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昂倒是始终不觉得那铺子会有什么问题,为难的耐着性子继续安抚解释:“好好好,我去查。可是那几个人是瑞王案子的重要人证,昨日国宴之上就被收押看管起来了,现在人被关在刑部,暂时也见不着。父亲您先稍安勿躁,养病要紧。” 祁欢站在门边,此时已然如遭雷击。 所以说,她英年早逝已故的那位姑祖母,闺名是唤做祁众钰的是吗? 老头子因为早年逼迫妹子与皇族联姻,生生将自己这妹子逼死,现在突然听到已故妹妹的名讳,心虚起了心魔就被吓病了?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的旧事,死的还是他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妹妹,他会怕成这样也就解释的通了。 可是—— 祁文晏又算怎么回事? 他一个大男人,在市井之间开了一家首饰铺子,这本身已经有点奇怪了,便又好巧不巧,他还用自己已故姑母的名字给这家店铺命的名? 也不对! 众钰斋据说是在那条街上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了,祁文晏今年满打满算才刚满二十五,他就是刚出生便去开了这间铺子,也做不来几十年的口碑历史。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就透着蹊跷! 祁欢也懒得再去瞎猜,匆忙转头往院子里去寻当事人,却发现祁文景和祁文晏两兄弟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祁欢也容不得多想,连忙拎起裙角追出了院子。
第352章 表叔(二更) 祁文景肯定不能拉着祁文晏往余氏屋里去。 所以,从祁正钰院子出来,祁欢就直接追出了福林苑。 又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她料想祁文景就算再急眼也不能公然把祁文晏往大门外送,就直奔了后院方向。 为了赶时间,她一路小跑,一路追到栖霞园门口也没见人影就问那里看守的婆子:“我父亲方才回来了吗?” 当值的婆子连忙出来应声:“未曾见得。” 今日家里不会有访客,又因为过年,主子们都比较宽容,又赏赐了好些吃食下来,几个丫鬟婆子正聚在耳房里吃酒闲聊。 不过为了不耽误事儿,这屋子的房门一直是开着的。 门口还坐着个嗑瓜子晒太阳的小丫头。 这样七八双眼睛一起盯着,总不能连两个大活人进了院子都瞧不见。 那婆子见她神色略显凝重,就又试探着问:“大小姐要寻人吗?那奴婢……” “不。我就是刚在祖父那里没看见父亲,以为他回来了。”祁欢道,“你们玩你们的,没事。” 她转身出了园子,只能回头又往前院方向找。 同时—— 脑子也一刻没闲着,整合目前所知的种种信息与线索,推断事情的来龙去脉。 之前祁正钰为了挑拨大房夫妻二人的关系时就明着说了祁文晏其实是祁文景的私生子,当时祁文景虽然没开口承认,但也一直没否认,他的这个态度甚至导致祁欢一度信以为真,真当他是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儿子,但是这一家子又想继续哄着杨氏这个财神爷供养他们,父子俩唱了双黄,老头子替祁文景背了黑锅。 虽然杨氏笃定祁文景做不出在外养小这样的事,并且也用她无懈可击的逻辑说服了祁欢相信,可…… 这一直以来,祁文晏的真实身世在祁欢这里就始终成迷。 单是冲着祁文晏的样貌长相,他跟祁家父子肯定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个应该做不得假。 而且—— 如若当真不是什么血亲,当时老头子作妖都逼到那个份上了,以祁文景一惯软弱的脾气他也不应该会死扛。 这就导致祁欢还一度揣测…… 是不是老头子在外惹了风流债,并且留了种,但他自己不知道。而他又是个极度要面子的人,有可能因为看不上祁文晏生母的出身,一旦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可能连孩子都不会留,所以祁文景这才挺身而出,声称这是自己的儿子给带了回来。 因为依着老头子的野心和狠心程度—— 他绝对做得出,为了名声就对自己的私生子下黑手这样的事。 但是他得指望祁文景稳住了杨氏,以保一家子的荣华富贵,祁文景说这是自己的儿子,他却必须得帮忙出主意并且善后,否则一旦祁文景为了这个私生子撂挑子和杨氏闹掰…… 祁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这一重推论和逻辑,祁欢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拼凑的八九不离十,无懈可击。 祁文景事后一直还对祁文晏的身世缄口不言,讳莫如深,所以这么久以来,祁欢都是默认了祁文晏其实还是老头子的种这一重猜测的。 尤其—— 那天一家人闹翻之后,私底下她偷听祁文景和祁文晏说话,其间祁文晏提到老头子对不起他生母,还称祁文景为兄长,这个辈分就更不可能差了。 直至今天,因为一间老字号的首饰铺子,牵扯出她已故三十余年的姑祖母。 祁文晏没事儿为什么用她姑祖母的名义经营着这么一家首饰铺子? 除非—— 他与对方有所渊源! 可是以他的年岁,他出生之前祁家的这位姑祖奶奶就已经香消玉殒,再到他进长宁侯府的门之后,时过境迁,祁家上下甚至都已经鲜少有人提起这位姑祖奶奶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祁文晏既不该跟她有所交集牵扯,甚至连听都没怎么听过。 就比如祁欢—— 她来这边就快满一年,大大小小的事件与风波都经历了不少,也听过一些有关这位姑祖母的传说…… 却是直到今天,机缘巧合之下才终于知道了对方的闺名。 不是她不够警觉细致,而是这个时候的人过分的重视孝道和辈分,做儿女的正常情况下连父母的名讳都不会提及,更别说是一位已经故去多年也没留后的先辈了,谁会没事儿还特意打听她闺名为何? 但是随着众钰斋与祁家还有祁文晏之间的这些关系浮出水面,一条崭新的线索就被带了出来。 如果祁文晏一定和这位祁家姑奶奶有交集…… 他若是祁众钰的儿子,那么就是祁文景的表弟,理所应当称呼祁文景一声兄长,并且这样他与祁正钰还有祁文景父子依旧是很近的血亲,他的生母,也的确是遭过祁正钰的迫害。 而如果当真这就是真相的话—— 祁正钰这个嫡亲的妹妹当初就应该没死,而只是掩人耳目离开了祁家? 如此…… 从祁文景拼着叫妻女误会他背叛也要维护祁文晏这一点上看,他肯定是知情人。 而祁正钰…… 他肯定不知道祁文晏其实是祁众钰的儿子,但祁众钰当年其实只是死遁一事,他究竟知不知情呢? 祁欢思绪纷乱,正想着…… 冷不丁一抬头,就看前面不远处,就在她之前等祁文晏进府的地方,祁文晏披着一件黑色貂裘斗篷的背影正稳稳地站在那里。 祁欢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四下扫了眼,却并未看见祁文景的踪影。 她这会儿其实是有点怕祁文晏,并且也不是很有胆量与他单独相处的。 毕竟—— 她这三叔手眼通天又深藏不露,绝非善类! 现在正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又耳朵犯贱,听到些不该听的…… 他要是现在凶性大发起来,祁欢可不想做他手底下的炮灰。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差点也就脚底抹油了。 只是—— 还是那句老话,跟真正的聪明人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自作聪明和自以为是。 祁文晏将她那点小心思看的透透的了,一定知道她根据以往那些星星点点的线索和踪迹,现在已经差不多够她拼凑出了事实的真相了。 她现在揣着这么大的秘密还刻意躲? 迟疑只是一瞬间的事,祁欢随后就定下心神,暗暗提起一口气,继续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 祁文晏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却是一直等到她走到了近前才转身。 祁欢刚张着嘴要叫“三叔”,撞上他毫无温度的两道视线,声音就直接卡在了喉咙里,倍感窘迫。 祁文晏整个人都像是罩在一层冰冷的迷雾之下,但他此时的表情也只是冷凝,并没有疯狂扭曲。 他看着面前噤若寒蝉的侄女儿,果然还是一惯的风格,犀利直白:“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他了?” 他问,语气却是无比笃定的。 祁欢的脑子里其实是有一半无限趋近于空白的,但好在她的应变能力尚可,抿了抿唇,尽量保持着一个友好又镇定的态度,慢慢地开口:“姑祖母的事,我只是道听途说,知道一点儿轮廓……如若我听到的那些传闻属实,那么确实……从三叔的立场上,祖父他确实罪该万死。” 利用自己的亲妹妹,甚至逼的她不得不假死脱身,这么些年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 她话说得很慢,一来是怕说快了会控制不住艰难才能稳住的情绪,二来也是方便察言观色,一旦发现对方情绪不对,好立刻拐弯自救。 祁文晏看着她谨小慎微的神情听着这极尽委婉的言语,他便知道,他这小侄女儿其实知道的也很有限。 曾经的那些年里,他母亲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连祁文景都只知皮毛,更别说是祁欢这样一个晚辈了。 虽然人的苦难从来都不该拿出来做为宣泄情绪的出口,可是有太多的事压抑在心里太久,即使他不想也不屑宣扬…… 没有人知道,尤其是祁正钰那种衣冠禽兽,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真实造的孽! 他惨然笑了一下,却是突然发问:“这一生直至百年终老,你应该也一直都会记得你母亲的样貌长相吧?” 这一问,着实与前面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突然至极。 祁欢不期然狠狠愣了一下,神色瞬间转为迷茫。 下一刻,她就看到这男人眼底卷起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滔天恨意。 可—— 他的音调语气却还是冷静自持的。 他说:“可是我从来就不知道我母亲的模样,从我出生到七岁她为我父亲殉情殒命……因为她是从大觐流落过去的孤女,我父亲的家族瞧不上她,恨她自不量力毁了家族里最出色的子弟,所以他们在她身上下了蛊,致使她容貌溃烂损毁,又每日承受蛊毒噬心之痛。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父亲自始至终从未放弃过她,可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却又无时无刻不是备受煎熬。他们死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觉得有多哀痛,只是想他们终于解脱了……” 祁欢看着他平静的面孔和幽深可怕的眼瞳,有那么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倒流,整个人都被无边的恐惧冻住了。 虽然祁文晏只是寥寥数语,她看见的也是一场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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