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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不陪你小孩呐？”钱青还是气她爸爸的，当见面那一刻，她就问了这个刺人的问题。 钱青也是她爸爸的孩子，当她爸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似是梗了无数的话，噎得他几乎说不出来。眼神闪躲几番，他面容和蔼地说：“今天除夕，我来看看你们，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你是不是借口出去见朋友偷跑出来的？”钱青哼笑，她不信他的年轻太太不吃醋，不介意他与前妻和前妻的女儿有接触。人性嘛，自己的老公别说是见前妻了，就是前女友都恨不得死掉最好。再说，这题她熟。 太犀利了，钱青爸爸只能回避。面色小有尴尬，他转过身，打开后备车厢说：“我给你和你妈带了点东西，你提上去。”说时，他把车里的大包小包都往外搬。 一个后备车厢的东西，钱青一个人是搬不走的。她看着他爸搬东西，又问：“你不和我一起提上去？”她想问的是，他不上去看看她妈吗？说完，她就像是后悔了一样，赶紧改口讲：“算了，你要是上去被你的新太太知道了，她会不高兴的。毕竟是大过年的，吵架多伤和气呀。” ‘嘭’得一声，后备车厢被关上了。钱青爸爸看着一地的礼物，他犹豫了一下，问：“你妈知道我来了吗？”他感情很复杂，心绪里有说不出的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受欢迎，也不清楚应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这对母女。他心里有愧疚，也知道再多的弥补也是无济于事。 “你今年50了吧。”钱青扯了个题外话，她心里也很复杂。“今年50大寿有儿子有老婆，应该过得挺开心的吧。”她说的是他的新太太和新儿子。虽然她口气平稳，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厌恶。想到此，她刚刚的心软就消失了。 “你提得动吗？要是提不动，我帮你提上去。”钱青爸爸没有回应她的话，他故意闪躲，不想说。 是啊，他有了新家庭，事业有成，老来能换年轻太太给他生儿子，一个男人在年过半百之时搞来了一段老少配。多么戏剧化呀，令大部分的中老年油腻男都羡慕。 钱青心里恶意地编排猜想，然后拒绝说：“我妈不知道你来了，我没说。” 这是不欢迎的意思，钱青爸爸站直了欲要弯下的腰身。他无措地将双手搓动，摆在身前，尴尬地憨笑说：“哦，这样呀。”可能是还对前妻有念想吧，他讨好地问女儿：“我帮你提吧，你看这一地的东西……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提得上去哟。” 想看前妻了？钱青心里暗想，她想问，他这样他的现任太太知道吗？男人呀，又要前妻，也要现妻，这个心态和封建老爷想要三妻四妾倒是差不多。 “行啊，你和我一起上去。我妈正在煮鸡汤呢，要不去喝一口？”一改僵硬的面容，她展开笑颜热烈地邀请她一年只来一次的爸爸。 兴许就是存了报复的心思吧。她想让她爸带着她家的气味回去，让那个拆了她家的狐狸精也尝尝被人撬墙角的滋味。 夫妻二十多年，说散就散真的是做不到的。钱青爸爸看到钱青似是原谅了他一样，他心里欣喜，一分都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家或许还留有他的位置。“好呀，我正好和你妈说两句话。”他手快地提起地上的东西，大有回家的状态。“你女孩子力气小，爸爸帮你多提两个。” “爸爸，你不是说5分钟就好了嘛！现在都15分钟了！” 就在他们要上楼时，车子里探出了一个小男孩的头，并且讲话很不客气。 一声清脆响亮的童声把钱青叫住了，她没有去看那个男孩子，而是看向她爸。不，也是他的爸爸。“你带家属来的呀，看来你的新太太很介意你过来啊。分工挺明确的，她自己要脸没办法跟着来，就派儿子来监察看管。”她讽刺轻笑，满脸的失望和看轻。 幻想中的家庭和乐就这样被自己的小儿子给砸碎。钱青爸爸留意到女儿的面色和态度转换，他提着东西，窘迫地看着钱青。钱青则也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她许久不见的父亲。 “爸爸很快就回来，你在车里自己玩会儿。”男人的自尊心让钱青爸爸最终还是不打算理睬被派来看管他的小儿子。毕竟，他认为这里也是他的家，他在这里有妻有女。 他要是从一开始就有这种觉悟，可能他就不会离婚了吧。钱青忽然感觉有种无力感从周身袭来，她只觉自己是吃饱了撑得慌才会想到要和狐狸精斗。她的时间和情绪宝贵得很，而他们没有资格来消耗。 “算了吧，我叫了我男朋友过来一起过年，我让他帮我提上去也一样。”钱青还是决定不让她爸上去了，她想把日子过得平淡些。更何况，大过年的，她何必去惹她妈不高兴？ “你谈对象了？”像是错过了女儿重要的成长，钱青爸爸落寞地问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父亲，他随即提出说：“我见见他，行吗？” 钱青向后瞥了一眼汽车，浅笑问：“你时间还够吗？”她的意思是，车里有人在给他计时呢。“劳改犯和家里人见面都比你轻松，你这个儿子真是厉害。”她还是看不开，还是会怨恨记仇，所以她故意激他。 “我的时间我说了算，你管他干什么？”被女儿看低，钱青爸爸心里不舒服。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大有等着她把人叫来谈话的气势。 钱青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她点点头，顺势说：“好，我去叫他过来。”
第59章 杨奇想到了钱青会叫他去，所以当她过来以帮忙提东西的名义来叫他之时，他便知这次是和她父亲的见面。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他们看着彼此，过了好几秒才开始打招呼说话。就是那几秒，仿佛就是一种默契的沉默，仅仅只属于男人之间的默契。 “您是伯父，对吧。”杨奇站在钱青身旁，他有意将她护在身后，并报以大方礼貌的笑容与对方主动说话。“您好，我是钱青的男朋友。”他伸出手，打算握手表示亲和。 钱青的爸爸没有和他握手，就像是大多数父亲看到自己女儿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一样，他心里有膈应。是不接受吧，可却又知道自己必须接受，因为这是为人父必经之路。笑容挂在脸上，他点头摆出姿态回应：“你好。” 钱青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尴尬，她主动对她爸介绍说：“杨奇，我单位的同事。”多的她不想多说，只想交代基础信息。 “你单位的同事？”钱青爸爸脸上突然挂上笑容，然后客气地问：“你在会计事务所是什么职位？”他看得出，杨奇比起钱青是稍稍年长一点儿的，所以猜想是经理这个级别。当然，他还不知道钱青已经换工作了。 要说钱青爸爸关心钱青吧，其实他不是没有心。可是，要说他不关心吧，他也的确连钱青跳槽了都不知道。到底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真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钱青依旧是失落的，只是她告诉自己，她早就习惯了，不是吗？毕竟，他有他的新家，那里才是他的归宿。而她和她妈，就如同是一张旧报纸，早就被翻了过去。 “我辞职了。”钱青看得出，父亲以为她在会计事务所里找了什么人中龙凤。但是，工作而已，大家都是普通打工人，有谁是真正的龙凤呢？“我现在在老外开的私立学校里做老师。”她本来想说自己是教数学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她说了他也不一定记得。 杨奇看了一眼钱青，他知道她很不开心。是啊，换谁都不会开心的，谁会高兴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自己的近况，连换工作也都不了解呢？换他，他也会失落的。 嘴角挂着笑，他以积极地状态搂住钱青，似是在替她打气加油一样，与钱青爸爸说：“我是教体育的，钱青是教数学的，我们在工作上有不少交集。一来二往，就决定在一起了。”虽然她不说，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帮她去说，因为他看得出钱青爸爸有愧疚。 可能，家庭里出现的新成员就像是一泵润滑剂，把咯愣不平的关系顺滑起来，让交流有障碍的成员可以相互了解，避免更多的误会。杨奇在想，也许他对于她而言就是那泵化解她心里怨恨，放下自己的催化剂吧。 年轻人之间正当的交往以及顺理成章地在一起，钱青爸爸觉得这倒也是合理。只是，女孩子做老师在普通家长的眼里是好的工作，但是男老师的话……好像就少了点儿拼搏精神。毕竟，这个社会还是以金钱为现实衡量标准的。 “体育老师……薪资应该挺一般的吧。”他直说他的不满意，但不是真的在针对杨奇。 杨奇能听出来钱青爸爸不是看不起的意思。“要说比起金融行业的中上层，可能是差了点儿的。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是太差。”他不卑不亢，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看低自己。见过显赫的，也见过落魄的，工作在他的眼里就是吃饭谋生的手段，没有那么多附加的价值。 “也是，外国人开的私立学校学费贵，薪资也不会太低。”钱青爸爸平和地回应。“做老师挺好，不用过多的应酬和出差，能陪伴家人。一个家最重要的就是陪伴，如果少了的话，容易散。”凭着过来人的经验，他真心地和这位有可能成为他女婿的年轻男人说。 道理既然他都懂，那为什么他要让这个家散了呢？钱青心想，他这番话说得真是讽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口的。难道不会在说的时候想到自己，觉得羞耻难当吗？ 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杨奇笑了笑，他明白钱青爸爸可能是在提醒他，让他千万不要对她女儿不好。或者，他在说，不要做成他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伯父放心，家庭肯定是第一位的，我心里有数。”杨奇肯定地回应他未来的老丈人。 初次见面，钱青爸爸不好说太多重话。不过，杨奇现在的表现在他看来是还不错的。他也算是阅人无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感觉他不会差。“我相信钱青看人的眼光，你会对她好的。” “爸爸！你好了没有！妈妈给我打手表电话了！”车子里的小男孩又探出了脑袋。也许是被催烦了，他扯着嗓子，不耐烦地冲着车外的老父亲大吼，并且把他背后的母亲也给报了出来。 原本应该是父慈女孝的画面，这会儿又被打破了。 杨奇注意到钱青的爸爸很尴尬，想回头又担心在他的面前失去颜面和尊严，不想回头，又担心小儿子还会说什么。别扭又窘迫，着急又上火，两个家庭的拉扯让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陷入了疲惫之中。 算了，给长辈留点儿颜面和尊严吧。杨奇弯腰提起地上的东西，装作没听到也没有看到一般，他热络地和钱青爸爸说：“东西我来提，伯父的心意我帮您给带上去。”他含糊地说，不打算说明他是否会和钱青妈妈讲。但是，成年人之间是有默契的，他相信钱青爸爸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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