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余氏突然兴起,说要来佛寺礼佛,并且小住一段时间。 她是带着祁云歌一起来的,当时祁文景也被她们祖孙二人烦得不轻,就点头应了,估摸是想要府里清净清净。 可是她们这一走,都七八天了,就一直没回去。 眼见着再过两天就要到了中秋节,总不能把余氏扔在这山上过节—— 祁欢本来今天就要出来,于是便自告奋勇,说是来接人。 她刚想说不下去,但是转念一想远在南境的顾瞻,登时就心虚起来:“停车。” 祁欢从来没来过佛寺,也没拜过佛,星罗原以为她是不信这个的。 闻言,自是大感意外。 但是祁欢已经执意叫停了马车,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都跟着下车徒步往上山走。 本来坐马车半个时辰的路,一行人走走停停,却走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了山顶,祁欢已经累到腿软,只想一屁股坐在山门口。 这座相国寺是大觐的国寺,规模最大,香火鼎盛,规模建筑也极是宏伟。 星罗掏出帕子给祁欢擦汗,一边也是气喘吁吁道:“这一路走的,太阳都见西斜了,一会儿我们还赶得及直接下山吗?怕不是得多住一个晚上了吧?” 祁欢自己接过帕子抹汗,一边打起精神继续里走:“你去找祖母和祁云歌叫他们收拾东西,我去大殿上个香,走这一路,够虔诚了。我们得回去,提前没跟母亲打招呼,要是留在山上过夜,她会担心的。”
第259章 惊马 “那你跟着小姐吧。”星罗嘱咐了云兮一声,然后就自顾去找寺里管事僧人,询问余氏所在。 因为一会儿还要赶着下山,祁欢就直接去了大雄宝殿上香。 她来时没抱着求神拜佛的想法,可既然来了,便也心无旁骛的诚心叩拜。 之后,将身上带着的所有银子都掏出来捐了香油钱…… 空口白话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响动才是真的。 殿内负责指引的僧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出手如此阔绰,不免有些吃惊。 但相国寺不愧为国寺,平时宫里的贵人和皇族上香也都是来此处,僧人们见多识广,倒是没有因为祁欢捐多了香油钱就刻意谄媚。 只那僧人见状,误会了她是有所疑难,就主动上前,念了一句佛偈搭讪道:“女施主心中若有未定之事,可试着求支签,或可解了心中疑难、定下心神。” 祁欢回了他一礼,微笑回绝:“倒也无甚疑难,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是今日有事来了贵寺,觉得应该拜拜,图一心安罢了。” 僧人见她如此坦荡豁达,便也未再强求。 祁欢领着云兮自大殿里出来。 外面院子里,因为一会儿恐要帮着余氏二人搬行李,卫风带着随行的那一队护卫也进了寺里,正等在殿前空地上。 “大小姐。”见着祁欢出来,卫风赶忙迎了一步上来。 相国寺的香客多,又经常有香客为了做法事或者礼佛之类,会在山上借住,所以寺里是有专门修建了一些庭院禅房,用以招待香客的。 祁欢出门之前与杨氏打听了,知道禅房应该是在三座大殿再后面,单独有一片院子。 她抬眸朝后殿方向看了一眼:“星罗还没出来?” 卫风道:“属下方才也已经打听过府里老夫人的住处了,您要亲自过去看看吗?” 祁欢方才在大雄宝殿耽误的时间不短,按理说余氏两人应该收拾好陆续出来了。 现在迟迟不见人影—— 她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对方这是又作妖了。 要动强,自是得卫风带人出手。 可—— 那老太太和祁云歌都是女眷,没有祁欢在跟前,卫风也不太好随便动她们。 无奈,祁欢只能叹了口气:“你带路吧。” 卫风引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面禅房的方向去。 那一片禅房,有成片连起来的屋舍,也有单独隔开的小院,这是方便有些身份人家的女眷留宿的。 而寺中僧人的住所,又设在别的地方,并不与这一片相通。 余氏和祁云歌是单独住在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里,祁欢过去,隔着老远就看到在院子外面徘徊张望的两个福林苑的丫鬟。 两人本是被派遣出来望风的,又因为略有些紧张,看上去便很是焦灼。 “你们不在里头帮着祖母收拾行李,在这里溜达什么?”祁欢走近,当先质问了一句。 两个丫鬟看见她,就更是神情紧张,连忙收摄心神,屈膝行礼:“见过大小姐!” 祁欢脚下步子不停,自顾往里走。 两人也不敢拦,只能也跟着进了院子。 祁欢走进院子里,就听见余氏不悦的叫骂声:“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都说了我在这里有场法事没做完,暂时脱不开身……” 那房门只关了一半,她话没说完,祁欢已经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站在余氏身边的谷妈妈看见她,目光登时闪烁三分,神情更显沉稳慎重了几分,见礼道:“大小姐。” 余氏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坐在椅子上。 听见动静,她转头就瞪了祁欢一眼,先发制人:“你还真是越来越有规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长辈,现如今都追到这寺庙里指摘我的不是,还差个手底下的丫头来对我指手画脚,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东西!” 星罗见着自己连累祁欢挨骂,登时气恼的脸色一沉。 她刚要开口理论,祁欢却抬了抬手,不动声色的制止她。 余氏出言不逊,祁欢仿佛也没生气。 她只是面不改色走上前来,唇角甚至一成不变噙着一抹淡然笑意道:“方才我在前面大殿拜佛,这才差遣了星罗先来见祖母,她传的话就是我的意思,祖母有什么不满,找我清算也是应该,犯不着冲她发脾气。” 余氏没想到她开口就先是维护手底下的丫头,一时间瞪着眼,没能上来话。 却是立在她身边抠手指头的祁云歌嘟囔起来:“大姐姐这护短也未免太过了,怪不得你手底下丫头恃宠而骄,对着祖母都颐指气使的没规矩了。” 前面她被关了好一阵子,一直也不能出来。 就算那是祁文景的意思,可但凡杨氏给她说句话,或者祁欢替她求求情…… 依着自家老爹的性格,肯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她出来了。 可她那嫡母和大姐姐,却不仅不肯替她说话,反而还落井下石的怂恿父亲。 这回,要不是祖母以上山礼佛做借口,家里其他人又不愿意陪—— 她也根本就出不来。 祁云歌被关了这些天,非但没有修心养性,反而怀恨,也越发的刻薄尖酸起来。 祁欢虽是知道她这种人死性难改,可是屡屡见她这样,也着实心累。 她不与小姑娘逞口舌之快,直接绕开祁云歌的奚落,仍是一板一眼对余氏道:“就当是我管教无方吧,现在祖母骂也骂了,教训也教训过我们了,如果消了气就收拾下行李,赶紧下山吧,再等天色暗下来,就赶不及进城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余氏依旧坐着不动,却陡然提高了音调。 她愤愤瞪着祁欢。 祁欢依旧好言相劝:“也不是我要与祖母为难,今儿个都十三了,后天夜里宫中有宴,祖母若是一心向佛脱不开身,那我就回去禀了宫里,请他们那日不必留您的席位就是。” 言罢,她便佯装转身要走。 祁云歌当即一慌,赶忙去扯余氏的袖子。 余氏也急了,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怒道:“谁说我不去了?你少在这里自作主张。” 宫宴的赴宴名额,可并不好弄,京城里这些官宦人家的妇人,也常常以此为荣,互相攀比。 余氏这种人,本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辈,自然格外看重这样的机会。 祁欢顺势收住步子,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余氏虽是不想对她解释,但是这个丫头向来难缠,她也知道自己不给个合理的说法,祁欢就敢断了她那天进宫的门路…… 尤其,这丫头现在搭上了宫里皇后的门路! 她咬牙强行压下脾气,不耐烦道:“我在这里定了一个七日的道场,岂有法事做一半就半途而废的道理。我都打算好了,后天上午我做完了最后一场法事就回,赶得及进宫。” 说完,就做好了祁欢要反驳她,并且干一场硬仗的准备。 “哦。既然这样,那当天祖母您就自己算好时间,别误了进宫的时辰。”却不想,祁欢竟是欣然接受了她这般借口,“这山上的气候我不太受得住,就不在这里相陪了,孙女儿告辞。” 就这样?这就真的走了? 余氏主仆和祁云歌一起面面相觑。 却还不等她们松一口气,本该是要走的祁欢却望定了祁云歌,不悦道:“你站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走?” 祁云歌本是一脸没事人一样,又仿佛是计谋得逞的有些怡然的表情。 闻言,很是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 祁欢此时已经冷下脸来:“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要我再说一遍?祖母安排的时间紧迫,十五当天下山,又哪来的时间安置你,你还不现在跟我走,是留下来给她老人家添乱的吗?” 祁欢递了个眼色。 星罗上前便要扶她。 祁云歌惊慌失措的赶忙后退两步,试图往谷妈妈身后躲,同时大叫:“祖母。” 祁欢会突然火力全开冲着祁云歌去,余氏也始料未及。 老太太当即拍案而起:“当着我的面,你要做什么?” 星罗暂时没有硬和谷妈妈动手抢人,只严阵以待的看着。 祁欢却是与那老太太针锋相对,肆意一笑:“我怕四妹妹不知轻重,中秋那日擅自跟随祖母进宫,给家里惹出祸事,祖母您要礼佛就安心留在山上静心办您的事,四妹妹我要先带回去。” 祁云歌大惊失色。 余氏也是眸光闪烁,一下子就露了馅。 她会选在中秋将近的这个节骨眼,突然说要上山礼佛小住,的确是存了别的心思和打算的。 眼瞅着祁云歌要议亲了,却被祁文景禁足关在府里,连院子都不让出—— 家里这些小辈的里头,就一个祁云歌肯听她的话,与她亲近,余氏自然活络了心思,想方设法要替她打算着,谋一门好些的亲事。 诚如祁欢所知道的那样,宫宴这样的场合实属难得,往年是因为祁欢不去,杨氏也不带祁长歌去,那时候祁云歌年纪也还比较小,再加上老头子不喜欢她在这样盛大的场合上坏规矩,惹人闲话,她也就都没有破例带过祁云歌。 可是今年,她身边光秃秃就剩一个祁云歌了,并且也跟老头子闹翻了,便也不在意打老头子的脸,便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先将祁云歌带出来,然后再推说时间紧,当天直接从相国寺下山进宫赴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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