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还有着围观百姓呼唤的尾音,路瑶眨眨眼,经过这一遭,仿佛被他们赋予了神圣的使命,她走下车架,步伐都变得沉重。 到达祭台时,路瑶按照要求先留在凤辇上,让其他人先行。 打头的仍是萧凌,大臣们随后,到达台上,分两边散开,静声等待。 巳时一刻刚到,随着钟声敲响,身着浅黄色佛衣的守真手持引磬,一步一敲,而在他背后,是一众僧侣,合掌齐颂经文。 所有人轻轻鞠躬,迎接他们入场,待香烟燃起,路瑶便按照教导宫女所教,慢步移向祭台。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羽翟,抬手举至身前,大半边脸掩住,只露出一双灵巧的眼,以及勾画的眉间青鸾。 她抬步上台阶,后方垂落的衣袍由礼司的人牵着,直至到达高台,礼司的人才退下。 众人的目光早已望了过来,都聚焦在路瑶身上,正盛的阳光照耀下,她浑身金光浮现,身下彩衣顺着风在背后飘扬,鼓舞的衣袍像是随时可能带领那人羽化升仙。 所有人被这一幕震了下,不由屏住了呼吸。 眼看着路瑶走近,踏上中央祭台,刚停下,不远处梵钟敲响,渺渺佛音远扬,声未歇时,又是一击重击,密集的鼓声突兀加入,节奏快到人难以捕捉,台上气氛逐渐变化。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这声音牢牢抓住,紧接着僧人不歇的经文开始传颂。 这隆重又神圣的时候,路瑶脑海里再度浮现路上看到的垂髫小儿的脸,蜡黄黑瘦,却在瞧见她时,脸上爆发的蓬勃希冀。 她的情绪受到感染,闭眼再睁眼,脸上神情已经变化,身体紧跟着鼓声钟声一步步动作。 以往干巴巴的舞蹈动作,突然像是注入了灵魂,路瑶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身如心动,她脑海里不记得任何动作,身体却在无意识摆动。 待至钟声骤停,她落下最后一个动作,心神还沉浸在其中。 路瑶闭眼,她缓缓感受着在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祭天舞的意义。
第020章 弭灾、求福、报谢。 书写在纸上,看似短短六个字,却凝结了民众最真实的心愿。 路瑶心有感触,一舞过后,她从祭台上退下。 贵为皇后,此时她并不能离开,还要继续留在现场等祭祀结束。 一下来,就有人领她到萧凌旁边去,依旧是卓公公侍奉,瞧见她后,勾腰微微笑,随即退后,让她与萧凌并行。 听到动静,萧凌侧头看了过来。路瑶手里的羽翟还未放下,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索性就继续保持遮面的姿势。 从他的角度瞥眼,落入眼中的首先是她头上花里胡哨的发饰,除去梁朝人最爱的金玉,还有十几根羽毛,这是梁朝祭祀的传统装扮。 再往下,才能瞥见她的眉眼,精心装扮下,越发精致动人,不见她张嘴说话,现在单看着还真像模像样。 视线落到她交臂在胸前的手指,白嫩纤细,起舞时做出的拈花姿势格外漂亮,只要一闭眼,刚才的舞姿似乎又在脑海中跳跃。 萧凌目光凝注片刻,随即很快回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止萧凌在看路瑶,路瑶同样也在打量他。 两人距离挨得太近,她一靠近,就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香味,这还是之前闻到的味道,淡淡的却很好闻,她说不出确切是怎么一个味,却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 不像是香料的味道,难不成还是体香? 路瑶虚头巴脑心想着,这个念头没在脑袋里盘旋多久,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这味道固然好闻,可今日的萧凌显然更加耀眼。 他今日穿的是特制的吉服,三指宽的腰带束得一把劲腰,照旧是黑红二色,在边缘处绣着龙纹和祥云。身上布料是特供皇族的云锦,看着普通,实则寸尺寸金,仔细去看,流光溢彩,珍贵无比。 不过再珍贵的物件,也是拿来配人的。 云锦固然稀有,但萧凌的相貌以及气度却衬得它不过如此。 路瑶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心中忍不住叹息。 这狗男人固然可恶,却实在美丽。 祭祀长达两个时辰,直至未时,才堪堪结束。 这时候,路瑶的腿脚早就站得麻木了,听到钟声落,一直端着的气也松下,随之而来是迟钝的痛感,因站得太久和身体一直紧绷,肌肉酸胀,早已渗入骨髓,只是稍稍一动,腿脚便失力要往地上跪去。 索性及时伸来一只手,把她拖住,使她免于跪地,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 路瑶不用抬头看,都猜得到这手的主人,除了一直在她旁边的萧凌,又有谁敢当众触碰她。 待她站直,夏花等人接手扶住人后,萧凌就收回了手,路瑶靠近了些,小声与他道谢。 萧凌并未言语,他率先往寒山寺里走去。 叩拜天地神佛的过程是完了,但祭祀还没结束,准确来说,这才刚刚开个头。之后他们要在寒山寺用素斋,聆听经文三个时辰,到晚上还需沐浴更衣,等待隔天梵钟敲响,这祭祀才算得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只是这么一套搞下来,今晚他们一行人是回不去了,因此,他们最初的打算便是要在寒山寺过夜。 幸好寒山寺作为梁朝名寺,几百年历史里,梁朝皇帝拨款扩建多次,足以容纳这么多人,不然有些人指不定还得睡地上。 萧凌走出了好几步,路瑶才跟上,一众人又顺着台阶走走停停。 现在正是炎炎烈日,为了此次祭祀,穿得都是一层包一层的吉服,地位高些的人还好,有人给打伞,像那些下面的臣子,则是汗流雨下,里面中衣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及其难受,也实在不雅观。 因此,在用过素斋,看着距离诵经还有些时辰,萧凌便下了命令让他们回房先歇息。 萧凌与路瑶作为当中地位最高的两人,他们分配到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祭祀期间,忌荤,同样,也忌同房,因此男女都是分开住的,一个在南院,一个在北院。 但路瑶两人特殊些,他们独自占了一个小院,房间相隔。 瞅着萧凌进了房,路遥也进去了,她进去第一件事便是换上身上的礼服,这礼服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过繁重,压得她浑身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回想,自己竟然能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完成祭天舞,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牛! 太牛了! 不愧是她。 路瑶在心里夸赞了自己好几句,才伸手,让夏花等人帮忙把衣服换下,期间她还提醒她们小心点,毕竟这衣服金贵着呢,不说那些珍奇的羽毛,就当做青鸟眼睛镶嵌的宝石就足够买下京都几座宅子了。 夏花几人自是遵命,一脱下便挂好。 简单擦拭过身体,路瑶换上了轻薄的宫服,午膳用的迟,也过了平日午休的时辰,她早没了睡意。 坐在屋子里半会,路瑶果断起身,屋内闷热又无趣,她打算出去逛逛,正好上次时间紧迫,也没怎么好好看寺内的风景。 于是,路瑶带着春桃与夏花,绕着寺庙转达起来。 寒山寺里种了不少树,大多是上了年限的,其中最庞大的一颗便是主殿的菩提树,树干三人环抱都不足以围住,树荫遮住大半殿堂,在枝丫上,挂着无数的红布,沿着高处垂下来,风一吹,无数的红布条就荡起,远远看去,很是壮观。 路瑶走近了看,才发现那些布条上都写着字,她猜是来寒山寺祭拜寄予的祝愿。 她仰头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脖子酸痛,才缓缓放平视线。一颗古树,看过了也没什么太大意思,路瑶想着转去别的地方再看看。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停了她。 “皇后娘娘。” 她回头看,原是守真,他还穿着祭祀上的佛衣,站在屋檐底下,合掌冲她微笑,见她看来,他缓缓走来。 “守真方丈。”路瑶学着他,也简单回了个礼后。有之前的事打底,她不打算继续与他深聊,省得又搞出个未知的事,到头来糊涂的还是她。 路瑶转身准备走,守真却不慌不忙,指着菩提树发问:“娘娘可听说过菩提树的故事?” 菩提树的故事? 说起这个,路瑶倒想起个有关它的传说,那还得追溯到佛教创始人,佛祖释迦牟尼身上,她不知道守真是不是指这个,还是说其他的,迟疑了下,她还是摇了摇头。 守真就继续说下去:“当年佛祖在菩提树下成道后,佛家弟子就将菩提树视为本教圣树,之后......” 这些路瑶都有听过,再听也不觉得好奇,眼看着守真的话逐渐演变成长篇大论,她眉毛微皱,脸上慢慢浮现不耐烦,能继续耐心听下去也是碍于礼貌。 守真看出来了,他微微笑,紧接着话题一转:“传闻这颗菩提树百丈余高,一年四季不见凋零,生命力及其旺盛,而且凡人每每靠近,都会显现宝光,不过这些并不是老衲所要说得重点,娘娘可知,佛祖涅槃后,菩提树又发生过什么嘛?” 路瑶摇头,她并不关注佛教,能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当年为了学分选得通识课,主教老师对于佛教文化研究较多,课上多提了几句。 “在之后,每当佛祖涅槃圆寂那一天,菩提树的树叶都会凋零,呈现落败颓色,可很快又会恢复原状,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守真讲到这就算结束了,路瑶听完全程,也没弄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难道他真的只是看见菩提树有感,才提起这个故事? 按照之前与守真的接触,路瑶还是更偏向于第一种猜测,他是在用这个故事在暗示自己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僧人,慈祥脸慈悲眼,他并不似她以前见过的假和尚,浑身气度脱尘,是单从外表就能感受到佛家气息的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 路瑶盯了守真好一会,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她垂下眼帘,暗自记下这事。 “多谢方丈分享这个故事给本宫。”路瑶笑过,这次,守真不再出口拦截,她顺利离开了主殿。 许是听了守真的话,路瑶心里挂着事,再想要欣赏风景的心思没了,索性带着宫女们往回走。 路过回廊时,正巧与一队人碰上,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脸,就先听到齐声声一片“见皇后安”。 路瑶扬手免礼,等他们抬头,这才注意到打头的竟然是萧汾,她脸微不可见僵了下,两人视线在空中短短触了下,便很快移开。 萧汾旁边是萧洲,后面还有十几个不熟悉的面孔,路瑶不认识对方,只能摆出客套的笑应付。 “皇后娘娘,这是回去休息?”萧汾问了句,语气平常,这任谁能看出他与原身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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