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多了,反而有些睡不着。”秦颂倒是没晾着她,敷衍了一句。 本来想坐直了身子说话,却又实在懒得动弹,就冲门外站着的婢女递了个眼色:“本侯今日身体不适,叫简星海往吏部递个告假的帖子,今日不去上朝了。” 婢女应诺一声,赶紧去了。 庞氏皱起眉头,伸手来试他额头温度,却被秦颂偏了偏头躲过了。 他笑了笑:“没什么事儿,总不好说我是因为宿醉,没精神去上朝。” 庞氏看他这思路清晰的样子,也不像是真的生病,才又重新放下心来。 平静下来之后,她又不禁好奇:“你昨儿个后半夜是又遇到什么人还是办什么事去了吗?怎么那么晚才回?” 秦颂的性格强势,又兼之父亲早逝,他是家中长子,他太明白自己肩上担负的责任,所以从小就很要强 十几岁上,就求了皇帝的荫封,在城郊大营摸爬滚打的练本事。 吃了苦,受了伤,亦或是以后渐渐升迁,有了威望,又办了什么差做了什么事,这些他从不回来跟庞氏说。 一开始庞氏还担心,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她知道儿子行事有分寸,如今一般也不会过问他经手的事,就算是秦硕和祁欢的那桩婚约,他插手之后,庞氏也都听他摆布了。 她相信自己的儿子! 可是今天的秦颂,明显有些消沉和不对劲。 “没见什么人,就是无聊,在街上多走了会儿。”秦颂道。 他原也是习惯性不想对庞氏多言,可是一个人,把太多的事情都堆在自己心里太久太多,也会有想要找人倾诉分担的时候。 “母亲……”所以,片刻,他又重新侧目看向庞氏,迟疑着,喃喃的道:“你说……咱们和祁家的那桩婚事,当真……是要退掉吗?” 明明只一句话,他却辗转于舌尖,同时于脑海中过了几个来回的思忖,这才慢慢的说完。 他靠坐在椅子上,态度明明不是那么正经,这般言语出口…… 却叫庞氏听出了十分严肃和慎重的意味来。 她一时也没多想:“这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想到一直躲着祁家门的秦硕昨天居然主动要求去了祁家,又担心别是这小子惹了什么祸,她便又紧张起来:“是祁家那边又有什么变故了?” 秦颂难得的有心情想与她多说两句:“确实可能要有变故了……” 话音未落,门房小厮便跑了进来:“太夫人,小侯爷,长宁侯府方才有人前来传信,说是祁家大小姐有要事,想请小侯爷务必过府一见。” 小厮手上是空的,连张帖子也没拿。 此言一出,庞氏立时拧眉道:“这算哪门子的规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以她的名义请你去他们家?” 说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秦颂原是没什么精神的脸上,却是忽的浮现一抹可以称之为灿烂的笑。 他说:“是啊,这算哪门子的规矩?” 彼时的长宁侯府,祁文昂还一直在祁正钰的书房滞留不去。 祁正钰派了心腹的,将自己的安排吩咐下去。 心腹的带人分头准备去了,祁文昂却左思右想都还觉得这计划有点想当然的不靠谱:“父亲,您以那个丫头的名义去请武成侯,去的又不是她身边之人,武成侯再是大意莽撞……又怎会上这种当?” 在他看来,就算要骗秦颂前来,也该是用祁正钰和长宁侯府的名义。 虽说以祁欢的名义传信,对后面的行事会更有利,可…… 这本就于礼法不合,甚至是在道理上都讲不通的,稍微有点脑子的普通人都不会上这种当,更何况是秦颂?! 祁正钰到底是年纪上来了,熬了一整夜,这会儿虽然也睡不着,可也到底精神不济,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闻言,他倒是泰然处之,并未睁眼,只哑着嗓子嗤笑道:“就是有意为之,赌他会来。” 祁文昂不解其意。 祁正钰却也不再多说了。 这的的确确是一场赌,秦颂若是不来,他也无计可施。 可若是他真肯来…… 昨日他是听说祁文婧去了佛堂,有点不太放心,就寻了过去,原是想盯自己那长女的梢的。 结果去了却发现祁欢早他一步,正在佛堂里和祁文婧说那些陈年往事。 于是,就没能挪动脚。 结果,听她俩说话说到一半,院外又有脚步声逼近。 他当时也没想到会是秦颂,只以为是哪个下人偶然过来。 可是他一个长宁侯,堂堂一家之主在这听自己女儿和孙女儿的墙根,难道就很光彩吗? 仓促之间便暂时躲进了厢房里。 结果,后半段墙角被秦颂替他听了,不仅如此,秦颂也在院子里躲得一时,待到祁文婧走后,却居然又和祁欢聊上了。 秦颂会和祁欢私下会面,已经是叫他大为惊讶,没曾想聊的话题更是一个比一个更为石破天惊。 若不是这一场阴差阳错,他确实不知,曾经那个在他眼里连个傀儡都不如的娇弱的长孙女儿,居然还藏了另一张面孔。 甚至于—— 在那面孔之下,更藏了一颗叫他都生出忌惮的心! 小姑娘,快意恩仇,若只是因为祁元铭差点祸害了她幼弟,她挟私报复,祁正钰只会心中不喜,并不止于忌惮。 可是秦颂说她私下与人有染,她且都面不改色的默认…… 若不是心志极坚,心肠极硬的小姑娘,谁能将这事儿瞒得滴水不漏,又仿若毫不在意? 更有甚至—— 她还私下和秦颂游刃有余的周旋。 秦颂那样的人,连他这个长宁侯与之打交道都且要小心翼翼的权衡着,顾虑许多。 所以,当时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这个离经叛道又行事乖张的孙女儿,是一定不能留了。 当时便冲了出去! 不是因为一时冲动。 而是—— 当着秦颂的面撞破,这就是个祁欢抵赖不掉的人证和把柄,他在抢占先机。 是的,从他破门而出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务必要锄掉这个孙女儿了! 后来,秦颂追上去找他时,他没太有心思应付,并且满脑子都在计算晚间处置杨氏母女二人的计划,草草便将人摆脱打发了。 但是经过这一夜,却缓慢的回味过来…… 秦颂是在维护他那个孙女儿! 本来只是祁家的家务事,秦颂是个外人,他平时又不是个多热心肠的人,现在却主动往别人家事里掺合,这说明了什么? 祁正钰扯着嘴角,冷冷的又笑了一声出来。 祁文昂看在眼里,虽然知道不该再多问了,可终究是心里不踏实。 他忍了又忍,终还是再次开口:“父亲,您别怪儿子沉不住气,我确实有些担心。秦家那个小子,虽然年岁尚轻,却自有些城府和手段,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朝中立稳了脚跟。这次把他拉下水,其中但凡出现半点偏差,不能一句灭之,以后必成心头大患!” 祁正钰又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抬起眼皮。 他依旧靠在椅子里没动,心里一边琢磨着自己那个赌局,一边道:“我在后院瞧见他与大房那个丫头私下会面,眼见着是交情不一般。” 他的用词是“私下会面”而非“私会”,这还是相当严谨的。 毕竟男女私会的话,怎么都得有点亲亲抱抱诸如此类的肢体接触,但那俩人…… 真的就只是会面而已。 但祁文昂理解的显然就是另一层意思,他面露惊讶:“怎么会?那丫头跟秦家二郎是有婚约的……” 秦颂再不着调,他堂堂一个武成侯,也不会荒唐到对自己的弟媳见色起意。 “没到你说的那一步。”祁正钰嗤笑一声,这会儿倒是愿意说了。 他眯了眯眼,窗外的天光照进来,却还没落到他所在的这块地方,这让他熬了一夜的脸色看上去格外灰暗几分。 他说:“不过,我是眼瞅着秦家那小子是有些看重那个丫头的。” 祁文昂这才恍然大悟:“所以,您才赌他会明知道这是您给他下的请,也依旧前来会您?” 昨天私会之事被撞破,但凡秦颂有心,就且一定是会记挂着祁欢此时面临的处境。 祁正钰这般鬼祟的约见于他,也正说明祁家没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直接放过祁欢。 祁正钰不语,算是默认。 祁文昂却依旧是不确定的,他问:“那万一他不来呢?” “不来……”祁正钰眸光又再冷了冷,“不来,我也试探出了他对那丫头的确切态度,总也不算白忙。如果那丫头对他来说,都不值得他再来一趟咱们家,那我也不是非要拉他下水不可的,他不来也便不来吧。” 他之所以甘冒奇险,拿秦颂来算计,就是因为后知后觉的发现秦颂对祁欢的态度不一般。 无论是祁文景还是杨氏,他想拿捏,都总也还是会有机会和办法的。 可—— 秦颂不然! 若是叫祁欢搭上了秦颂做靠山,那大房才有可能真的完全反出他的掌控。 现在是正好昨夜他掣肘杨氏的计划失败,就顺手拿这个秦颂来另起一局。 秦颂若来,那便说明他确实看重祁欢,这样就正好借着祁欢把他一起扳倒,绝了这个后患! 秦颂若不来…… 那就说明祁欢对他来说也不甚要紧,这样自家无论收拾大房还是祁欢,也都无需更多顾虑。 总归,这一场,不白忙。 祁文昂听他解释一番,这回定下心来,陪着他一起等。 这会儿天色尚早,祁正钰并不知道秦颂会告假不去上朝,是算准了赶在秦颂出门的时间之前叫人去送的口信。 至于为什么是口信—— 他不能落下白纸黑字的实证! 片刻之后,福林苑的大门口,埋头拎着裙子慌张往外跑的祁云歌,和刚好走过来的祁长歌不期然撞了个满怀。
第144章 千钧一发 大房一家要搬出去,祁长歌虽然不明原因,但她到底没有祁欢那样的背景和底气。 想着做为晚辈,临走总要过来给祖父祖母磕个头,全了礼数。 所以,等着天亮了,就换了衣裳抽空先过来了一趟。 祁云歌跑的太急,还没太有声音,做贼一样。 两人撞得极狠。 她自己还好,祁长歌是被丫鬟扶着慢慢走的,直接被她撞翻在地,脚踝磕在门口的台阶上,一瞬间就疼的变了脸色。 “你有毛病啊?大清早乱跑什么?不会好好走路吗?”横竖两人天生就不合,加上一晚上没睡,本就容易上火,祁长歌直接骂了一句。 “谁叫你走个路都走不稳的?”祁云歌顿住脚步,立刻顶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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