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女儿的手坐下。 祁欣却是胆战心惊,满脑子疑惑:“可是你和哥哥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岑氏道:“不是谣言,那天铭哥儿亲眼看见了。他蹲在水塘旁边的花圃里捡毽子,正赶上了那个茬口。” 说着,就重重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苦了他,因为受惊过度,吓晕在那里大半夜才被我找回来,为这还生了一场大病呢,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留下了病根,看见有水的地方就腿软。也就是因为这个缘由,去年那会儿才差点被大房那个狠毒的丫头给淹死。” 祁欣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总记得那年在外祖母生辰前后哥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可是再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劲:“可是哥哥那么巧晕死在水塘边上,二舅舅事后就未曾起疑?” 岑氏眼底也浮现一抹黯色:“当时是许妈妈先找见的他,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将他挪了个地方,事后也是我嘱咐他,叫他把这事忘了,总不能带他去官府告发了你二舅舅吧?” 不仅是家丑,而且还是件要人命的家丑! 世家大族里为了争家产,明争暗斗的龌龊事哪家都有,可是谋杀亲兄弟这样的事情要真被抖露出来也是骇人听闻的。 岑氏一共三个兄弟,两个哥哥都是嫡出,另有一个弟弟,就是现在在京的岑家三爷便是个庶出了。 虽说她大哥无辜,可是毕竟人已经没了,她总不能再补刀把二哥当杀人凶手送衙门法办了,然后家业托付给老三吧? 别说庶出的弟弟从小不受重视,只是个胆小谨慎的庸才…… 人心隔肚皮,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妹都靠不住,她就更没有舍弃自己亲哥哥去成全一个庶出弟弟的道理。 于是,那件事他们母子一瞒就瞒了十几年。 直至今天,她都自欺欺人的当是不曾有过这桩事了。 本来一件陈年旧事,祁欣也是听听就算了,可是现在…… 切身相关,却容不得她置身事外。 听说她这二舅舅连亲兄弟都杀,她登时就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握住岑氏的手:“母亲,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可能给表哥做妾的,可是二舅舅发了狠,看这个情况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就算祁元铭去赔罪领罚,也一定无济于事。 他这二舅舅心狠手辣,一定要出这口恶气的。 岑氏道:“先别急,忍一忍,久不不得我们音讯,侯府那边很快会派人寻来的!” 卫风换了两个屋顶,一直熬到这会儿二更多才算是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不动声色将被他撤下来的瓦块放回原位,他也就悄无声息的撤了。 回到客栈,又原封不动把打探来的消息报给祁欢和顾瞻。 祁欢却并不如岑氏那般乐观:“岑家这位二老爷心思缜密又毒辣,但凡是岑氏能想到的他也必然不会忽视,他绝不会给机会叫京城的祁家人有机会赶来阻止,这一两天之内,他一定会先把事办了,断掉岑家母女的退路。” 祁欣虽然精于算计,还时常愿意耍些小聪明给她使绊子,可堂堂长宁侯府嫡出的姑娘若是沦落到来给一个五品官家里的儿子做妾,这一巴掌打在祁欢脸上也挺疼的。 顾瞻心领神会:“制造机会把她们弄出来难度不大。” 他看向祁欢。 祁欢却道:“先不急,等岑家先出招,逼她们上绝路。岑氏母女虽然罪不至死,但至少要她们吃些教训知道怕,否则她们也不会真的长记性。” 然后这一夜之后,趁着年节期间岑家大公子也在家过年团圆,次日岑府之内就张罗起来纳妾的相关事宜。 一身仓促置办的粉红嫁衣送来客院,岑氏母女全都如临大敌,彻彻底底的慌了。
第369章 喜堂惊变,沦为笑柄(二更) 东西是简妈妈送来的。 因着岑慧媛的事,岑二夫人如今对岑氏母子三人可谓恨之入骨。 故而,简妈妈的态度也十分冷淡傲慢。 祁欣躲在岑氏身后,看见那身衣裳,知道岑家这是要与她来真格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母亲!” 在京城时,岑氏也不是没替她打算过婚事。 早些年是因为一家人都在等着祁文昂能取代祁文景,成为长宁侯府的继承人,这样一来儿女的身份也都会跟着水涨船高,能攀上的婚事自然也更好,所以才一直没着急定下。 后来虽然发现祁文昂上位基本无望,岑氏倒是想踏踏实实给女儿定下一门婚事了,可祁欣自己的胃口却被养叼下不来了。 也正是为此—— 她才摒弃廉耻,孤注一掷找上的秦颂。 后来,也就算是她在秦颂那里栽了跟头,坏了名声,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与人做妾的地步。 这身所谓的嫁衣,看在她的眼里就是巨大的羞辱。 岑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现在他们母子三人等于是被软禁在此,她甚至还得压着脾气发作,拉下脸来寒声道:“这事儿我可还没应呢,我欣姐儿可是长宁侯府嫡出的姑娘,你们还想强娶不成?” 简妈妈面色不动如山,下巴都抬得高高的,再没有以往面对这位姑奶奶时候的恭敬,反而轻蔑又鄙视:“这事儿是我们老爷定下的,姑奶奶若有不服,自可寻他去说道。” 事关女儿的终身,无论如何岑氏也得拼一拼,当即就要去寻她那二哥。 简妈妈紧跟着却又话锋一转,凉凉道;“不过我劝姑奶奶还是不要去了,您与我家老爷是亲兄妹,打小一起长大,老爷他是个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吗?说一不二,这门婚事既然他做主定下了,就绝对不会再收回成命。您要再闹……彻底撕破了脸皮,咱们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事实上,自从她大哥死后,岑氏对自己这二哥是大有几分敬而远之的防备之意的。 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阴毒了。 这若是别的事,她权衡利弊,可能也就打落牙齿和血吞,怎么都会给忍了,但是现在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女儿的终身给葬送了。 “你就在屋里等着。”岑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咬牙心一横,拍拍祁欣的手背安抚,然后就将简妈妈推出了屋外,自己径直找到了岑二老爷的外书房去。 年节未过,岑二老爷也不用上衙门,又刚好今日也无应酬,就在书房坐着看书。 岑氏推门而入,开口也是单刀直入:“我知道你是为了置气,这事儿换我我也气,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补救就是,难道你真要为了置一时之气就与京城的侯府彻底闹翻吗?欣姐儿毕竟是他们祁家嫡出的姑娘,你若是一意孤行……这个巴掌打的也不仅是祁家,就连平国公府都会跟着脸上无光,到时候还不是得不偿失?” 倒也不是她强行拉大旗作虎皮,事实也的确如此。 祁欣可以嫁个低微些的门第,但必须得是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嫡妻,说出去就是他们祁家不攀附权贵,自有风骨,但她却绝不可以自贬身份给人做妾的,除非是进宫做皇妃或者去王府做皇子的妾室去,否则就再是达官显贵家的妾,都不行,大房的祁欢是要高嫁的,到时候出门应酬,大家都拿她堂妹这丢人的亲事挤兑她,顾家都要跟着受牵连。 岑二老爷不为所动,依旧思路清晰:“你们跟侯府大房的关系都已经极是冷淡,我这里与平国公府就更是拐了九曲十八弯的关系,难道还会指望他们提携不成?至于所谓的结仇……更谈不上,所以也别狐假虎威的来唬我了。” 岑氏哪想到他这般油盐不进,死死捏着手里帕子,咬牙再道;“你放过我的欣姐儿,这趟回京我叫我家老爷找关系给大侄子调任回京,保证是实缺,并且只升不降。” 岑家嫡长子岑佑明是比祁元铭早一届春闱入仕的,当时也是吊车尾,勉强考中。 可是岑家的关系也不够强硬,在京谋不到什么好官职,索性心一横就也放了外任,如今倒是和喻怀瑾同级,也是个正七品县令,只不过为了避嫌,他不在青州境内任职。 岑氏开出的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并且—— 祁文昂领任工部侍郎之后升了一大步,他现在的确是有这个能力办成这件事。 只不过么…… 这样的条件,也完全没能打动这位岑二老爷。 这若是在他儿子入仕之初,祁家这边肯于如此帮衬,他自是感激涕零的领情的,可是现在…… 祁文昂连自己亲儿子的仕途都瞧着是不怎么关心了,还能出几分力来提携妻子家的侄子? 岑二老爷一眼看出这就是岑氏画的大饼和缓兵之计,他也懒得点破,只重重将手里书本往桌上一摔,冷道:“就是相信妹婿有这个本事,我才更想与你们结亲的。这路数你家铭哥儿不是都给安排打算好了?我将欣姐儿扣在手里,你跟妹婿岂不是更会对你大侄子的仕途尽心尽力的提拔?” 其实主要也不是为了叫祁家提携他儿子的仕途,主要是祁家那个祁元铭欺人太甚,横竖两家是结怨翻脸了,他得掐着祁欣在手里做人质才能高枕无忧,省得祁家肆无忌惮的打压报复。 岑氏此刻却是心乱如麻,并顾不上深入揣测他的言下之意。 可是眼见着岑二老爷说话依旧是夹枪带棒的不留丝毫情面,她的一颗心却在持续不断的往下沉。 兄妹两个,四目相对。 对峙良久—— 岑氏到底还是理智没有抛出他杀兄之事做要挟。 她恨恨的瞪了她这二哥一眼,然后横冲直撞的转身就走。 岑二老爷却是瞳孔微微一缩,扬声喊院里的亲随:“送姑奶奶回客院,陪着表姑娘备嫁。” “是!”他那亲随雷厉风行,当即迎上来,伸手就拦了岑氏一下。 岑氏大怒:“你说过我不想留在你岑家随时可以走,这是要出尔反尔?现在你家要强娶我的女儿,这么扎我的心肝儿,难道还要强迫我非得当场看着不成?” 岑二老爷风雷不动:“你若现在跑出去雇一帮镖师打手过来强行抢人,岂不是给这桩喜事平添了晦气?” 一句话,又将岑氏的私心暴露无遗,后路更是堵的死死的! 岑氏之前对他还是忌惮,得过且过的,现在却明显走投无路被逼急了,为了保她那女儿,她什么都敢做。 “你!”岑氏被他噎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转身还想往外闯,那亲随却喊了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半推半扯的强行把她送回了客院。 祁欣见她居然是被人给架回来的,知道眼前的处境远比想象中的更糟糕,眼泪就又下来了:“母亲,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我不能嫁给表哥做妾啊……要是这样,我就只能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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