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晏对她这侄女儿能猜透他的底牌这件事也并不如何意外,毕竟这个小丫头一点就通,本就是十分聪慧的。 他唇角扯了下,却也不算是个笑容。 只—— 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是不差的,始终是一副眉清目秀的平和模样。 他说:“脑子多用用总没坏处的,若是闲的久了,反而容易故步自封,惫懒下来就丧失了警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这算安慰人吗?”祁欢回嘴,“还是承认你是把我们都当猴戏看了。” 祁文晏没什么兴致跟小姑娘斗嘴。 见着侄女儿是被打击刺激的不轻,终是忍不住一声轻笑。 他说:“你不是一直眼馋廖师傅的手艺吗?回头等着案子了结,风声过去了,我把他送给你。” 众钰斋那位老师傅的手艺,祁欢一直推崇备至。 这种老手艺人的技艺都是无价瑰宝,传承下去堪称国粹,往往都是宁可失传也不会随便教授于人的。 这条件开的—— 着实戳在祁欢的心坎儿上! 这…… 没法拒绝啊! 祁欢承认自己没出息,现在别说是置气了,都是费了好大力气克制才没叫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去。 她佯装勉为其难的耸耸肩:“那也行吧。” 顿了一下,又道:“我信得过三叔的为人,就不叫您立字据了。至于叶寻意那事儿……整合证据重新结案需要时间,也要给瑞王回朝重新立足的时间,你安排吧,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就喊我一声,我去替你办了。” 祁文晏看她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反而又提起几分兴致,挑着眉梢上下打量她:“你有把握?” “就是睁眼说瞎话刺激人嘛,我的强项。”祁欢莞尔,却是半真半假的卖了个关子,“不过三叔你得保证到时候不要跟过去偷听,牛皮吹大了……毕竟也挺难为情的。” 云珩经此一事,即使能洗清罪名重新回朝,经历了黑火案之后,他手上的势力就已经去了大半,再加上这件通敌叛国案后他逃亡的这段时间,他在朝残余的那点势力也早崩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了。 这个人,是不甘就此寂灭下去的,重新回朝,他没有任何实力与太子抗衡,就势必要寻求新的门路—— 而如果想要他和大成皇族搭上线,就少不得叶寻意这个关键人物从中牵线搭桥。 按理说,知道这个女人这么害他,云珩应该是恨不能弄死叶寻意的,可是这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太深,从前阵子云珩找回来却依旧对叶寻意手下留情就可以看出来…… 他内心应该是有些矛盾,并不是十分想要将这个女人置之死地的。 叶寻意现在被打入死牢,等到被处死这中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谁都不敢作保云珩一定会铤而走险的救她出去。 这时候—— 就需要有个人出面推一把了! 说点“狠话”凸显一下她的厉害与价值,“怂恿”云珩把她带走。 到时候急于灾后重建的云珩为了尽快积累资本和太子抗衡,就百分之百只能走叶寻意给他提供的捷径,和大成的宇文沧合作。 只要宇文沧入局,那就可以按照顾皇后的谋划,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现在整个朝中看一圈,的确是只有祁欢这个争强好胜和叶寻意有私仇的“小姑娘”出面做这件事,才不会显得那么刻意,叫云珩怀疑是什么人的别有居心。 至于祁欢为什么敢打包票自己能够胜任…… 自然是仗着她穿越一场带来的唯一金手指了! 但是这其中猫腻,她不能叫祁文晏知道。 祁文晏如何看不出她故弄玄虚,但他确实不在意侄女儿藏私,随意点头道:“应你!” 祁欢得了他的保证,也彻底放下心来,刚想跟他说一下祁正钰病倒,年宴可能吃不成的消息…… 不想,祁文晏已经话锋一转,先行开口:“正事说完了,我听门房的人说老头子病了,你不带我去看看?” 祁欢对此颇为意外,眼神警惕的上下看了他一眼:“您确定是要去探病?” “要不然呢?”祁文晏反问。 说着,唇角却扬起了明显不怀好意的弧度,径自绕开了她,继续抬脚往前走去。 祁欢也连忙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去到福林苑,进到祁正钰的书房,却发现祁文景两兄弟和陈大夫都不在,这会儿就只剩一个管玉生守着。 “三……三爷。”见到祁文晏,管玉生意外之余明显是紧张了,甚至结巴了一下,后才看见跟在后面的祁欢。 然后,神情就更显紧张的叫了声:“大小姐!” 祁欢:…… 知道的祁文晏跟她是儿子和孙女儿来探病,不知道的—— 光看管玉生这个如临大敌的表情,还当他俩是来锁魂的黑白无常呢! 祁欢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她并不想惹嫌疑,想挡祁文晏一下,没挡住,就看他已经迈着大长腿朝祁正钰的床榻方向走去。 祁欢头皮一麻,强行冷静的问管玉生:“父亲和二叔他们呢?” 管玉生一边不撒眼的盯着祁文晏的一举一动,一边飞快的回:“世子爷和二老爷就在后院,被老夫人叫过去用早饭了。” 本来是因为陈大夫熬一宿,已经有些撑不住,伺候祁正钰吃了早上的药,祁文景就叫他先下去睡两个时辰,下午再来。 结果,陈大夫刚走没一会儿,余氏那边就来人叫兄弟二人去吃饭。 祁文景二人自然又累又饿,想着就隔了一个院子,俩人就过去了,吩咐管玉生在这守着,有事叫他们。 祁欢垂眸微微思索了一下,刚要说她去叫人…… 明显,管玉生的求生欲也不弱,拔腿已经冲了出来:“大小姐你们先坐,小的去喊世子爷过来。” 祁欢:…… 她也想跟着跑,可又怕依着她三叔的胆量和脾气,真要一怒之下给老头子抹了脖,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也走了进去,想着关键时刻,好歹能拉上一把。 嗯,是拉一把,不是递刀子的! 老头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杀人偿命,到哪儿都是硬道理,没必要为了泄一时之愤就把自己填进去。 祁欢一步一步,谨小慎微的走到祁文晏身后。 祁文晏就站在老头子的床前,她离的稍远,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好在祁文晏只是负手而立,表情明显阴郁的看着,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祁正钰到了这会儿应该依旧还在发烧,一直不安的直皱眉头,身子偶尔也抽搐扭动,嘴唇开开合合,仍有梦呓。 只是这会儿声音比早上那会儿更加低弱,压根听不清说了什么。 祁欢也并不想凑到他唇边去听,就只糟心的等着祁文景过来。 然后,睡梦中的祁正钰突然缓缓地眯起眼,口中念叨:“水……” 祁欢去看祁文晏,祁文晏不动如山的站着。 而祁欢也不想伺候他,就干笑了一声打圆场。 她没碰桌上的茶碗茶壶,只走到门口喊了个丫鬟进来:“祖父渴了,把桌上的冷茶倒掉,重新倒点热水来。” 开玩笑,现在隔壁院里的余氏正眼巴巴的盼着老头子咽气呢,她、杨氏和祁文晏,都是重点踩雷对象,此刻这屋里就她和祁文晏两个,老头子要入口的东西她疯了才会沾手。 其实茶壶里的茶是祁文景兄弟俩喝了提神的,刚沏了不到半个时辰,茶是温的,刚好合适入口。 丫鬟摸了摸茶壶,也不敢多嘴。 祁欢又冲她抬抬下巴,提醒:“还有杯子,都拿出去一并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丫鬟快速将东西都捡到托盘上,端着走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工夫,祁文景已经得了管玉生的消息匆匆回来。 进门看见祁文晏站在老头子床头,祁欢注意到他当即就是如临大敌一般的脸色刷得一白。 然后—— 几乎是面带惊恐的快速上前两步,将祁文晏一把拉开。 “你回来了。”他竭力挤出笑容来,“别过了病气,去外边说话。” 他半拉半推着祁文晏就走。 祁文晏这时候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微微扬着唇角,玩味道:“老爷子说要找什么钰来着……这么睡着也不是个事儿,心病还须心药医,兄长没替他好好找找?” 他对着祁文景,态度还是好的。 只是—— 这话里阴阳怪气的太明显,祁欢都听出来了。 祁文景的脸上霎时闪过了一丝的慌乱,他几乎是将祁文晏推出了房门,拉到院子里无人的角落低声的劝着些什么。 祁欢不好凑上去听,总觉得她这父亲对三叔的态度也是怪怪的。 那边他们兄弟俩正站在角落里说着话,祁文昂也从余氏那边回来。 见到祁文晏,刚想凑过去打个招呼,就听率先进屋的管玉生喊了一句:“侯爷您醒了?” 祁文景该是不想让祁文晏在老头子面前出现,连忙握住他手腕,将他死死拽住,没让他进屋。 祁文昂只能快走两步,先回了屋子里。 祁欢本是扒着门框站在进门边的,见状就连忙走出来,顺便给他让了路。 屋子里,祁正钰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一方面昨夜失血过多,另一方面烧还没退,就导致他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完全不似活人的脸色。 “父亲您可算是醒了,陈大夫我才吩咐他下去休息。管玉生,快去把陈大夫再叫来。”祁文昂坐到老头子床沿上,拿了件袄子给他裹在肩上,以防着凉。 祁文昂坐的那个位置刚好是遮挡住了他看向门口外面的视线,再加上他刚醒过来,眼神本来就还没怎么聚焦,故而应该直接就没发现祁欢也在这。 眼见着管玉生走了,祁正钰枯瘦的手就猛地一把攥住祁文昂的手,声音嘶哑又急切的道:“去……快去查查那个首饰铺子!” 联想到昨天国宴之后到现在,这一天一夜之间发生的事,祁欢立刻意识到他口中的首饰铺子指的应该就是众钰斋,然后紧跟着就是心头一颤。 再下一刻—— 豁然开朗! 她原就觉得祁正钰该是昨晚在宫里那段时间受了什么刺激,这才导致的失态,原来…… 是因为众钰斋吗? 祁正钰? 众钰斋的钰也是他的这个字…… 祁欢飞快的动起脑子来,然则也没用她自己胡乱揣测,那屋子里祁文昂就安抚老头子道:“应该只是凑巧应了姑母的名讳,一间立在市井之间的寻常铺子而已,父亲您生了病就莫要胡思乱想了。” 祁正钰却是不依不饶,手下力道失控捏的祁文昂都痛的皱了眉头。 老头子依旧着了魔一般,喃喃的拼命摇头:“不……不是巧合,一定有什么问题……去查,去给我查查那些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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