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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他的话语，渊寂却是喜笑颜开，双手合在胸口，竟是鼓起了掌来：“好好好，真是好。” 他那看着只是几岁娃娃的脸本就诡异，这下又冷了下来，瞥了瞥苍岚，又瞥了瞥小龙，忽地又笑道：“好好，我儿结识了龙，还结识了化神的雪莲精，真是好儿！” 他说着，那笑容就一直僵在面上，像是定死了般，又像是带了顶面具，嬉皮笑脸的，眼底却是无尽的怨毒。 “少废话。”卿元冷声道，“你来找我，是要我的命？” 渊寂就一直笑着，只是这时嘴角有些朝下掉了掉，他的一整张面皮就像是贴上去的一样，仿佛用力一撕就会破碎，暴露他本身的面目。 他笑着说：“我来看我儿，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笑眯眯招呼卿元：“我儿来。” “……找死。”卿元咬牙，身上的灵力魔力交织，额上的第三只眼已然遮盖不住，肆虐从皮肉中钻出，轱辘转着打量着世间。 卿元猛地捂住魔眼，甩开苍岚扶住他的手，冷眼：“别看我。” 他将脸别开，生怕她看到，却听见渊寂更为讥讽的大笑：“我儿怎么就不愿接受这只眼呢？这是馈赠，是不同于卑贱的人类，是宝物啊！” 他的话语鬼魅一般飘来：“为什么要捂住魔眼呢？为什么不愿接受魔眼呢……” “你闭嘴！” 卿元眼底闪过一丝猩红，执剑清风，划破雨色，狂乱的雨点从他头顶上方的空气中落下，还未砸在地上，他的身形一晃，寒剑抵在渊寂脖颈。 “卿元！” 苍岚焦急，却不敢靠近，怕不知哪里激怒了这渊寂，导致他对卿元动手。 “好身手，真是好身手！” 渊寂却丝毫不慌，笑眯眯看着近在咫尺的卿元，肥胖的脖间被冰凉的剑刃抵住，却一步步往前：“只是，还是欠了些许。” “……什么？” 他的动作尤为迅速，只是一个晃眼的功夫，卿元愣了愣神，觉得面上一寒，反应了片刻，慢慢将手抚上那发寒的地方。 一手黏腻。 疼痛这才后之后觉袭来，他的脸上被划开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汩汩而出。 “小卿！” 苍岚丝毫不顾得那么多，雷闪之际，一道寒霜击来，渊寂抬手，漆黑屏障自面前立起，在那寒霜击来之时被击为一地碎屑。 他同苍岚的能力不相上下，而她们有三人，几乎是胜券在握的。 可渊寂却笑出声来，那双孩童般的眼眸轱辘转了一圈后，咧开个笑来。 他笑得很用力，嘴角咧开，猩红的鲜血顺着两侧唇角流下，滴在漆黑的成年身躯上，又化为一道红雾迅速消散，只余腥臭的气息尚存空中，暴雨无法冲散。 苍岚不寒而栗。 一个情绪稳定的疯子，她不知道他下一秒能做出什么来。 他笑着，忽然道：“你们看，这世间不是谁都有有资格活着的。” 说着，他神情慈爱地，轻轻抚上卿元的面颊，抚上那被他划开的，深可见骨的血痕，十指沾染了血腥，竟又凑至嘴边，舔舐干净。 “就比如你，我的儿，你是个杂种，就不配活着。” 他又叹口气，无视卿元凌厉的目光，又笑道：“而有的存在呢，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的。” “他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世界，只有纯血，没有肮脏的人类，来污染这片净土……” 他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仔细闻着空中的气息，又厌恶地皱眉：“……为此，他将不计任何代价。” 苍岚忽然心头一跳，他要做什么？他要杀了卿元么？他要…… 渊寂咧开嘴来，腥臭鲜血流下，他瞥了眼站在原地怨恨看着他的卿元，又像个慈悲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那么，再也不见了，我的儿。” 下一瞬，他的手闪电般伸出，他的动作尤为迅速，苍岚一惊，待看清早已来不及救下卿元。 滔天的风波，裹挟着凌厉暴雨，摧毁性的气旋冲击而来。 苍岚握紧清河，划破掌心，浓郁灵力溢出，她凝起一个巨大屏障，挡住那股气旋。 呼啸之后，她看到那边的人影倒下一个，连忙起身朝着卿元奔去。 可是卿元无事。 他半跪在地上，良久抬眼，看着她：“他杀了他自己。” 他说：“为什么？” 倒在地上的，不是卿元，而是渊寂。 可渊寂为何要这样…… 苍岚的瞳孔骤然缩小。 魔魇花。 龙息香是由魔魇花制成，而魔魇花是……是魔裔死亡后生成…… 渊寂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困死在他眼中，根本不配活着的修真界所有存在。 地上的渊寂尸首迅速缩小，快速干瘪，很快仅剩拳头大的那么一小团，接着，在紧挨的地面上，一朵妖花扎根而生。 簌簌声音传来，那是妖花的根系深入地底，那一朵朵深红色、形状诡异的花朵，极细的茎叶影子照在地上，像是脑袋硕大的人类，摇摇晃晃地伸长四肢。 而最为盛放的那朵，中央有个紫红色的什么，那是渊寂的魔丹，支撑着这朵世间最为恶毒，也最为强大的魔魇花，夺去苍生生命。 雨水落在地上，卷走了一切声音，只余暴雨砸在地上的哗啦声。 可下一瞬，魔魇花忽地朝天绽放，诡秘的红雾从那朵朵花心中溢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扩散。 怎么办，怎么办。 暴雨倾注，她根本无法使出燃烧术，且这般体量的魔魇花，燃烧术丝毫奈何不了它。 远处骤然响起几道哀嚎，凄厉刺耳，那是被困入梦魇的百姓的惨叫。 紧接着，惨叫的声音没有任何降下去之势，更多的惨叫从四周传来，滔天灌耳。 苍岚忽然想起来，所遇到的那个被龙息香困住的小贩，彼时她用灵力将魔力驱除。 一个小贩可以，那么苍生也可以。 她有了主意，退后两步，望了望雷鸣城最高的塔顶。 “你要做什么？”步至身后的苍和攥住她，面色焦急，语气坚定：“你不许拿自己安慰冒险，不许……” 苍岚轻笑，揉了揉苍和的发：“笨蛋小和，就当做了个噩梦。” “你不许去！”卿元摇摇晃晃起身，面颊早已被鲜血染透。 苍岚叹气，抬手一道治愈术，将破裂的伤口尽数愈合，却发现，渊寂的魔力怨毒阴晦，她只能治好皮外伤，而那道骇人的疤痕，将会永远留在卿元面上。 她敲了敲卿元的额头，接着走入暴雨中，不再回应他们的喊声。 一道透明屏障亮起，护住了他们，却也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苍岚忽然想起许久之前，朱雀为了救她，给她施的那个屏障，同现在的情况几乎如出一辙。 她应该很快就会见到朱雀了吧？ 苍岚这么想着，轻身跃至塔顶。 足下那黑红气息不断传往四周，她凝起眉来，划破掌心。 鲜血倾注而出，她却似感受不到疼痛，血液汇聚，又朝着世间撒去。 可她的灵力总有快要用完的时候，魔魇花的气息，连同之前被送往各处的龙息香，实在是太多了。 苍岚想了想，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体内是有朱雀内丹的，上古魔物可以燃尽生命提升功力，那么她是不是也能？ 她总未试过，因为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略微运气，感到一道阻碍挡在经脉，阻止她朝着更高修为迈进。 那如果这样…… 她体内的那颗内丹开始燃起，只觉得周身的血液沸腾，一阵阵热气从身上冒出，将倾注的暴雨化为蒸腾雾气。 血液点燃，生命力迅速消耗，她的眼前血色弥漫，天地一片猩红。 苍岚有些趔趄，她没想到会这么疼，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根筋骨，每一块血肉，都在经受着浴火焚身的痛楚，又是这么真切地感到生命的流逝。 与此同时，她的修为节节攀升，在最后那颗内丹即将燃尽之时，“咔嚓”一声轻响，她达到了大乘。 苍岚有些看不清事物了，她的面前一片影影绰绰，分不清究竟是体内燃烧的火，还是脸上溢出的血。 亦或者都有。 在一片猩红中，她正欲将周身灵力俱为散尽，面前一瞬亮如白昼。 震耳的轰鸣，燃烧的生命，刺骨的暴雨。 以及一道道呼啸着，要劈在她身上的天罚。 是了，她可以燃尽寿命提升灵力，但也只是因得她有朱雀内丹。 可有朱雀内丹，不代表她是真的朱雀。 于是此为逆天而行，天道由此降下天罚。 她却一笑，远远看了看，那片透明的屏障，唯一放不下的是这两个小家伙。 她走了以后，小和会不会被小卿欺负？ 小卿会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份？ 他们该怎么办？ 不过她没有机会想更深入了，那道刺目的天雷在她意识尚在形体的最后一瞬，自她眼前炸开。 她看到形体化为烟雾，淡蓝的光点融入暴雨，倾洒在这世间。 看到魂魄被天雷撕扯开，她的魄被扯为七道，随着暴雨散去各处。 一片寂静。 苍岚眨眨眼，眼前的是虚无，是无尽的黑暗。 这是哪里？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清楚记得形体被劈成了烟雾，七魄尽碎，只余三魂。 她低头，果真没看见自己的形体。 所以现在这是……孤魂野鬼？ 她打量着黑暗的深处，有个什么声音传来，祂不带任何情绪，听不出性别，辨不出年纪。 【世间道法，归结唯一，可知哪一？】 苍岚清清嗓子：“我不知。” 她想问这是何处，想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都死了还有残存的意识，那声音道： 【万物有衡，诛尽凡人，此为破衡。】 所以，祂是在说，渊寂想要杀了凡人的做法是打破了修真界的平衡？ 那么她，是帮助维系了平衡？ 苍岚来劲了，那仅存的慌张也没了，寻思我都成鬼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便优哉游哉道：“我知道了，你是要给我奖赏来了。” 祂卡了卡，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了当，许久之后，又传来一道声响。 【你的七魄尽失，此为修为，为慧根，亦为记忆。】 【三魂皆在，为实体。】 “你的意思是，我的修为都没了，灵根也没了，记忆也全丢了，但是我的命还在，对吗？” 祂默许，后道。 【世间难容你，有缘之时再度前来，亦可破局。】 苍岚叹气，这家伙说话怎么一板一眼的：“那你把我随便传送个地方？你都说了，这里容不下我，又说有破局的法子，那你一定能把我穿到容得下我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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