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面上表情都很镇定,可能也不是不感到意外,只是处变不惊罢了。 盛贤妃却见鬼似的瞪大了眼,扭头盯了文妃半晌,嘴唇开合几次,方才意味深长的嗤笑起来:“文妃妹妹?居然是你?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文妃在所有后妃里头,论姿色,真的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之所以能进宫,才因为才德兼备,名声最好。 而她入宫之后的这十几年,哪怕生下皇子,被晋为妃位了,也一直都是后宫之中不争不抢,最是循规蹈矩,与世无争的一个人。 看上去人畜无害啊! 这反差萌—— 不仅是盛贤妃受不住,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被惊的瞬间魂游九霄去了。 文妃本来就只惊慌,被盛贤妃这样一挖苦,她才是面色涨红,窘迫急躁的连忙转身轨道了皇帝面前,继续辩解:“陛下,楚沁是臣妾娘家带进宫来的老人儿了,一直本分老实循规蹈矩,这几个奴才这是明知自己难逃一死,肆意攀诬的……他们的话不能信的。” 楚沁已经吓到不敢吭声,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做出最谦卑的姿态。 只片刻,底下地砖就湿了一片。 六皇子一直是个懵懂又无措的状态,直到文妃跪在了皇帝面前,他才缓慢的反应过来…… 不,也或者根本就不是反应过来,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总之,他也木然拎着袍角跪下了。 皇帝面对文妃的辩解,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这时就目光越过她去,看着跪在她身后的六皇子,语气冷厉严肃的问:“这事儿你也参与掺合了?” 文妃将儿子视为希望,一看皇帝毫无征兆冲着儿子去了,顿时声音一哽,紧张的脸色雪白。 皇帝对皇子们来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宽和慈爱的父皇,即使他不常见他们,却是若非他们闯下大祸,皇帝便连重话都不怎么与他们说,更别说像是现在这样,透出明显震怒的迹象。 六皇子也是小脸儿瞬间雪白,被他镇住,本能的讷讷摇头:“没……儿臣不知……” 他思维该是完全没跟上事态发展的速度,浑浑噩噩的样子,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然则—— 皇帝却居然并未苛责,只是加重了语气严厉叱道:“那就起来!” 六皇子被吓得不轻,依旧是没过脑子,就本能的又爬了起来。 文妃被牵扯进来,席上的杨家人不能假装看不见,这时,杨成廉搀扶着自己老娘,他们一家四口也赶了过来,不由分说跪了一片。 文妃原还慌乱,见着自己亲哥和祖母,忽而便冷静几分,也恢复了些许底气。 杨成廉先叩首道:“陛下息怒,臣这女儿入宫多年,一向循规蹈矩,宽以待人,从无劣迹,臣也绝不相信今夜之事会与她有关。而且这几个奴才惧于顾世子施压,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也不是没有强行攀诬他人的可能。还请陛下息怒,明察,莫要让娘娘承受了不白之冤!” 文妃这时,已经不吭声了。 只死死咬着下唇,一副忍辱负重,受了莫大冤屈一般的模样。 祁欢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家子。 但她的注意力既不在文妃身上,也不在杨成廉身上,她在看那位老夫人宁氏。 宁氏虽是长辈,但因为是女流之辈,又君臣有别,是跪在杨成廉与文妃后面的。 好巧不巧,还拉开一点距离,正好在文妃之前坐的椅子边上,与楚沁离的极近。 她跪下之后,借着座椅遮掩,一直以头触地的楚沁看见她衣角,便悄然稍稍抬了抬视线。 宁氏飞快的朝她递了个眼神暗示…… 祁欢注意到她瞥过去示意的是跪在最角落的杨盼儿方向。 奈何—— 杨盼儿这时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反而目不转睛盯着她父亲和姐姐的方向,还盼着他们有本事重新把这个局势翻转过来。 楚沁循着老太太的视线朝她飞快瞄了眼,她自是毫无所察。 祁欢看着这一家子的小动作,只觉得好生有趣。 这老太太难道会天真的以为,推个杨盼儿出来顶罪,就能糊弄过去将此事彻底摆平? 祁欢心里冷笑,重新移开了视线,却无意中发现自己老娘正用一种讳莫如深的晦暗又冰冷的眼神,死死、死死的盯着宁氏。 她想到了什么,心思微微一动,但现在也不能问杨氏什么,也只能按捺。 时的顾瞻,已经踱步过来。 他站着,便是个居高临下俯视杨成廉的角度,勾唇冷冷道:“杨大人是指本世子威逼证人,栽赃于文妃娘娘宫中?在场的后妃数名,皇子数名,全京城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和所有的皇室宗亲以及勋爵人家也几乎全到齐了。本世子就算是给他们施压,我可有提及文妃娘娘与你杨家一个字?亏得杨大人还是官居从一品的御史头衔,怎的那个奴才不指认旁人,非得把永和宫的宫人供出来?” 他虽然年轻,但官位并不低,再加上有爵位和国舅爷的身份加持,人前人后自然都可凌驾于杨成廉之上,牢牢的压他一头。 是以,此刻被他一个毛头小子劈头盖脸的当众数落,杨成廉这个一把年纪的高官也只得是受着。 顾瞻这话,虽是说的无礼且狂放—— 可就是事实。 眼见着永和宫不肯认账,杨成廉甚至还试图重新把这黑锅压他们头上,仇管事也不管不顾的再次分辩:“杨大人府上,位高权重,文妃娘娘更是陛下后妃,身份尊贵,奴才这等阉人就我烂命一条,奴才既没有攀诬文妃娘娘,也未曾指认御史大人,奴才只是就事论事。那是半月之前,永和宫的楚沁来寻的奴才,许了二百两银子做酬劳,叫奴才在今日宫宴之上,助她办了这事儿。”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月之前才找的他,宫里人都一点就通—— 顾皇后主持操办的宫宴,门口这一片当差听吩咐的人手是半月之前才定下来的,由仇管事和另外一位刘管事一同负责。 仇管事也怕自己死后,杨家和文妃会报复他家人,所以此时也不敢真的攀咬他们,只是咬着楚沁不放,继续道:“这银子,她先给了五十两定钱,这会儿就藏在奴才那屋的炕洞里,剩下的一百五十两,约定好了事成之后再给。奴才不识字,便没叫她立字据,只留了她手上一个常戴的玉扳指做抵押,准备日后钱货两讫。” 顾皇后侧目给贾公公递了个眼色:“去查。” 贾公公领命离开。 顾瞻这时又瞟了眼一直面如死灰,一语不发的徐秋。 只要仇公公这里证物确凿,其实徐秋招认与否,也都无关紧要了。 徐秋木然抬起眼睛,她试图死过一回之后,已经什么都不在乎,有气无力的嗤笑了一声:“是楚沁。奴婢是十二岁时被家里赌鬼的爹卖进宫里来的,我早不认他了,他若还没有因为烂赌被人打死,你们要为我的事儿找到他,杀了她,我反而更痛快。我没拿他们的银子,但是楚沁答应事成之后会疏通关系放我出宫,我就做了。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她主使,每一步要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都是她吩咐安排的,我只是去做。” 可是放她出宫,却除非是文妃出面,否则—— 楚沁怎么可能做到?!
第272章 弃车保帅,文妃被废(二更) 这背后的牵扯,众人心中各有推敲和判断。 徐秋既已开口,就不再遮掩任何。 她说着,在人群里又寻了祁欢看过来,扯着唇道:“祁大小姐猜的没错,毓秀的事我也知道,她平时看着冷淡孤僻,却是个蠢的,居然相信有男人会带她逃出生天的鬼话。楚沁找了人假称是翰林庶吉士杨大人,花言巧语诓骗了她,并且占了她的身子。就从四月中,殿试那天就开始布局,设计了一场所谓偶遇……为的就是叫她有孕,以备今日之用,并且为了保证在今日之前事情不被发现,我一直在暗中替他们私会打掩护。” 祁欢了然:“那个假扮我表哥的人,可以经常出入宫门,前朝那些有正经功名和前途大好的大人们该是不至于,是侍卫假扮的吗?” 徐秋道:“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们一直都是夜里私会的。那人的脸我是认识的,如有需要,奴婢可以帮着认人。” 话至此处,整个事件明了,祁欢便不再多言。 顾皇后沉吟:“宫里绝不容许有这等狂徒秽乱宫闱。” 她看向楚沁,语气冷厉施压:“人是你找来的,是你供出来,还是本宫直接叫人去查?” 弄到这个地步,楚沁也自知是死路一条。 她是杨家的家生子,从小跟着自己老娘在宁氏身边长大,对老夫人既信服又敬重崇拜,哪怕现在东窗事发…… 也还想着尽量拖延,得给家里留出更多时间来周旋。 她找侍卫冒充杨青云去玷污宫女,自然也得许以好处,侍卫也是有前途的,不似那些阉人宫女,一辈子只能老死宫中,可以用银钱收买,许诺放他们出宫,他们就能赴汤蹈火,她要买通侍卫,不仅给了银子,还口头许诺以后会帮对方调职升迁。 虽然宁氏已经安排人,在前两天将此人灭口了,却也担心他家里或者留了线索之类,还是尽量拖延为上。 是以,楚沁便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咬死了牙关,不吭声。 顾皇后不愠不火,并不介意是这样的结果,随后便转开了视线,对徐秋道:“既是私会苟且,自是夜深人静时更容易遮掩,回想一下他二人最近几次私会的日子。” 她冲顾瞻抬了抬眉。 顾瞻也是瞬间心领神会,吩咐武校尉:“记下她供认的日期时辰与地点,宫中侍卫轮值,你们卫所都有详细的当值记录,找到这几个时间里重合出现的人名,将他们所有人都带过来,叫她当场辨认。” “是。”武校尉拱手应诺,雷厉风行就拎了徐秋到旁边问询。 却在这时候,文妃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夜这个时辰这里当值的御林军将领不该是这个人! 若她能早些发现,还能先发制人,质问此人,打祁欢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现在…… 各种线索矛头都直接清晰显现,并且直指她们一家! 她若装傻充愣,或者还有机会蒙混过关,如果也突然原形毕露,开始全力反击,抓着一些小事死咬祁欢他们,才会更加坐实了她就是幕后黑手,狗急跳墙! 文妃心中,此时也是又慌又乱。 偏偏—— 她面上还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用指甲使劲掐着广袖华服底下的掌心来保持仪态。 这时候,回大理寺库房取卷宗的大理寺卿也赶了回来。 由御林军护送,他亲自将取回的卷宗与祁文晏收录的证物都一并呈上:“陛下,这便是祁大人所说的那份卷宗,还有我司记录案卷入库日期的册子,此卷宗,确实于今年四月十六日下午,由祁大人送去入库封存的。微臣也一并叫来了当时负责将案卷记录入库的主簿,以及祁大人提到的记录抄写这份卷宗的小吏苏清沐,此二人现在就在院外候旨,陛下可随时传唤。”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39 首页 上一页 346 347 348 349 350 3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