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鬼临死前,看着我,实则是看着陶如意,留下临终遗言,祝愿他以后自个好生过日子。” 如果事情来龙去脉,真的如她推理,那么悔过寺的委托,还没完成。 林清月顿了顿,不得不承认现实: “可惜,这些仅是我的猜测,根据你方才的汇报,陶如意案发当晚不曾出门,我并没有直接证据。” 昝一五零明白了林清月召他前来的目的: “姑娘想让属下审讯陶如意?” 林清月犹豫了一瞬,把一个可能是无罪的人,抓来逼供,不是她的作风,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两户平民、包括黎桂娘、秦公子、孙大在内的十三条人命,在督事馆也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她不愿意放过任何线索。 她见不得有人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践踏美好的东西。 林清月别过头,“我受人所托,答应把陶如意护送到天都,目前无确凿证据,不可妄夺他人性命。你们用刑,尽量别伤到他根元。” 昝一五零领命下去,不久后,林清月依稀听到远处,传来陶如意的惨叫。 两柱香的功夫弹指即过,昝一五零回来覆命。 他的表情有点困惑: “姑娘,奇怪得很,陶如意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林清月感到意外:“确认无误?” 昝一五零说道: “我们先是使用了搜魂法,把陶如意的生平记忆,翻了个底朝天,发现他既无纸鸢鬼的记忆,也无假冒悔过寺主人的记忆。” “他的经历、秘密,与他招供的并无二样。” “接着,我们使用了暗卫的独门逼供法咒,一般情形下,就算是金丹修士、凝婴的厉鬼,也撑不住一轮,但,陶如意这小鬼扛住了。” 昝一五零看了看林清月: “干我们这一行,刑询是最基本的专业。前些年,属下在魔尊手底下,手上经过的人不知几许……” “照属下的经验判断,陶如意算是清白的。” 尽管昝一五零这么说,林清月的直觉,让她无法放松警惕,她吩咐他: “以后,整支护卫队,不必只跟着我一人行动,派两个人盯着陶如意。” “真正的悔过寺主人,与冒牌货勾结在一起,并贼喊抓贼,从逻辑上来说,是荒谬的,但是……” 她略一思索,还是下了命令: “再分派两人,返回悔过寺,监视万回,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向我汇报。” 昝一五零:“姑娘还打算把陶如意带在身边吗?” 林清月点头: “他主动跟在我身边,如果对我有所图,迟早会行动的。” 漫天的黑雪已经停歇,被冬日的太阳一照,薄雪化为滩滩黑水,混杂着尘泥,更加污秽不堪,人间已恢复正常,似乎黎桂娘化鬼的惨烈,只是幻觉。 再过不了十天半月,此事就会被当作普通的情杀案件,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渐渐被人忘却。 林清月握紧掌中残雪:“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林清月回去,祝言已经收拾好行李,站在巷头等着。 陶如意也从屋里走出来了,他脚步不稳,气息衰弱,看得出在暗卫手里吃了些苦头。 他扶着墙,沉默地走到林清月跟前,倔强地梗着脖子: “我是你认识的唯一一个厉鬼,出了事情怀疑我也正常,我不怪阿月姐姐。” 口中这么说,眼睛却执着地盯林清月,似在等待她的道歉。 林清月现在一见陶如意,便联想到韦家倒吊在房梁下残缺的 尸首,想起他躲在人群里听闻噩耗时的雀跃,她的心情像吃了苍蝇那么恶心,默然无语,只是给了他一瓶丹药补充元气。 继续赶路。 林清月心中有事,御刀时经常走神,在经历了几次大刀撞到树上的交通事故后,林清月干脆拿出铜人马车。 微末之时购买的马车,在林清月发达后,经过多次装备升级,现在已具备空中飞行功能,速度比不上骑凤凰和御刀,用来赶路倒也没有多拖后腿。 林清月心情不好,本身不是会迁怒人的性格,给飞天马车设置了目的地后,便闷闷地盘坐在车厢内,闭目打坐,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祝言知道林清月心情不痛快,又知师尊性格独立,不太好帮她包办一切,虽是他无间的事,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最后只派出几头厉鬼帮忙追踪黎桂娘的踪迹,选择了暗中守护。 他暂时不闹林清月了,每天乖巧地枕在她膝头,看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男德书。 陶如意缩在车厢一角,也不知是问心无愧,还是心理素质过人,整日气呼呼地盯着林清月看。 飞车跑了三天后,林清月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打算降下车,再找地方投宿。 她这些天一面自闭,一面已在心里推敲了几套方案,打算给陶如意设置考验,看他会否露出马脚。 林清月坐在车头,驱使着铜人马车缓缓降落。 一道疾风,忽地刮起林清月的鬓发。 林清月反应迅速,抓住车缰绳,往左一摆车头,避开一坨朝她这个方向撞来的庞然大物。 黑影几乎擦着车厢而过,尔后,噼里啪啦地一连串闷响,修士们骂街声四起。 林清月探头一看,原来是两头飞天马拉着一辆奢华的马车,马屁股上插着短刃,疾驰的符箓催到最快,马蹄跑得快冒烟了,马车已经失控,在空中横冲直撞。 好几个御器修士躲避不及被撞落,一辆飞舟甚至被撞破了一个大口子,刹车的,刹车不及互撞的,受害者追着马车讨要公道的,空中的交通乱成一团。中文網 而闯祸的飞天马车的主人,一个年轻男修,坐在被削去了车顶的马车内,对他人的叫骂置之不理,不住地摔着一对占卦用的笅杯,口中神神叨叨地念着: “至高无上的天道,满天神佛,请指教弟子,哪个方向才是我逃命的生门?请问是往南边吗……一阴一阳,圣卦,没错,往南!快往南方而去!” 这男修的侍从,手持兵器,站在破破烂烂的马车边沿,呈包围之势,警惕地看着四方,合力撑起防护罩,守护着男修。 听到男修口中大喊“南方”,离马最近的侍从,控制两匹飞天马掉头往南边而去。 林清月发现,这特么,又朝她撞来了。
第306章 神算子 林清月赶紧操纵着铜人,再次躲避。 岂料那飞天马马车,往南边疯跑了十几米后,随着男修摔出新的卦象后,又掉头,撞翻几辆马车,朝她而来。 与此同时,林清月听到暗器的破空之声,从她头顶掠过。 十几个刺客,黑色紧身服,以黑布蒙面,皆是气机深厚,一看就是哪位地方豪强、世家领主豢养的死士,他们踩着林清月的车厢一角,把林清月的马车踩得稍微一沉,杀气腾腾地冲男修而去。 和杀手正面迎上,男修没有掉头跑,而是孤注一掷地迎人而上。 白光骤然亮起,法器与符箓碰撞、爆炸,在空中像打雷一样响个不停,冲击波荡开,又有一批修士被波及,免不了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林清月暗暗诧异,元清宗治下严明,这种刺客公开砍人的场景,几十年难得一见。 林清月的马车,在混乱中也受了连累,防御法阵被撞碎了,好不容易灵活躲避到一旁吃瓜,气没喘匀,居然看到那神神叨叨的男修,御剑弃车逃跑,身后跟着一串凶神恶煞的刺客,再一次往林清月的方向冲来了。 这一次,他直接从窗户,撞进了林清月的马车里。 林清月只感到头顶一冷,她刚装修过的土豪风车厢,在法术的攻击下,瞬间解体,木板四分五裂地崩裂开去。 陶如意吓得蹦到她腿边,祝言娇弱地抱紧了她的腰,而那罪魁祸首的男修,则躲到了林清月身后,口中还欣喜若狂地喊道: “阳圣阳,柳土樟。签文,柳絮笑春风,向西又向东,行人开口笑,可作老来翁。” “解签,路遇木贵人,逢凶化吉。” “啊,林师叔,是你!” “绿衣,双木林,你是我的贵人啊!救命,救救小可吧!” 林清月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他在念叨什么,冷冽的杀气,紧追着男修而来,朝她罩头劈下,竟打算不分青红皂白,把她也端了。 林清月身上的防御法宝,迸发莹光,护主法阵自动打开,把那几道攻击都化解了。 咔嚓,林清月右耳的东珠耳环裂开,报废掉了一个护身法宝。 刺客们追上来,猛然撞见林清月的正脸,一个个都生生刹住了脚,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写满了迟疑。 在天下修士的眼中,林清月站在这里,代表着元清宗内门弟子,代表着当世大能凌虚子的亲传弟子,代表着金光闪闪的谢仙尊、师妖皇、涂山魔尊、冯剑主……动她一根寒毛,等于直接与本世界大半势力为敌。 不是所有人都跟连堡主一样憨,敢追着林清月到处跑……他们背后的大人物也一样。中文網 林清月看着突然扭捏起来的众刺客,她作为元清宗的内门弟子,承担着匡扶正义、维护秩序的重担,见此,她觉得有必要站出来说些什么: “拦路暗杀,是律令严禁的,双方如果有误会,可以上督事馆调解哈。” 刺客们听出林清月话语有阻挠之意,又见昝氏暗卫不动声色地落在四周,知道此行必败,领头的吹了声口哨,无声无息地退走了。 林清月回头去看男修,目光落到他握在手间的笅杯上,他真的靠着占卦,躲过一劫,倒是神奇。 “少主!” 男修的家仆们,这才大呼小叫地驾车追赶了上来。 男修如一只花孔雀,把破了几个大洞的绣花袍子拉扯整齐,作出风流个傥的姿态,对林清月拱手行礼: “感谢林师叔的救命大恩。” 林清月面无表情地朝他伸手,“赔钱。” 男修受伤地道:“小可与林师叔也算同门,师叔第一件事不是询问我名姓,而是跟我计较些铜臭之事,真令我伤心。” 还是只处处放电的花孔雀。 祝言和陶如意难得意见统一,站在 一旁,厌恶地看着某孔雀。 林清月:“你叫什么名字?” “小可乃天瑛城少主庆奕。” 林清月再次伸手:“庆奕,请赔钱。” “……” 庆奕脸一僵,他似乎有遇事不绝就问卦的习惯,把手中的笅杯收进怀中,开始掐指算起来,左手拇指在四只手指指节上,轮流点来点去。 他瞅着林清月,算着算着就笑起来了,右眼眼尾的泪痣,也在不怀好意地闪着光。 林清月见他这幅看谁都含情脉脉的样子,忽然明白他今天是为什么被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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