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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不孝，乖，不哭了，到时候该不好看了，你不是最爱美了，小时候衣裙脏了都是要生气的。” 她拼着力气，为自己的闺女擦拭眼泪。 平时对闺女有多恨铁不成钢，此时便有多么心疼孩子。 说到底，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啊，就算在这个时代，都说女儿不怎么值钱，可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不疼她，怎么可能？ “母后，娘。”嘉兴公主哽咽道：“您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 虽然娘老是骂她，可娘对自己的爱，她都是能够感受到的。 从挑驸马时的上心，再到优渥的嫁妆还有封地。 她样样都是姐妹中最好的，也是姐妹中过的最舒心的，什么烦恼也不必有，母后和哥嫂什么都给安排好。 若不是娘和大哥的疼爱，她怎么会过的这么好？ 可是自己还没好好孝顺好她，她却要驾鹤西去了…… “好，娘答应你。”张太后握着自己闺女的手，眼里都是疼爱：“你有哥嫂护着，我倒是不担心你。” “可你行事也要有分寸，不要常常拿些不值当的事，去叨扰你哥哥嫂嫂，万事要自己多动动脑子，知道吗？” 明显嘱咐后事的口吻，让嘉兴公主哭的更厉害了些。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点头。 “老……老三。”张太后视线放在自己生的老二身上，担忧地嘱咐：“从小，就数你最憨又不好学。” “你大哥爱玩，你也爱玩儿，可你大哥是因为他读两遍书，就能给书背下来，还能大概知其意。” “而你读五六遍，才能勉强读通顺，又不勤奋，满脑子就知蛐蛐儿，没少被你爹和先生打手板子。” “你还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家蛊惑，行事又不动脑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可别这样了。” “以后，你只能好好地，听从你大哥的话便是，旁人不必理会，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只要你听话，他是不会亏待你的。” “听明白了吗？” 她虽然生了三子一女，你问她最不疼的孩子是谁，那毫无疑问，肯定就是自己的老二。 可如今她最放心不下的孩子，却也成了他。 为人父母的，总是对自己能力最弱的那个孩子，充满了担忧和不舍，生怕他不能过的好。 朱瞻墉都三十四了，此刻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好不可怜。 “娘……娘，儿子……儿子知道了。” 他虽然笨，可也知道，娘虽然有些偏心大哥和五弟，但也是疼爱自己的。 如今娘说的这些话，句句都为自己着想，明显就是交代后事，他就是再傻，也是明白的。 “真的知道了？”张太后不放心，便又认真地问了一遍：“瞻墉啊，你要牢牢记得娘说的话。” “定然要听你大哥的话，你记……记住了吗？” 他那个被自己弄死的老婆，让她至今还提着心呢，就怕将来自己不在了，又来了个吕氏。 若是被撺掇成功，将来他的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朱瞻墉不住地点头，连说了好几句记住了。 张太后这才放心，当看到默默哀伤的老五时，她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语气更是温和。 “你这个孩子啊，是最让娘省心的孩子了，记得要一直都这样才好，娘没什么好嘱咐你的。”
第419章 张太后崩逝 这孩子谨慎、机敏、听话，就算没有自己嘱咐。 他也能凭着自己的聪明，在诸位藩王中过的最好。 嘱咐完孩子们以后，张太后清醒的时间便越来越短。 到了最后，别说是药，就是粥水和参汤也喂不进去了。 而周泽林的脸色，也是针灸一次，便又更加为难一次。 最终，在一个深夜，张太后半夜醒来以后，突然有些精神，让人把景舒，还有朱瞻基叫了过去。 景舒见她强撑精神的模样，便知道情况不好，而旁边微微摇头的周泽林，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张太后，这是回光返照，怕是就这两日了吧。 见他们进来以后，张太后立刻便挥手让所有人出去，只留下了从小跟着自己的心腹蕊环。 “你们来了。”张太后笑着招手，然后让蕊环拿出一卷明黄色的懿旨:“你们看看，这样可以不可以？” 景舒和朱瞻基对视一眼，有些不解，但朱瞻基还是双手接过，然后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待看完后，他忍不住眼眶一红：“母后，您……” 他眼泪再次没有憋住，如断线般的珠子流了下来，最后干脆跪在床前，失声痛哭了起来。 景舒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了下来，顺便从朱瞻基手中，拿过懿旨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 待看完后，她也忍不住红了眼，感叹太后的格局。 她都这个样子了，还挂念着孙子和儿子的名声，还挂念着前线的战事，这实在当之无愧的贤后。 张太后在懿旨里表示，她的葬礼要一切从简，丧报也只能在中原下发，不许往西南那边报丧。 而这么做的原因，便是免得朱祁铭和朱祁钰回不来的闲话，更保证了前线不会因为太后去世而被打扰到。 “我朝是以孝治理天下的。”张太后轻声解释道：“祖母去世，孝子贤孙若知情，却不回来服丧，不论什么原因，肯定会被人说闲话。” “若是皇帝你不让儿子回来，那闲话便会落在你的脑袋上，你是皇帝，一个剥皮揎草够让你被诟病，娘不能再让你背上个不孝的名声。” “可西南的战事不能停，咱们大明既然和暹罗开战，那便一定要打赢，这么个小国家我们都打不赢的话。” “那将来，这些来朝贡的国家，谁还肯服咱们大明呢。” “我临死留下道懿旨，朝中和民间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让我那两个孙子，安安心心地在前面儿打仗。” “儿啊，娘老了，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这以后的路啊，都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这几句贴心的话，朱瞻基却忍不住哭的更大声了。 “儿子……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不但没有让母后享着福，还全为……为儿子操劳费心了。” 别人家的男主和皇帝，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什么事都是自己独自忍着，从不易于言表。 而到了朱瞻基这里…… 额，大家都懂。 “儿啊，你要当个好皇帝。”张太后谆谆叮嘱：“百姓农耕辛苦，你身为皇帝要体谅，切记不可奢靡浪费，每年亲耕，一定要和锦儿同去。” “对权贵之家苛刻些不要紧，可不能对百姓苛刻，须知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 “可对着权贵之家，你也不能一味地得罪他们，张驰要有度，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其余的，我也没什么要嘱咐你的，只要你和锦儿当个好皇帝，我这辈子，便很值了。” 说罢，她笑着缓缓伸出手，想要拉儿子的手。 朱瞻基连忙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抓住了母亲的手。 “娘，儿子记住了。” 张太后点点头，又笑着对着景舒伸出了手。 景舒连忙跪着往前移了几步，把手交到了老人家的手上。 “善祥啊，皇后之尊，与帝齐体，要恩慈黎民、勤俭忌奢，为天下的女子做好表率。” “这些我倒是不担心，你这孩子，向来是做的很好。” “只是我这个儿子啊，脾气倔了些，有些时候，你要多多劝着他些，莫要让他过于任性，伤着了他自己，也伤着了你和孩子们。” 说罢，她把两个孩子的手合到了一块儿。 “你们好好的，夫妻只要齐心协力，那便没什么能困住你们。”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蕊环，后者立刻点了点头。 然后便拿了四本厚厚的单子出来，其中的一份要厚些，而另外三份的厚度是一样的。 “这是我的私房，不算公中的财产，这里面有当初，燕王府给我的聘礼，有我的嫁妆，还有册封世子妃时，太祖皇帝给的赏赐。” “除了定例要陪葬的东西，别的皇庄、田园、铺子、现银，还有珠宝首饰，我都分成了四份。” “你们是长子、长媳，责任重，还需照顾弟妹，所以我把最好的，都留给你们，剩下的给你们的弟妹分。”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太后，她的私产自然是不会少，加上她本就简朴节约，也省下了不少。 不理会长子的泣不成声，她只是淡然地交代她死后的事情。 “本不该有你妹妹什么事，可你们的后代都有爵可封，你妹妹的孩子只有荫官，这年俸也是最低的。” “娘这才不得不，为她多打算些，给她些傍身的钱，她将来啊，也好多留些给自己的儿孙。” “这些事，你不用让旁人知道，只需你们兄妹四个心里有数就是，免得又给大家说嘴。” 张太后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说嘴，所以就算是这会儿要死了，她也是极尽可能地减少麻烦。 事情交代地差不多，张太后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两日，再睁眼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张张嘴，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奶娘怀里的南乔和见洲的脸上，张太后看着重孙，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随后，她双手便无力地垂下，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母后（皇祖母）……” 可惜，任凭众人的声音如何焦急，却都再也唤不醒这位，令天下人都尊敬的张太后。
第420章 从平民到太后 宣德十四年，五月三十日，明仁宗朱高炽之发妻、明宣宗朱瞻基之母，皇太后张氏因病崩逝于仁寿宫。 礼部为她上谥号：诚孝恭肃明德弘仁顺天启圣昭皇后，并与仁宗合葬于献陵，附祭于太庙。 她这一路走过来殊为不易，却又比许多人幸运。 从平民被选为世子妃，然后又成为了太子妃，再一步步地走到皇后、皇太后的位置，如今想想，再回头看看就如同梦境一般。 侯门贵女也好、公门贵女也好，都不如她的命好。 这其中，不是没有危险，也不是没有坎坷，前有公爹想废太子，后有侯门贵女想上位。 可是，她都一步步走了过来，成为了大明朝的皇太后，下体庶民，上教君王，没人能说出她一个不好的字来。 张太后逝世，让北平城陷入了哀伤，皇帝下旨辍朝百日，并素服三年，并令百官素服一年。 其余皆按太后所说，一切从简，不许向西南等地报丧，停灵满百日后，便入葬了献陵。 张太后的陪葬品不多，她只把自己的凤冠还有朱胖胖给她的那些首饰，同些许喜爱的东西带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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