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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隐不动声色。 “妈妈，电梯门。” “童童你按住，妈妈搬东西。” “嘀嘀——” 电梯门的边上，一只白净的小手伸了出来，挡在电梯门的感应器前面，不过还没放好，就被另一只白净的手拿住手腕，拉了回去。 “不要用手摸，要按按钮。” “哦……” 罗隐向电梯门那边挪了一步。 他看到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推了出来，拉杆上还挂着一个大塑料桶，桶里里面装着锅铲水杯，还有几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是牙刷牙具以及肥皂盒子，洗衣液之类的。 而行李箱后面，一个画着职业妆容的女人抱着一捆大凉席，艰难地往外面走，女人穿着职业化的衬衫和裙装，还穿着高跟鞋，搬东西实在是很不方便，在将凉席放下后，女人索性脱下了高跟鞋，穿着袜子的脚直接踩在地上，继续往外搬东西。 在电梯里，还有一箱子儿童书籍和玩具，两个特大号的鼓鼓囊囊的红白蓝编织袋，其中一个袋子口的拉链坏了一半，里面的化妆品收纳盒、挂烫机、吹风机搅在一起，杂乱的状态让罗隐看一眼就眉头直跳。 而在这两个大包和箱子的后面，还有一个被淹没的小女孩，女孩个头很小，算上头顶的辫子才比罗隐的小腿高一点，她很懂事地躲在各种行李的后面，似乎是知道妈妈的不容易，她一只胳膊仔细抱着妈妈的灰色西装，另一边手高高举过头顶，努力按着电梯的开门键。 小女孩的肩膀因为抬得太久而微微发抖，大拇指也因为挤压按键而发白，但是她没有吭声，就这么静静坚持着，等妈妈搬行李。 这时女人的手机响了，“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的歌声响起，女人看了一眼来电信息，立刻站直，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露出热情的微笑，接起电话。 “哎王总，没问题，您太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李总我已经送到家了，您放心吧，嗯嗯，我真佩服您和李总间的这种感情，真是……对对，你说的这个人生态度真是太对了……” 在昏暗的灯光和虫影的交织下，女人热情应承着，她的妆容因为汗水有些花，脸上满是红晕，说话间都是酒气，她的一只手撑在侧腹部，大概胃到十二指肠一带不太舒服，衬衣的后背大片汗水已经浸透，隐约透出内里痕迹。 罗隐伸手在半空中扫了一下，顿时一股气流吹过地面，将楼道的尖锐杂物都扫到边边角角，然后他向前一步，走出了自己的阴影屏障，在这对母女面前显出身形。 因为视角问题，母女两人以为罗隐是从住户那边走出来的，女人还在讲着电话，但是对罗隐露出抱歉的神情，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一点，似乎刚想起来小区隔音不好，在这讲太大声会扰民。 罗隐没有什么回应，他默默伸手，把电梯里剩余的东西搬了出来。 他一只手挡住电梯门，朝小女孩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把胳膊放下了，然后另一只手把电梯里的东西一件件提起，拎到电梯外面。 罗隐其实很讨厌酒气，但是此刻他并不在意，因为这个女人未必就喜欢酒气，她的孩子也不会喜欢酒气，没有几个人是因为喜欢喝多才喝多的。 尤其是刚才的观察让罗隐发觉，这个带孩子的母亲不止是个职业女性，她应该还是一位猎人。 至少曾经当过执业猎人。 不知是不善经营，还是突逢变故，显然她现在已经不执业了。 再看了眼小女孩，罗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这个女孩的状态并没有第一眼看上去那么健康。 从对方时不时放在胸口的小手，以及苍白的嘴唇来看，女孩很可能患有某种迷宫病。 当罗隐开始搬东西，打电话的女人也上来伸手搬运，脸上的歉意更浓，终于电话结束，她得以向罗隐道歉和道谢，她努力鞠躬，一缕发丝从松动的束发中垂了下来，更给她添了一分狼狈。 “没关系。” 罗隐对孩子微笑，他尽可能让这样一笑表现得亲切些，然后才按下关门，乘电梯下了楼。 临关门的时候，女人还蹲在门口整理行李，罗隐看见女人打开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壳小王冠，那小王冠上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女人笑着把王冠戴在女儿头上，又在她的脸颊亲了亲，她笑着说了着什么，那笑容透着疲惫，但也很真诚。 女孩抱住妈妈脖子，在妈妈脸上也亲了一下。 电梯到达一楼，罗隐重新打开阴影遮蔽身形，走出单元楼。 这世上还有多少迷宫病。 有多少人能等到资源治疗。 罗隐想起在问心迷宫中的灵魂拷问，你只有一个人，你能帮多少人。 …… 夜晚，心乔和小青正在桌前盘点今天的学习内容。 当然，主要负责盘点的是小青，心乔则是负责被小青盘来盘去。 “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 “记住‘没有’了。” “哎呀，你好好回想回想，罗老师要把过程写下来啊。” “好吧，好吧，我脑子笨嘛。” 心乔头大，小青要她把接受刺激方法时的感受描述出来。 就在心乔努力写记录的时候，她听到阳台外面，似乎传来一阵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的音量不大，逐渐从欢快变得舒缓，最后更是像摇篮曲一样让人放松，仿佛是在哄孩子睡觉一样。
第15章 深夜，民生工人家园小区。 色彩斑驳的旧楼楼体上，只有少数几个窗口和阳台还亮着灯。天色已经很晚，此时还未熄灯就寝的户主，大多是些晚归人。 八楼靠西面的一户阳台上，暖黄的卧室灯光下，走出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士。 这位女士名叫艾卓娜，曾经是云京城一家事务所的执业猎人，因伤退役，现在在地区商行支行工作。 今晚有些应酬，又赶上搬家，艾卓娜很晚才来到新住所，好在她之前已经把这里收拾的很干净，否则等她今晚能够睡下，天恐怕都要亮了。 想到这里，艾卓娜打了个哈欠。 这时，她怀里的女儿拱了拱身子，口中念叨着梦话。艾卓娜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睡着，而是女儿正在和魔力对抗，艾卓娜俯身亲了亲女儿，又继续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这个瘦小白皙的女孩名叫艾童，是艾卓娜的女儿，今年本该上二年级了，但因为迷宫病的缘故一直无法返回学校。 艾卓娜就这样一边工作一边尽量把女儿带在身边，有时会有朋友帮忙照顾，有时会花钱请人照顾，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她自己带。 倒不是连这些钱都要省，主要还是因为目前并没有什么专业机构对这个年纪的迷宫病患儿提供日常照顾。艾卓娜自己曾经是猎人，所以有一些情况她还可以应付。 比起来反而是市场方面的工作让她更加烦恼。 曾经当过猎人的经历既给她带来了一些优势，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有时同事和领导对猎人群体的不满，会意外的迁怒到她的身上。 那些事情不会表现的很直接，但是她能清楚感受到那些敌意的来源是什么。 考虑这些的时候，女儿艾童醒了，艾童抬起小脸，向她眨巴着眼睛，小孩子不擅长伪装，看女儿担忧的神情，艾卓娜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憔悴了。 “妈妈我可以睡了。” 艾童认真的说道。 “那你就睡吧。” 艾卓娜微笑，继续轻轻抚摸艾童的后背。 艾童的迷宫病有一个症状，那就是一到深夜就会关节刺痛，难以入睡，每天都需要艾卓娜用自己仅剩的猎人之心，抚平艾童身上的魔力扰动，帮助女儿度过这每天都要过的一关。 现在明明还没抚平扰动，她自己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每每这种时候，艾卓娜就会有一种无力感，觉得自己很没用，如果她很厉害，艾童又哪里需要这么懂事这么忍耐。 “妈妈我真的不疼了，我可以上床去睡。” 艾童的样子不像是在逞强，艾卓娜感到很奇怪，明明她感受到的魔力还不平稳，今晚的扰动应该还没度过，女儿却表现得轻松了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难道是女儿的迷宫病要痊愈了？ 这样的念头在艾卓娜的脑海一闪而过，她很快把这种希冀压下，害怕因为自己太兴奋，反而让这一点幸运消失。迷宫病自愈的奇迹案例并非没有出现过，每次这种特例出现新闻都会集中报道，可这样的奇迹会发生在她们母女的身上吗？ “那你回去睡，妈妈给你点驱蚊灯。” “好吧，妈妈也早点睡，你的眼睛红红的，该睡觉了。” “好好，去吧。” 看到女儿自己回到床边，放下蚊帐，艾卓娜这才相信她是真的没问题了，于是艾卓娜自己留在阳台，调整阳台门边和窗边的驱蚊灯。 自从迷宫开始出现，连蚊子也变得精明了，乘电梯，穿管道，钻蚊帐，几乎无所不能，甚至开始免疫许多蚊香片蚊香液之类的产品，现在驱蚊效果最好的大概就是新型驱蚊灯了。 “嗯？怎么打不开了。” 艾卓娜重新插拔了几次电源，又尝试换了一个插排，但是阳台和卧室之间的驱蚊灯怎么也点不亮。 难道是搬过来的路上碰坏了？ 今晚艾卓娜喝了很多酒，搬行李的时候有一只编织袋的拉链还出了问题，在路边磕碰了一下。 艾卓娜现在回想，也许驱蚊灯就是在那时碰坏的。估计是磕碰导致里面哪里短路了，果然电器买得太便宜，可靠性也会打折扣。 这样闷热的天气，如果不能驱赶蚊虫，怎么可能睡得好。 就再艾卓娜发愁的时候，阳台边传来了一个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她家阳台的防盗网。 艾卓娜回过头，看见在她家阳台侧面紧挨着的邻居家阳台上，暖黄色的灯光下，一个圆脸小姑娘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杆驱蚊灯向她这边伸过来。 “我们有多余的，借给你用。” 后边还有一个白净的小姑娘，也向着她微笑。 艾卓娜起初有些窘迫，但是两个女孩真诚的笑脸很快化解了她的窘迫想法。 “谢谢你们。” 艾卓娜也回以真诚的感谢。 看到两个女孩感情很好的样子，艾卓娜很是羡慕。 年轻真好啊。 不过艾卓娜并不知道，刚刚阳台上的两个女孩子，在看到她的时候，也很羡慕。 羡慕她独当一面的成熟和职业化，羡慕她和女儿有一个温馨的家，羡慕女孩有妈妈可以给自己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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