焚却面上不显。 好在,太后来之前,容清棠就派人去请了李太医,想问一问有关卫时舟身体的情况。 柔蓝方才派出去的人半路便碰上了李太医,得知皇后忽然昏倒之后李太医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地到了坤宁宫。 甫一走近正殿,李太医匆匆行了一礼,卫时舟立即道:“免礼,你快看看,皇后是怎么了?” 李太医连忙行至美人榻边,开始为皇后诊脉。 “哀家倒要看看,能诊出什么来。”太后嘲道。 卫时舟冷漠地瞥了一眼太后。 听人来报说太后从御花园往坤宁宫去,卫时舟便立时离开了紫宸殿,往坤宁宫赶。 可他还是晚来了一步。 早已习惯了卫时舟漠然的眼神,太后不偏不倚地看向他,斥责道:“皇帝好大的架子,一进门便发脾气,这是连给哀家请安一事都省了?” 卫时舟收回目光,并不与她交谈,转而冷声吩咐余内侍:“太后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仁寿宫接下来只进不出。” “仁寿宫的宫人未能及时劝解太后,每人杖责二十。” 余内侍立时应下。 太后闻言神色难看极了,她正欲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卫时舟难掩戾气的眼神时怔了一瞬。 她虽习惯了卫时舟待自己冷淡漠然,却从未见过他的眼神中带着如此浓郁的恨意与厌烦。 “皇帝是想让哀家禁足吗?”太后质问道。 太后一口气憋闷在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容清棠只是躺在那儿,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卫时舟却为了容清棠打她的脸? 卫时舟充耳不闻,只神情专注地看着仍未见转醒的容清棠。 “余内侍。”他淡声唤道。 余内侍立即会意,带着宫人不由分说地将太后拦着扶着推到了正殿外,又将仁寿宫的人全都带了回去。 众人都因皇上将太后禁足一事而觉得不可思议,可没人敢在面上显露分毫。 李太医也只当自己不曾听见看见皇上与太后之间的任何事情,认真诊完脉后躬身向皇上禀报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应是近一两日内吹了冷风,致风寒入体。娘娘昏迷之前,头部应已隐有不适。” “微臣为娘娘熬一副药,待娘娘服下后,应在一个时辰内便能醒来。” “醒来之后呢?”卫时舟问。 李太医紧接着回道:“娘娘醒来后,仍需再服用几日的汤药,并在屋内静养,不得再见风受凉,待到娘娘身上再无任何不适时才能出门。” 卫时舟微微颔首,道:“朕记下了。” 李太医愣了愣。 娘娘生病,自然有宫人记着这些,为娘娘侍疾,陛下为何要记下这些? 但他面上不显,恭敬地从正殿内退了出去,亲自去为皇后娘娘熬药。 得了李太医的话,卫时舟心里却仍然没能松下半分。 他放轻动作将容清棠从榻上抱了起来,又让柔蓝将一旁的薄毯盖在她身上挡着风,随即脚步平稳地把容清棠抱回了东暖阁内。 待重新将容清棠放至床榻上后,卫时舟轻手触碰她的额心,感受到指尖的灼热,他眉间紧蹙。 容清棠应是昨夜从她的屋子里去看他时受了凉。 卫时舟以为自己能将容清棠保护得很好。 可眼下,她生病难受,却也是因为他。 卫时舟心底情绪百转,忍不住靠近容清棠,坐在榻边控制着力道握着她的手,分毫也不愿松开。 太医说容清棠昏迷之前便应已有不适。 可她不曾对他提起,而他竟也没能发现。 卫时舟本以为自己会是一个称职的夫君,可如今看来,他做到的,还实在太少。 作者有话说: 下章时舟就要寸步不离地照顾老婆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皮皮、绿色迷迭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寸步不离 ◎“抱抱我,好不好?”◎ 卫时舟一直守在容清棠身旁。 柔蓝将太医熬好的汤药端至东暖阁时, 便看见陛下正神色沉敛地注视着皇后,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心疼与自责。 关心与担忧做不得假,陛下对娘娘, 或许用情不浅。 柔蓝心道。 昨夜柔蓝没跟在皇后身边,并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娘娘是因何受了凉。 但往年的冬春时节,娘娘都会病上几回。今年入春后娘娘一直没有生病,眼看着越来越暖和了, 柔蓝原以为今年会是个例外。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 柔蓝将放着药碗的托盘端进屋内, 垂首恭敬道:“陛下, 汤药熬好了, 太医说喂娘娘服下后, 一个时辰内娘娘便应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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