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后,项目组果然找到了卡拉家族。 回头看看往事,那次成就正是达拉加的起源。 达拉加建成以后,露皮塔常常在圈舍里耗费一整个下午,不间断地吐露着内心的烦恼,絮叨着不知何处听来的八卦传闻,而她则会安静地倾听。 一路走来,她们成了亲密的家人、心灵相交的伙伴、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的战友。 数不清多少次,露皮塔凭着这份亲密与信任选择了放手去做,她留下了诺亚,她将几个圈舍接通,她打开软放归区的门,她一次又一次地为象群——为安澜,带来好消息。 此时此刻,安澜的心像羽毛一样高飞。 果然,露皮塔最后小跑两步,笑着拍了拍她的侧腹,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相机。这显然是在有什么事值得庆祝、值得留念时才会有的举动。 “我们赢了!”威尔宣布。 搂着诺亚的象牙,他站得笔直,好像全然忘掉了病痛。 在护林员与调查员们不眠不休的追究之下,在在部分政客为了政绩而大开的绿灯之下,在舆论带来的压力之下,追捕工作取得了惊人的进展。 人们在一处被端掉的窝点中找到了这个盗猎团伙的账册,发现他们已经在奥卡万戈活跃了将近十六年,而在过去十六年时间里,不说活体,不说其他动物制品,光是被走私的象牙就达到了丧心病狂的上千之数。 随着这些账册被发现,随着罪人落网,消息开始被走漏,一些参与了血色交易的“上流人士”也被剥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衣,彻底名声扫地,正疲于使唤公关团队去应对社交平台上声讨的声音。 ……上千。 安澜暗暗叹了口气。 在她与莱娅被运走时曾经过一个萦绕着血气的仓库,只那一处便堆满了无数非洲象的血泪。 它装过莱斯特的残躯,装过詹妮特的遗骸,装过卡拉家族在那个灾难之日被生生剜去的一块血肉,哪怕眼下长辈们并不在此处,或许也无法理解什么是审判,什么是施刑,什么是伏诛,但它们将永远不必再嗅到任何一缕与苦痛相关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是的,这片天空之下仍然存在阴霾之地。 一个老牌团伙被连根拔起,市场却不会消失,山大王不再,留下群狼环伺,垂涎三尺……但至少现在他们还不敢顶风作案,至少现在,奥卡万戈可以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今夜,罪恶被法网笼罩。 今夜,飘摇的残魂得以安息。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象之歌就进入尾声啦。 PS:前段时间本来想加紧双更,但是没有成功,对不起大家。我以为自己因为气温变化感冒了,还去挂了几天水,结果最后发现是二阳了……我的二阳没有比第一次更难受,但难受的好像是不同方向,发烧温度不是很高,无力感不太重,变成了持续低烧;喉咙不是很痛,变成了脑袋发懵,好像蒙在袋子里一样,没法正常思考,做工作丢三落四,钥匙都忘拿了,爬楼梯有点喘,写小说枯坐在电脑跟前,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呆瓜,什么都写不出来,慢慢地才缓过来。希望小可爱们也要注意身体,特别是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抵抗力比较好的闺蜜也二阳但吃嘛嘛香,甚至可以炫火锅奶茶,仿若又是没什么严重的症状(我恨!)
第457章 象之歌(63) 迁徙季节,卡拉象群回到了奥卡万戈。 安澜在小河湾同长辈们碰面,发觉过去的这个雨季大概对它们很温柔,就连阿涅克亚都像被水润泽了一样,在两个象群靠近时难得主动地伸出鼻子来互动,反倒让安澜有点“受宠若惊”起来了。 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受到热情对待的接近者。 如今的二代象群已经非常习惯对方的存在了,卡拉象群也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等安澜和外婆小声说完雨季发生的复仇故事,回头一看,年轻的母象们早就三三两两地踱到了草场之中。 性格比较冷淡的只是共享一片树荫,安静地咀嚼食物,至于性格比较热烈的…… 往河边一扫,贾思丽已经盯上了对面的新生儿,亚贾伊拉和新生儿的母亲多纳特本来没什么交情,这会对视一眼,竟还有点惺惺相惜——果然下一秒钟,两头小象就滚到了一起。 安澜:“……”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实话,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开创了一种很新的迁徙流派,毕竟在这之前也没听说过两个象群会有这种一年一会的交情。等过一阵子二代象群回营地造访时,卡拉象群大概率也会跟着一起走,这放在几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假设。 ……至少孩子们会开心。 安澜还记得小时候大家都盼着阿涅克亚和阿达尼亚带他们出去玩,要么就是想着该怎么绕过母象的看护,跑去跟附近其他家族的后辈顶牛,现在两个象群一起活动,直接省掉一个步骤。 这不——为了跟去年见过一面的小公象玩推搡游戏,瓦纳福克跑得比兔子还快,估计兽医来了都认不出这是那只身体不太好的幼崽。 只是苦了肩负看护工作的赞塔,这天晚些时候诺亚在下游推倒了一棵大树,其他母象都在大快朵颐,只有它一步三回头,嫩叶都没卷几丛。 有完美融入的,就有“格格不入”的。 在小象们彻底放飞自我的同时,断牙母象很不幸地成了找不到自身定位的那一个。 起初它还做出了下意识的保护动作,但因为象群里的其他成员都表现得太过自然,出众的嗅觉又让它意识到了头象、莱娅与对方之间的血缘关系,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它就变得有些迟疑。 这简直像和保育员接触那天在重演。 然而比起两脚行走、手无寸铁的人类,体型庞大的同类显然危险得多,更别说它们在数量甚至年岁上都占优,因此断牙母象即使能够保持克制,姿态也很紧绷,似乎随时准备采取反制行动。 这种审视又提防的态度……是双向的。 在断牙母象旁观孩子们玩耍的同时,卡拉象群中的年长者们也在暗暗估量它的存在,阿梅利亚所站得相当靠前,再往外点都能算是光明正大地在“阻挡”了,排斥程度直追对待诺亚—— 要知道诺亚可是一头十余岁的公象,而卡拉家族今年才刚刚完成对两头年轻公象的驱逐工作,只消看一看已经找不到踪迹的埃托奥就明白了。 有新生儿在场,安澜其实能够理解它们对断牙母象的警惕,但作为二代象群的族长,她不能束手看着这种象群成员单方受到阻拦的情况发生,这有悖于头象指引并保护象群的职责。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象群去河边饮水时,安澜将亚贾伊拉和赞塔喊到身边,慢吞吞地给它们涂抹河泥。不需要什么特殊的交代,眼看两头母象都腾不出手来,断牙母象和阿丽耶就非常自然地按照二代象群以往的看护规律做了补位。 换人看护对贾思丽和瓦纳福克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对卡拉家族的年长者而言却是一次冲击。 幼崽是象群的未来,是象群的保护重点。 在曾经接纳过外来者的卡拉象群,以及后来形成的阿伦西亚小群,看护工作通常都不会交给它们来完成,就算能被安排上,顺位也非常之低。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关于信任的展示了。 几乎是立竿见影地,阿梅利亚就部分放下了对断牙母象的警惕,而卡拉也不再时不时用它那沉甸甸的视线给断牙母象增加压力的重量。 年长者的放松建立在对血亲的爱与信赖之上,它们的行为同样肯定了安澜作为头象的判断力,让她再度体会到了心像蒲公英一样膨胀的感受。 而断牙母象……全盘接受了头象的“异常”要求。 或者说——它接受了,并且认为自己理解了。 结果等到旱季中期,二代象群因为觅食困难开始往营地移动,远远地能够望见人类搭起的建筑时,能够冲击它思考阈值的事就再度上演。 那天早上难得下了会儿小雨,空气湿度非常舒适,又因为太阳被云层遮挡,背上难得没了火辣辣的感觉,两个象群都选择在草场上漫步,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急匆匆地寻找树荫遮挡。 软放归区还是老样子,非要说变化的话,也只有外侧几处围栏看着翻修过,两处容易被洪水淹没的土路边上放置着拆下的浮桥,倒是生活在软放归区里的亚成年们变了许多。 萨拉比已经很有了些大姐的样子,带着另外两个弟弟妹妹在门边折腾一棵大树,虽然具体情形被越野车挡住了一半,但能看到簌簌掉落的果子。 为什么强调它的性格改变了呢? 当打头阵的二代象群接近围栏时,约莫是认出了去年曾嗅过很长时间的气味,萨拉比竟然没有带着弟弟妹妹们回避,或是原地防备,而是极其热情地、甚至可以说是急不可耐地走出了门外。 工作人员立刻发现了象群的异动,但架不住门敞开着,没能第一时间把它们带回软放归区;而在二代象群这侧,断牙母象的第一反应是上前阻拦,稍后,它想回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回头一看,却发现安澜也在跟着一块阻拦。 这场景对它来说属实有点离奇,说给一些人类恐怕也没法得到理解:对待更有威胁性的野象群,可以放任幼崽四处玩耍,因为追打游戏跑过一头又一头成年母象脚边;但对待亚成年,还是主动来探望的亚成年,却有着更高的警惕心…… 假如安澜解释,她只能说——断牙母象对被饲养长大的动物一无所知。 生活在象群里的亚成年母象多半已经是带崽好手,再不济也因为跟同龄者玩耍过,或者小时候被不小心弄疼过,知道该怎么进退。 可在人类照看下长大的亚成年母象,即使接受过野化训练,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力气是玩耍,什么样的力气可能招致意外。 诚然,它们有保育员这同样脆弱的躯体做参照,但别忘了,保育员都心智健全、常年和孤儿小象打交道的专业人士,而幼崽,尤其是已经被象群呵护了一段时间的幼崽,简直无法无天。 安澜这样做是出于保护幼崽的目的,而她持续造访营地,则是出于帮助更多同类的目的,但断牙母象毕竟第一次经历这种连续的冲击,它坚牢的处事之道在保育员出现后本就有了一道裂缝,现在更是成了脱离冰架的浮冰,开始随着新生活的波浪摇摆。 知道能让一个个体形成新习惯的只有时间,加之有和保育员接触的历史做参考,现在象群位于软放归区附近,也暂时不需要太多护卫,安澜没有急着让断牙母象适应,而是选择细心地观察、调整,等待它度过这段有些找不准定位和行事方法的时期。 让人讶异的是,这短暂的“格格不入”竟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孕育出了一段崭新的关系——不知怎的,断牙母象和阿涅克亚成为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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