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岑二老爷态度坚决,娘俩都不敢忤逆于他。 岑慧媛积蓄了半天的勇气才抽抽搭搭的道出了实情:“就那晚在宝相寺的后山禅房,半夜银铃被打晕,然后有人闯进了屋里。” 银铃是她的贴身丫鬟,形影不离的那种。 可是她一个府尹千金出门,身边不会只带一个丫鬟了事。 岑二夫人一时间起疑:“程妈妈呢?” 岑慧媛何尝不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委屈气愤的当场又哭了:“她们都睡在院里别的厢房,睡得死,根本就不知道。女儿当时也是吓坏了,回来才没敢说……” 可是谁曾想她居然这么倒霉,就这么怀上了孩子。 岑二夫人一个做娘的,是听不得这个的,顿时又开始气血逆涌,直想砸东西泄愤。 还是岑二老爷再问:“你没瞧见那人样貌?” “黑灯瞎火的……”岑慧媛当时吓得不轻,几乎什么细节也不记得了,并且这么屈辱的一段经历,她甚至都不愿意回想,“我本来想喊人的,后来也被捂晕了。” 说着,就捂住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岑二夫人被她哭得心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面带乞求的侧目盯着身边的岑二老爷。 岑二老爷冷面神一样的又沉默片刻,却依旧还是不依不饶的再度反问:“这事儿你连我们都不肯告诉,又是怎么和铭哥儿搭上线,说服他帮你的?” 岑慧媛依旧没多想,只如实道:“腊月二十六那天我跟表哥在花园里遇到,因为有积雪,我脚下滑了一下,他扶了我一把……” 她的这肚子,马上就五个月了。 一直以来是得益于天气越来越冷,衣裳越穿越多,就给遮着了。 可事实上,出事之后这几个月她茶不思饭不想,消瘦得厉害,唯独隆起一个肚子,祁元铭扶她那一把刚好摸到了肚子,很明显就能察觉异样。 岑慧媛抽抽搭搭的道:“我求表哥不要说出去,可当时周家就要来人商量定婚期了,我也瞒不了两天了……我当时一个想不开就想寻死,表哥就说他帮我混过去。我当时也没别的办法了,我们……我们就一起找了母亲……” 她当时走投无路,祁元铭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自然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了。 本来祁元铭背了这个黑锅,只要两家顺利结亲完婚,这事也就可以彻底瞒下了,可是谁曾想她自己的母亲咄咄逼人去找祁元铭的晦气,把祁元铭逼得撂挑子了。 对祁元铭,岑慧媛心里是十分过意不去的,可是她自己有错在先,又不能责怪母亲,就只是哭得更加汹涌了。 岑二老爷被她哭得上火,厉声呵斥:“现在哭有什么用?这件事你烂也给我烂在肚子里,连同你肚子里那块肉……回房收拾一下,我叫人送你去庄子上。” 对女儿交代罢了,他又看向妻子:“寻个稳妥些的稳婆,弄副药,把这孽种打了。” 岑慧媛是见过自己母亲和府里的姨娘小产的,那种痛得撕心裂肺的状态叫她霎时胆寒。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岑二夫人也面露迟疑:“强行堕胎风险太大,要么老爷同我一起再去找妹妹赔礼道歉,好生说说……” 祁元铭前面既然都答应娶自己女儿并且帮忙遮掩了,自家伏低做小,求他一求,这事儿应该还能按照原来的思路继续下去,如果他心里将来就是有隔阂,等女儿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再处理掉也行,瓜熟蒂落总比强行滑胎要稳妥些。 可岑二老爷却知道,孩子是不能生的! 女人天生心软,到时候见了孩子,就怕是女儿涉世未深又要舍不得。 并且—— 他神情阴郁,冷冷的瞥了妻女一眼:“祁元铭那小子是长宁侯府出来的,你当他会是什么心思单纯的良善之辈吗?这援手背后指不定还藏着多大的阴谋算计呢,这种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是要让他挟制咱们一辈子吗?” 祁元铭科举之后,只谋了个从七品的小官被外放出来,虽然岑氏那边只说是他名次吊车尾,家里不好过分走关系,就先叫他出来历练一下混点资历,可岑家二房这夫妻俩私底下却也没少琢磨这事儿…… 怎么看怎么像是他被家族放弃放逐了。 如果没有长宁侯府做靠山了,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从七品小官,那可当真配不上做自家的乘龙快婿! 岑二夫人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犹豫不决:“可是咱们媛姐儿现在这不也是今非昔比,铭哥儿好歹是知根知底……” 主要是祁元铭肯接这个烂摊子。 她自己的娘家周家那边,她却是连问都不用问,如果知道岑慧媛失了身子还怀上个亲爹不明的野种,指定还是要与她翻脸,结亲的事想都不要想。 岑二老爷见状,终是不得不将所有底牌都透给母女俩。 他眼底浮现一抹冰冷的厉色:“我同你们明白说了,就媛姐儿如今这个情况,这天底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大度容得下她。祁元铭这样上赶着本身就透着蹊跷,没准这桩祸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给鼓捣出来的!” 岑慧媛的眼泪戛然而止。 岑二夫人则是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母女两个都是神情骇然看向了一家之主的岑二老爷。 岑二夫人开始回想种种细节—— 岑慧媛是八月十二出的事,祁元铭是八月十四到的自家,所以年前他俩找过来说中秋夜酒后乱性有了首尾,并且怀上了四个半月的身孕,夫妻俩就信了他们是在中秋祁元铭来府上过节其间出的事,再有就是好巧不巧,岑慧媛大了肚子这事就那么巧撞在了祁元铭手里? 虽然无凭无据,可如果一旦有了怀疑,反向开始推演线索……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有迹可循了。 岑慧媛整个人都傻了,愣在那里瞪着双眼不知所措。 岑二夫人却是火气窜上来,就要往外走:“我找他们去!” 怪不得方才从客院出来时当家的吩咐要守着那个院子,不能将祁家母子三人放走。 “无凭无据,你难道还准备严刑拷打不成?”岑二老爷扣住她手腕将她扯回来。 岑二夫人气不过:“如若真的是他做的,那他这一毁毁的可是咱们闺女的一辈子,你打算就这么算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我这么多年的官场难道是白混了?岂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踩到我头上算计!”岑二老爷却是胸有成竹的再度冷笑起来,“总之这个小子我不看好,结亲是绝对不可能结的,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先照我说的,安排一下送媛姐儿出府。” 岑慧媛对自己的表哥祁元铭本来也没有儿女私情,而且她父亲放外任十多年,他们跟京城的祁家也走动不多,亲戚感情都没有怎么深厚的,她只是走投无路之下感激祁元铭的援手罢了。 而现在听到祁元铭极有可能是个不择手段的险恶之徒,她吓都吓死了,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了。 “那好吧。”岑二夫人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喊了简妈妈进来与她一起把岑慧媛扶着先走了。 徒留岑二老爷一人坐在书房里,脸上表情越来越阴郁。 而另一边的客院之内,岑家夫妻一走,岑氏也终于松了口气,有些埋怨的瞪了儿子一眼,又坐回了椅子上:“就算是为了讨好你舅舅,叫他拉你一把,在官场上多帮衬,你又怎么能委屈自己做这种事?那丫头怀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话至此处,想到女儿也在跟前,她就又尴尬的闭了嘴。 祁元铭的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半分也不介怀。 他踱步走到桌案后头坐下,悠然往椅背上一靠,却是什么话都不说。 祁欣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兄长,潜意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后,岑二老爷就又回来了。 母子三人都连忙起身。 岑氏率先打起精神来打招呼:“二哥……” 岑二老爷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拘礼,然后就对祁元铭道:“事情的原委媛姐儿都与我详细说了,之前是你舅母一时冲动,说了一些过头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在这里替她给你道个歉。” 祁元铭态度也就不卑不亢却又保持的谦逊有礼的作揖还礼:“舅母是长辈,教训我这个做小辈的是应当应分之事,我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二舅舅如此这般倒是折煞外甥了。” 他在等着自己这二舅舅开口求他,并且势在必得。 但岑二老爷随后却却已经再度移开了视线,又对岑氏道:“媛姐儿我叫人把她连夜送出府去了,这件家丑我们自行解决,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得你和孩子们一起将这事儿隐下才好。” 没求着他们家帮忙,岑氏打从心底里狠狠松了口气,面上却还要表现出关切的神色来:“这个我明白,就是苦了媛儿那孩子。” 岑慧媛做为岑家二房唯一的嫡女,杀她灭口倒不至于,但她这样被送出去,要么就是等处理掉肚子里那块肉,找个门第低些的人家把她随便嫁了,要么就得出家修行了。 岑氏心里是明明白白的。 祁元铭却是大失所望,猛地抬头看向岑二老爷。 也就是这一眼,彻底叫岑二老爷坐实了自己的怀疑。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眸光瞬时一寒。 祁元铭顷刻间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别开视线,与此同时,一颗心则是心虚的开始怦怦直跳。 可是岑二老爷却并没有继续穷追猛打,只是交代岑氏母女舟车劳顿要好生休息,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祁元铭心里七上八下的。 其实他是可以赌一赌方才双方那一眼目光的交汇只是错觉,但终究如今的境遇让他早就失去了平常心,眼见着自己精心布的一个局就这样化为乌有,他心有不甘,就心一横就又主动开了口:“二舅舅,我母亲来时是跟家里交代来给我与表妹商议婚事的,现在这门婚事作罢,我母亲回去若是祖父和父亲等人问起,她该如何交代?总不能将表妹之事和盘托出吧?” 岑二老爷方才转身,其实又何尝不是另一重试探? 见他这般急躁,就更是心里有数。 回转身来,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家里还有个十二岁的小女儿,你若不嫌她年纪小,也可以定下来。” 这就是当面拆台了,祁元铭眼皮剧烈一跳。 但他其实并不怕自己这二舅舅,因为他手上本身就抓着对方一个致命的把柄,若非有这样的底牌,他也不敢设计岑慧媛。 岑氏却直接就不高兴的沉下脸来:“嫆姐儿只是个半大孩子,我们怎好耽误了她?不过就是编排个理由,这事儿我自会圆过去的。” 事实上,她是连岑慧媛这个岑家嫡女都瞧不上,更别说还是个小庶女了,自是忙不迭推脱,却又完全不曾注意到兄长和儿子之间眼神交会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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