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过来路上还提心吊胆,但见云娘子非但没有自暴自弃还战斗力喜人,瞬间也便不急了,索性与顾瞻都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云娘子曾经的出身经历,的确是被世人看不起。 可是只要她自己还不想放弃自己,总归还是有路走的。 她又不是杀人放火,背负命案的罪人,只要她自己想活,祁家想保她还是保的住的! “荀娘子刚说你是从良嫁人了是吗?”云峥失了面子,但好在还有先机在,解决完李大海的事他便话锋一转,不加掩饰的冲着云娘子嗤笑起来,像是恍然大悟般道,“哦,本王想起来了,娘子身边确乎是带着一个小女儿的,你的确该是从良了。” 云娘子到底还是顾忌云兮多一些,她自己站在人前尚且从容应对,可是听云峥拎出云兮来说事儿,眸中便是瞬间凝结一层寒意。 云峥看在眼里,就越是有恃无恐起来:“既是误会一场,那便请出你家夫婿说明一声,以证清白吧。” 他这话,就明显是偷换概念了。 从良不要文书户籍出来查看,却要寻人家夫婿孩子? 可是在场的,大家都是看热闹,没人在意云娘子是否真的从良有了正当的身份,显然也对这位曾经花魁娘子的艳事更感兴趣。 所以,也根本就没人反驳云峥的话,替她提出质疑的。 “殿下这话说的便是想当然了。”云娘子重新稳定了心神,依旧是不卑不亢,反问云峥:“朝廷的哪条律法规定,贱籍女子从良就非得是靠着男人帮扶?妾身当年在坊间也算是有些身份身家的,倾尽所有,自赎自身可有什么不妥?殿下若是怀疑我此言不实,自是可以派人去找当年花楼的鸨母确认,官府衙门也会留有当年我脱籍出来的留档。” 云娘子这种出身的女人,按理说旧事被人公之于众,都当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的。 云峥怎么都没想到,她这样一个贱籍出身的女子竟敢于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的与自己据理力争。 先是在苏秦年那里碰了一个钉子,现在又碰一个…… 他冲着苏秦年不好发作的怨气,此时尽数迁怒,就更是对着云娘子步步紧逼:“既然你行事如此光明正大,这些年又因何不敢以为真面目示人,反而要隐姓埋名,藏在这侯府之内呢?” 云娘子待要再说话。 杨氏却是不悦的抢先斥责:“宁王殿下,云素我是府上的人,就不劳你这般刨根问底的质询了。人生在世,谁人没有一段坎坷?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都明知是旧疮疤了,您这样一再咄咄相逼,不觉得是一副小人嘴脸吗?” 她虽是顾虑忌惮云峥的皇子身份,可云娘子被逼到这个份上,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她也只能豁出去了。 云峥大约也是鲜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当众骂过,脸色骤变,寒声道:“世子夫人你是妇人之仁,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但你也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他转头想找祁正钰。 找了一圈—— 最后却发现那老头子居然到了这会儿还明哲保身,大家都跑出来凑热闹了,他居然还事不关己的坐在屋里的宴席之上。 而此时,与他同坐的,也就只剩一个苏秦年。 云峥转头朝抱厦里面寻过去。 原本挡在那门口的众人也便纷纷避让,自动给他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云峥眼角的余光瞥着苏秦年,却是对着主位上的祁正钰喊话:“老侯爷,本王可是为了府上着想,这位花魁娘子隐姓埋名混入您家,又带着个生父不详来历不明的丫头……您府上难道就要由着世子夫人这般糊涂的一味包庇?这堂堂侯府,岂不成了藏污纳垢之所,您不怕贻笑大方吗?” 祁正钰这人唯利是图,只想明哲保身的,他连自家人惹的祸都不想出力去收拾,更别提现在还想叫他替杨氏身边的下人出头。 老头子脸色铁青。 但是在苏秦年登门拜访的节骨眼上闹出这事儿,他心里多少已经有数…… 这时候也是骑虎难下,他便冷冷的道:“难道现在不是已经贻笑大方了吗?内子的六十大寿,宁王殿下不请自来还这样闹?我长宁侯府人微言轻,是不是还得给您搭个戏台子,让您尽兴好生的将这场大戏给唱痛快了?” 冷嘲热讽,又完美规避重点的怼了云峥两句,他便毅然决然的带着怒气甩袖而去。 居然——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脱身了! 这就是长宁侯府堂堂一家之主的担当! 祁欢从旁看的直想翻白眼,暗骂了一声:“滑头的老狐狸!” 顾瞻侧目看她,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算是安抚了。 而祁正钰这么一走—— 里头的寿宴上依旧稳坐不动的就只剩苏秦年一人!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与外面这位云娘子有关系,可是因为他名声实在太响亮,此时见那宴席之上只剩他一人独坐,众人也禁不住开始盯着他瞧。 苏秦年的模样,却并不像是独善其身的。 他人虽是没出来看热闹,此时目光却也定格在这院中某处,甚至可能是某一个人的身上。 但因为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众人一时又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看谁。 现场的气氛,就这么莫名变得有几分诡异了起来。 云峥便是趁热打铁,又再盯上了云娘子道:“祁老侯爷好脸面,既是不肯相问,那本王倒也不介意做这个恶人。荀娘子,你既然说你从良了,那么令嫒呢?何不叫出来说话?既是你行事光明正大,又因何不敢与她母女相称?还是……孩子爹更见不得人?” 云兮的的确确是被叶寻意派人下毒放倒了,这一点云峥可以确认,现在搬出必定性命垂危的云兮来,也是为了警告挟制云娘子,逼她当面揭破苏秦年的风流旧事。 他势必要让这位不识抬举的曾经师长身败名裂的跌下神坛! 云峥面上表情好整以暇,眼底神色却是恶意又阴冷的。 这荀素与苏秦年之间连婚都没成过,哪怕荀素后来从了良,可她背着人偷偷摸摸生下的云兮。 无媒苟合,珠胎暗结! 纵使苏秦年对她有情,事到如今被逼无奈之下也不得不给她个名分和容身之所,那么除非他不认云兮,否则云兮依旧是个奸生子,身份下贱! 何况—— 他云峥今天还一定会逼着苏秦年和荀素都不得不认这个女儿! “宁王殿下这般咄咄相逼,究竟是想要个什么结果?”云兮被下了毒,云娘子此时已然是恨不能活撕了这位道貌岸然的宁王殿下,冷冷的看着他,大难临头也不见丝毫心虚慌乱,“我们夫妻分居两地,没有始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又是什么天理难容的重罪吗?” “夫妻?”云峥直接就笑了出来。 云娘子这话于他而言,的确想笑话一样,她跟苏秦年算哪门子的夫妻?名不正言不顺…… 但眼见着云娘子这是扛不住,终究还是得亲口供出苏秦年来,他势在必得的又再盯上了独留在宴席上的苏秦年。 如此一来,在场反应快的人也就慢慢回味过来,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正待满怀惊诧的也要去审视苏秦年…… “苏秦年,当年你予我的婚书,我退回予你了。”院子里的云娘子却当先发难,直接开了口,她表情甚至可以称之为平静的看着那抱厦里的男人,一字一句却是掷地有声,“如今十四载光阴虚度,我今日问你,曾经那一纸婚书,还作不作数?”
第319章 她是他一生光明所向。(二更) 这一声质问,指名道姓,以她和苏秦年此时的身份,几乎与逼宫无异! 一声惊雷,平地炸起!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愕然看向苏秦年。 即使人人都觉得以苏秦年今时今日的地位,断然不会容许自己被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给毁了,可这位真名叫荀素的所谓云娘子当众逼他就范,这样的声势态度,显然是有所倚仗和依凭的。 她手上,该是切实抓着什么苏秦年否认不了的把柄。 即使苏秦年极力否认—— 这一场风波也在所难免。 众目睽睽之下,苏秦年亦是面无波澜。 他自座位上从容起身。 站在万众瞩目之下,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唇角却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一步步,稳健的朝着庭院里走来,表情像是迷途里终于找到回家路的青涩少年模样。 他说:“我原以为得是到了我告老辞官之日你才肯再见我,还好只是十四载,而未曾等到真的一生荒废过去的四十载后。” 他说:“当年写下婚书,便是此生唯一承诺,即使你不回头,将来终有一日,我也将要再去寻你。” 他说:“荀素。我太明白当年你因何不肯随我走,我也太清楚你恨这世道不公不平,你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予我一身清白,想让我带着你的份儿一起,挣脱那不堪命运的束缚,光耀闪烁的站在人生之巅。虽然只有十四年,但这十四年里我做到了,为官为人,不愧于君上臣民、天地人心。” 他一步一步,当年是怎样斩钉截铁的向前走,今日又如何毅然决然的一步步走回这个女人面前。 他初见她时,因为家族没落,他又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出身,故而被家族抛弃驱逐,落魄病倒,奄奄一息的栖身于一座小庙中等死。 那一年,他二十二岁,自诩才华横溢,却拖着一副病弱之躯,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凑不到。 尝尽了人情冷暖,受够了至亲之人的践踏欺辱。 带着满心的愤恨不平,但也终究—— 抗争不过,便心如死灰,只等着这副残躯尘归尘土归土的彻底消亡于这惨淡人世间。 然后,就在那样落魄潦倒的境遇之下,遇到了毕生救赎。 荀素救的他,接济他吃食,请大夫过去给他看病,命婢女送补品过去给他调养身体,后来又赠了他一笔盘缠,叫他进京赶考,但是第一次邂逅过后她便没再去见过他。 可是那时候的他,心灰意冷,对仕途早就失去了野心和兴趣,只想守着人生里这唯一一束光,哪里也不想去。 没存非分之想,毕竟只有一面之缘,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是否婚配,就只是想在有她的地方就这么安然的呆着。 该是为了叫他死心吧,那一日荀素叫丫鬟传信约了他去城中茶楼见面,他久等佳人未至,却在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街头瞧见了风光出街的花魁娘子。 就是那一天,他义无反顾的写下婚书,承诺等到高中并且筹够了银钱之后便回去赎她。 后来在他启程进京的路上,荀素追出城去拦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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