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舟颔了颔首, 在床榻边坐下, 轻轻扶着容清棠稍坐起来了些, 倚靠在他怀里, 以免过会儿服药时会呛到。 柔蓝放下托盘, 端起药碗, 正打算到床榻边喂娘娘服药,却听见陛下低声道:“把药碗给朕。” “再备些蜜饯送来。” 容清棠醒了可以去去苦味。 柔蓝心里一跳, 没有多说什么,依言将药碗捧至陛下身旁。 卫时舟接过药碗, 隔着白瓷感受到仍有些烫, 他用瓷勺盛了少量的汤药,轻轻吹了好几回, 待汤药凉了些之后才慢慢将其送至容清棠唇边, 一点点喂她喝下。 好在容清棠虽还未醒来, 却也没有抵触汤药,只在尝到带着苦味的药汁时下意识蹙了蹙眉。 以免容清棠被呛到,卫时舟每回都只盛了很少的汤药。耐心地一点一点将整碗汤药都喂给她服下后,卫时舟用自己随身的锦帕为她擦了擦唇角,才又轻缓地扶着容清棠让她重新躺下,继而为她掖好被子。 柔蓝神色自然地接过空药碗放回托盘上,心底却一直有别的念头在盘旋。 陛下对娘娘如此细致入微,已到了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的地步。 之前柔蓝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娘娘说与陛下成婚是事出有因,并非因为两情相悦,但陛下却似乎待娘娘十分体贴深情。 直到娘娘与陛下大婚那日,群青提醒了柔蓝一件事,她才想通了其中的因果—— 当年在黔州那场饥荒中,还不满十岁的娘娘救下了她和群青、绿沈他们。后来她和群青都曾见过娘娘与一个身形瘦削却气质出众的少年待在一处。 那时娘娘还曾笑吟吟地和他们说起过那位“漂亮哥哥”。 而娘娘亲眼目睹那个稚童被混乱的难民踩死之前,不仅有柔蓝和群青、绿沈拼死护着娘娘,那名少年也曾夺刀制服那个意欲伤害娘娘的男人,还因此受了伤,流了不少的血。 只是那日之后,受了刺激的娘娘大病了一场,醒来便忘了那名稚童惨死时的情形,忘了她与柔蓝和群青他们之间相识的经历,也不再笑着提起她曾说过的“漂亮哥哥”。 经群青提醒,柔蓝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消瘦身影才和陛下重叠到了一起。 她没想到,陛下与娘娘之间竟那么早便有了交集。 但这些,都已经随着娘娘当时在城门外目睹的惨状而一并被遗忘了,陛下也从未与娘娘提起过。 柔蓝其实也能想到陛下为何没有提起当年与娘娘的初见。 因为她和群青他们也一样,没有向娘娘细说当年的事情,只说他们是在饥荒中被娘娘救下。 他们都不愿让娘娘再想起当初那一幕惨状,即便有些共同的记忆只剩他们还清楚记得。 柔蓝忽然觉得,对娘娘珍之重之的陛下,或许当真与辜负娘娘心意的谢闻锦不一样。 柔蓝端起托盘,垂着首从屋内退了出去。 卫时舟仍寸步不离地陪在容清棠身旁。 或许是汤药起了作用,容清棠额间不断沁出细密的汗。 卫时舟不时用干净柔软的丝帕为容清棠拭汗。见她脸颊上仍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卫时舟眉间的蹙痕丝毫不曾和缓。 自这一世卫时舟重遇容清棠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生病。 看着容清棠双眸紧闭着躺在床榻上,卫时舟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忆起前世她跌落山阶后,他不顾一切地奔至容清棠身边,只看见奄奄一息的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再看看什么,最终却还是永远阖上了眸子。 她的眼里再也无法出现他的身影。 在容清棠重新认识他之前,他便彻底失去了她。 眼看着容清棠服下药后还没有转醒,卫时舟难以抑制地自心底生出铺天盖地的恐慌与悔恨。 若他不曾因为私心,故意让容清棠知道自己在雨天时的异样,她昨日便不会因为担心他,在雨夜走出屋子,吹了风受了凉。 他昨夜竟还在享受容清棠的拥抱和对他的关心,这份享受甚至还盖过了雨天时惯有的剧痛。 自私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还让容清棠陷入了病痛和难受,他又能比为了报仇而冷待容清棠的谢闻锦好到哪里去。 他竟还自以为是地觉得,他才是世上唯一能护容清棠周全的那个人。 卫时舟心底的自厌层层堆叠。 他垂在身侧的手分明想要握着容清棠的手,却生生克制着不许自己再触碰容清棠分毫。 他实在不配。 容清棠的意识一直混沌不清。 模模糊糊中,她感觉自己似乎全身悬空,不知飘浮了多久,才稳稳落到了柔软的实处。 后来,容清棠才刚察觉出自己倚靠着某些温热的东西,唇齿间便被一缕缕苦味占领。 而这些略有些熟悉的苦涩一点点地帮她敛回了缥缈虚浮的神识。 这种浑身无力的状态其实对容清棠来说很熟悉,她隐约知道,自己应是病了。 不知过了多久,容清棠才有了重新睁开眸子的意识与力气。 而她甫一睁眼,便看见卫时舟正长身玉立于离她不远的地方,紧皱着眉头,面色沉郁,周身黯淡。 他眼底的自责让她的心猛地沉了沉。 她勉力眨了眨长睫,待聚回了些力气后才得以朝卫时舟伸出手臂,哑声道:“别皱眉,不是你的错。” 卫时舟心里一痛。 他神色痛苦的看着容清棠,脚步僵滞在原地不敢上前,手也似乎被千斤巨石压着无法抬起去牵她。 卫时舟声音喑哑道:“是我……” “不是。”容清棠温声打断他的话。 见卫时舟的手紧攥成拳,似是正在隐忍压抑着什么,容清棠抬眸看向他,柔声说:“我有点冷,抱抱我,好不好?” 卫时舟的心狠狠地疼着,像被无数粗粝的石子碾过。 看着容清棠眼底星子般微亮的期待,他终于迈步向她走近,俯身轻轻将她拢入怀中。 容清棠抬手回抱住他,轻声重复道:“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病几回,不是你的错。” 只在昨夜相拥而眠过,容清棠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熟悉了卫时舟的怀抱。 “谢谢你陪在这里。“ “醒来就能看见你的感觉,很好。” 作者有话说: 小夫妻要多贴贴~ 棠棠和漂亮哥哥的儿时初见指路第41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803188 3瓶;西伯利亚二哈、黎晨星、啊皮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悉心照料 ◎容清棠的身边,只会是他。◎ 容清棠服了药后只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 很快便因药物作用,仍觉得有些困倦疲惫。她就着卫时舟的手吃了两颗蜜饯海棠果后便又沉沉睡去了。 容清棠的脸色已慢慢好了许多,但卫时舟仍无法放下心来。 他不愿离开容清棠身边, 待她睡下后,卫时舟便命人将今日还未批阅完的奏折送来了坤宁宫。 卫时舟就在离容清棠不远的长案上继续处理政事,时常侧首看向容清棠,以确保她安然无恙。 柔蓝进门奉上茶盏时,卫时舟想起之前她曾显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还曾同余内侍旁敲侧击地提起过黔州。 卫时舟猜出了什么, 放低声音言简意赅道:“不要同她说你曾在黔州见过朕。” “那些事, 她忘了也好。” 当年城门外的那具幼小的尸体曾带给容清棠巨大的冲击, 卫时舟不愿让她再想起那些惨痛的事。 她将其连同着与他的初见一并忘了也无妨, 卫时舟总会重新走向容清棠, 让她再次认识他, 记住他。 无论是第几世, 也无论需要多少次, 需要多长时间。 柔蓝并不意外, 当即应道:“奴婢遵命。” 太阳西斜时, 容清棠才又慢慢转醒。 她甫一睁开眸子,便看见卫时舟正在不远处, 握着笔专注地在一本奏折上写着什么。 瞥见长案另一端,容清棠心跳空了一息—— 上巳节那日她与卫时舟互赠的柳枝和桃花此时正各自被插在云白色的瓷瓶中。 昨日卫时舟在老先生的院子附近为她采的花束也被放在了一个漂亮的花瓶里。 他竟没忘了将它们带回来。 容清棠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 卫时舟便已经察觉了她的呼吸与方才有所不同。 他立即朝床榻的方向看来, 一面起身向容清棠走近一面温声道:“头还晕吗?” 容清棠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没有不舒服了。”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卫时舟及时拿起一旁的披风覆在她肩背上。 “师父和师娘进宫了, 我去让他们进来吗?”卫时舟温声道。 容清棠:“师父和师娘是不是知道我生病了?” 卫时舟微微颔首, “太医不熟悉你之前的情况,我不放心,想麻烦师父再为你诊一诊脉。” 容清棠自幼时误服了有毒的糕点起,便是师父在为她调理身子,直到近几年不常在师父身边了,怀谷才开始接手她的药方。 是以卫时舟命人去状元府请来了容清棠的师父与师娘。 得知容清棠还在睡着,两位长辈来看过她之后便先出去等在了正殿中,让卫时舟先不要叫醒她。 知道卫时舟是为了自己好,容清棠拢了拢披风,柔声说:“请师父和师娘进来吧。” 除了卫时舟,她也想早些让两位长辈放心。 卫时舟起身向门外走去,打开门后向守在外面的柔蓝说了几句话,很快便又折返回屋内,倒了一杯水递到容清棠手边,眼神一瞬不错地看着她,声音如常道: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想做什么想拿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不要硬撑。” 容清棠从他手里接过瓷杯,喝了几口润润嗓子,才又抬眸看向卫时舟,轻声答应道:“好。” “但这回我生病真的不怪你,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这样。” 容清棠还记得之前醒来时卫时舟脸上自责的神情。 可这其实是她儿时落下的病根,昨夜也是她自己出门太匆忙,忘了带件披风避寒。她不想让卫时舟怪在他自己身上。 卫时舟神色温和地抬起手,轻轻为容清棠将耳畔的散发拢至耳后,却没有说话。 容清棠正想再说些什么,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卫时舟亲自去为师父和师娘开了门。 看见来人,怀荆和温兰立即俯身想要行礼,却被卫时舟拦下了。 “师父和师娘不必多礼。”卫时舟温声道。 “多谢陛下。”怀荆和温兰同时道。 这不是在状元府,而是在宫中,怀荆和温兰都不想失了礼数,让别有用心的人拿住话柄。 但他们都记挂着容清棠的身体,暂时将这些外物放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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