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桓已经退去铠甲,洗漱之后,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文臣常穿的程子衣,宽松舒适,文雅飘逸,愣是被顾桓精壮的身躯穿出劲袍的感觉来。 江春月对顾桓的熟悉,就像他们兄妹没分开过一样,起码她了解顾桓,她在他的书房,听他读书,听他与人分析朝政,听他慷慨激昂的讲述制敌之策,有时候,也能听到他对妻子的哀叹。 他不是夫君的死对头,更不是与自己无关紧要的顾总兵,他是她的兄长,她希望他能更快乐一些。 她这次就是为了兄长的妻子而来的。 “兄长,我能进来吗?” 听到她过来,顾桓沉着的面孔缓和不少,目光追随着妹妹的身影,直到落在她放到桌子上的篮子。 “这是什么?” “荷花酥。”江春月唇角微弯,觑着他的表情。 顾桓眉眼现出一丝无奈,他不喜欢吃甜食,不过是妹妹做的,也无所谓。 “是咸口的哦,我特意做的咸口点心。”江春月眼底泛起点点星光,很是骄傲。 她记得听到过顾总兵说不喜欢吃甜食。 顾桓微微惊讶,又很快释然,妹妹玲珑心思,做什么都很让他满意。 “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劳累。”顾桓话虽如此,已经打开篮子,捏了一个果子来吃,咀嚼两下后,全部丢入口中,两三下便吞咽了。 江春月哭笑不得,“兄长,这荷花酥我特意用荷花瓣染的颜色,味道清香,里面还有一点莲子,加上咸酥果仁,口感层次很丰富的,你这样可是尝出什么味道。” 她声音不觉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顾桓听得很舒服,真有些愧疚,只不好意思的垂了下眼眸,答了一句:“是咸的。” 江春月:“……” 她默了一默,不打算跟武夫讲究,坐在他一旁的椅子上,时不时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顾桓察人敏锐,眸色一沉:“妹妹,发生了什么?” 江春月咬紧饱满的红唇,眼底荡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来,这委屈可怜的模样,看的顾桓心里一紧张:“到底怎么了!” “兄长,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不若我在外面买个宅子,搬出去住吧。” 顾桓怒拍桌子,声音震天响,横眉冷竖,呼吸声也变得粗重:“皎皎,不许胡闹!” 江春月只是黯然神伤的看着他,顾桓心思一动,拧眉道:“可是有人说三道四?” 江春月掩面拭泪,顾桓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府上多一个弟弟江听淙倒没什么,但身为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府上多了个貌美带子的妹妹,肯定有不少长舌之人乱嚼舌根,是他疏忽了。 “皎皎,莫哭,你是兄长的妹妹,本来兄长少了你这么些年的关心,你如今这般,兄长更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乱说的人我会处理的,你不必再说这类话,不然,兄长可生气了。” 江春月抽泣一声,戚戚不已:“其实搬出去也没什么的,我之前攒了不少私产,在都督府附近买处,倒是也……” “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我不放心,就住在府上。”顾桓发了话,一脸“不容再议”的表情,江春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告别了出来。 出来后,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只盼望事情如他希望的进展。 顾桓立马派下人去查是谁乱嚼舌根,查来查去,他的小厮支支吾吾道:“大爷,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顾桓微眯眼睛,负手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是都指挥佥事家的小女儿带头说的,她还四处宣传,不让张掖城的姑娘家跟小姐接触。她说……说小姐是大爷见不得人的外室,还未婚有子,说小姐是下贱的……” “够了!别说了。” 顾桓眉头紧锁,他站定一会,让下人出去,独自站到书房窗前沉思。 又是她。 甘肃都指挥佥事家的小女儿,解梓苏,是祖父当时给他定下的娃娃亲,他如今这个年岁还未婚,就是为了等她。 他见过她几次,还未及笄时,她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他看了之后欢喜,也愿意等她长大,可她及笄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张掖城常传出她的“事迹”,基本都是与哪家女儿争吵,亦或者是要艳压谁,他承认解梓苏确实是个美人,但这样蛮横粗鲁的女子,再美的皮囊,也只是一副空壳。 父亲生前一直告诉他不必将此事当回事,两家只是口头之言,并无订立婚约,让他日后寻个喜欢的女子成亲。 他一直也没什么喜欢的女子,初见解梓苏觉得还行,便这样持续下来,他们的婚事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解梓苏甚至有时候在外面拿他的名号行事,他很不喜。 现如今,解梓苏不分青红皂白,这样说妹妹的坏话,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本来还想着怕她误会,找个时间跟她说一声,倒也不必了。 本来就无订亲之约,这门亲事不作数了。 家里已经没了长辈,他要尽快找门亲事安定下来,思来想去,他便派人告诉妹妹,让她帮他选门好亲事,不管条件,只要贤惠淑德就行。 江春月得知这个消息,长舒一口气。 她前世听到兄长的小厮说过,他们打扫兄长的书房时,聊到夫人解梓苏,此人嫉妒心很强,性格泼辣,对兄长一直持有强烈的疑心,容不得他身边有任何女人,就是战场受伤,临时有个女大夫帮忙包扎一下,她不管兄长伤势,只一次次去闹那个女大夫,最终人家离开张掖她才息声。 兄长为她操心不已,有一次她还亲耳听到过那女人跑到书房里来让他回她房里去睡,兄长不愿,她就动手打他,闹的府上鸡犬不宁,兄长渐渐也不愿再见她,夫妻关系冷淡,两人也一直没有孩子。 这样的婚姻,不若早早掐死在襁褓里,那个解梓苏确实不是良配。 之后江春月有了事做,她常出门做客,都督府妹妹的身份很好用,缘于边境行省,武官的权力是要大于文官,都督府就是这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她只跑了几家,张掖城许多人就看明白了,这是顾总兵跟解家小姐的婚事黄了,江春月去的这几家可比解家明智多了,一个个闷声不言,只客客气气的让待嫁女儿来见江春月,到最后江春月都选好了人家,解家还不知情。 直到兄长的喜帖已经送到张掖城各家手里,解梓苏与她母亲才慌慌张张到都督府。 解梓苏一进门就大喊大叫:“快让顾桓来见我,他怎么可以娶除了我之外的人,他拿我解梓苏算什么。” 兄长不在,他带着江听淙一起去巡边,只有江春月在府上。 江春月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解梓苏。 解梓苏的确长的很美。 解梓苏见到她,先是一愣,然后骄傲的扬起下巴:“你就是顾桓的妹妹。” 说完,她冷哼一声,像是忍不住似的,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顾桓根本没有妹妹,你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母亲在旁边暗中推了她一下,解梓苏丝毫不在乎。 她不等江春月让,自顾自坐在了对面,颐指气使的命人给她奉茶,然后她才斜眼看了江春月一眼,“我听说是你给顾桓说亲的,你好大的胆子!” 大抵是在京城跟那些贵女打交道太多,江春月看到解梓苏,只觉得她像个小丑一般,一眼就能看透。 兄长已经将他们随口婚约的事告诉了她,本来口头婚约也算,可因为顾都督从未承认过,解家只是攀附顾都督的父亲,也就是兄长的祖父,之后祖父死后,两家几乎没有走动,或者说顾都督对解家拒而不见。 即便是口头婚约,在孩子大了之后总要有些书面的契约,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当初定下约定的两家老人还纷纷去世。 这个婚约就约等于无了。 江春月瞧了她一眼,故作惊讶:“解小姐何出此言,你是如何管得都督府上的事?” 解梓苏杯子重重一放,言语里尽是骄傲:“我们的婚约,可是当年两家祖父约定下来的,我是顾桓的未婚妻,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是顾桓的未婚妻?我如何没听说这件事,兄长没有告诉过我,兄长说自己没有合适的成亲对象,才托我说亲,解小姐,你……” 江春月演技一流,这可气坏了解梓苏,她直接站起来,叉腰怒瞪她:“你不知道你瞎说什么亲,现在整个张掖都在传我被顾桓退婚了。” “退婚?这可没有,兄长可没退婚。”江春月淡定的坐着,语气不急不缓。 解梓苏脑袋可以,竟以为她说好话:“算你识相,所以,你赶紧将你那些喜帖收回来,或者让顾桓明天娶我也行,只是我都没有准备好,母亲,一天时间能准备好吗?” 她说着,还问一旁站着的母亲。 江春月忍不住咋舌,终于知道为何兄长前世老是躲在书房里了,这样没有脑子的妻子,实在令人烦躁。 “等等,解小姐,我想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兄长没有婚约,自然没有退婚一说。” 江春月语气没什么波澜,她越是淡定,解梓苏越是急躁,她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跟顾桓有婚约!” “那订婚书呢?”江春月端起茶盏来,用盖抹去茶沫,饮了一口。 解梓苏急了:“我都说了,是两家老者口头定的,你算什么!” “哦,既然是老者定的,那让双方老者出来说呀。”江春月眨了眨无辜的杏眸,她很清楚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欠揍。 解梓苏气的脸都红了,甚至张牙舞爪要来抓她,被她母亲拦住,兄长给她配的丫鬟也拔剑挡在她面前。 解梓苏一时无言,她确实拿不出任何证据,只能无理取闹,原地撒泼,江春月只让人记下她打碎了什么器物,好将账单送去解府。 解梓苏正闹的疯狂的时候,忽的外面传来马儿嘶鸣声和士兵跑步的声音,解梓苏从地上起来,抹了一把脸上,欣喜的望着外面:“是顾桓回来了,我去找她说。” 江春月也起身慢慢跟出去,这件事总要兄长自己说清楚,明日就是婚期…… 顾桓与江听淙两人均着银色铠甲,大步走进来,面色凝重,江春月一看,就觉得有什么大事,不觉提心吊胆,还往他妈呢身上看,看看有没有伤口。 似乎没有。 解梓苏扑向顾桓,离他还有几步远,就已经被他的侍卫拦住,粗鲁的架住胳膊。 这是在都督府门外,不少人都看着。 顾桓面色如黑铁,他冷眸锁住解梓苏,眼底尽是厌恶:“解梓苏,你我本无婚约,父亲从不承认,明日本将军便要娶亲,你若再胡闹,本将军便送你进官府。” 这是顾桓第一次正面回答她婚约的事情,解梓苏只觉得昏天暗地一般,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婚约,竟然不作数,她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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