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从前是这般模样。 他想着想着,嘴角不禁一勾,不管什么模样的她,都一样的好。 至于她的亡夫,……他的笑意渐渐消失,手中愈发攥紧那一方白梅花的手帕。 难怪令她念念不忘这么久。 有珠玉在前,那么他,……他忽然怅然起来了。心底蔓延起难言的苦涩,世上一切遗憾,皆因不可再。 元铉正是她的不可再。
第78章 住在絮絮家隔壁的圆脸婶子今早起来揉了揉眼睛, 就看到隔壁发了财。 她疑心自己看花了眼睛,昨儿不是说什么,来投奔表姐的远房表妹, 居然是个大财神吗?她非但看到素来清贫的小夫妻俩舍得去买平时舍不得的锅贴饺子, 还一买买了二十个。 太富贵了,她想, 于是讪讪笑着凑到他们家门边上,手里还握着自家的筷子, 趁他们忙着收拾东西没注意,悄悄夹了一只锅贴饺子送到嘴里,一边装作不甚在意地搭话:“容娘子,你们收拾东西?打算去哪里啊?” 絮絮一回头就看到这圆脸婶子正在偷吃她刚买回来的锅贴, 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我们要搬家呢,婶子——” “哎哟喂不得了,容娘子你啥时候发了大财, 也不带我老婆子一个……啧啧, 这么快就搬啦,搬到哪里去?” “渡口附近,妹妹身子不好, 临水的地方养人呢。天还没亮就去瞧的,妹妹手脚快, 就跟他们敲定了。” 圆脸婶子心头不禁很是艳羡, 他们这是天上掉了个财神爷下来,“你们家妹妹还没说亲吧?”她笑了一笑, “缺不缺妹婿啊?” 容娘子还没反驳她,絮絮自己先已经扬着高声说:“不缺!” 她便撇撇嘴,如意算盘落了个空,但接着瞧见了桌上收拾出来的东西,又笑得满脸褶子:“瞧瞧,瞧瞧,昨日还是老婆子我领着你家表妹找到你们家的呢!那么你们既然要搬走了,……这些个东西,你们还要么?” 容娘子柳眉一扬:“噢噢,那是要多谢谢婶子你了,只是我们家并没有阔呢,这些往后还要用的……” 但圆脸婶子已经摸走了桌边摆着的一只青瓷碗,揣到怀里,甚至还夹了第二只新鲜的锅贴包进了嘴里,含糊地说着:“哎呀左右你们都是要换新的了,给我我还有用处,容娘子啊,你真真是顶好的福气——”话音愈来愈远,已不见了踪影。 容娘子瘪了瘪嘴:“到底给她摸去了咱们一只碗!” 絮絮也瘪了瘪嘴:“她又摸了一只碗走了!哼!” 忙着收拾东西的元铉望着姊妹两人瘪嘴,哭笑不得,说:“罢了,她也算帮了咱们家许多,咱们所用不上的物件,就给她吧。” 天气晴朗,院中那颗参天的梧桐树落下了斑驳光影,絮絮早已雇了几辆板车来帮忙搬东西。 这日忙活了一整日,絮絮累到筋疲力尽,搬了新家,且已经谈了镇上一家药铺。只要钱给到位,什么都不是事,她心中格外地满足,未来的美好生活仿佛已向他们两人招手。 虽然疲惫,但是也睡不着,她在这新宅子的新屋子的新床上左右翻滚,最后躺了半天,又爬起来披了件衣服,推开门到院中看月亮。 看月亮实为一件风雅之事,她原也没有多想的,夜阑人静时,她以为只有自己还醒着,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他们二人的屋子还幽幽亮了一盏灯。 实在是该死的好奇心发作,叫她的双腿很不受控制地往那边挪了过去,蹑手蹑脚到了屋外窗下,她猫着腰,听到里头有细微的人声传来。 “阿铉,明日就能去开铺子了,表妹说让我们俩帮着她管,年底的时候五五分红。表妹真好。” 絮絮心头听得大为满足,嘴角咧到了耳根,想着在这个梦境中,总算可以了却困扰她那样多年的心病。 她更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到另一道男声清朗地笑道:“是啊,不知道我们走了什么运。” 絮絮默默地想,并非什么走运,那全然都是……前生的孽因罢了。 还没有等她心底伤春悲秋的情绪进一步发酵,里头忽然响起了一些…… 不可描述的声音。 她脑子里一下变得空白。 “娘子,我想要你了。” 先是衣裳落地的哗啦声,夹杂着低低喘息,还有细弱的小猫似的嗓音:“轻些,轻……欸,唔——” 她的脚步像是钉在了原地,虽竭力想抬腿离开,一时间这双腿竟如同千斤重似的,沉得她迈不动脚步。 屋里幽幽的灯火或明或暗地闪着,不多时响起了床榻吱呀吱呀的声音,以及愈来愈重的青年男子的喘息。 絮絮脸上红了一大片,龇牙咧嘴,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事——可太羞人了,她就不该凑过来偷听。 但是她鬼使神差地转了转头,恰好从门缝里,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青帘帷子里头一双交颈鸳鸯。 身影起起伏伏,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忙不迭转开了眼睛。 她觉得这可印证一句话:饱暖思□□。 她蓦然想到了玄渊,那天夜里,他,……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被他强行压到了墙角吻了又吻的感觉,还挥之不去。即使过了这样多天,她仍旧依稀觉得,嘴唇上残留着他的清幽的味道。 哪知这个时候,——这么一个紧要关头,她浑身一冷,接着身体中真气逆流,——她悔恨不已,为何内伤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生此时发作。 她信手扶到门上,门晃了晃发出咯吱声,她准备趁屋中二人出来查看的时候谎称自己梦游游到此处,并已想好届时是多么尴尬的境地——没想到这么紧急的情形下,她还能分个神,想到了玄渊。 ……但她想也不必想就知玄渊此时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一夜她把话都说尽了,她心中叹息,鼻尖沁出豆大的汗珠,她咬了咬嘴唇,撑起身子想缓慢地离开。 她万万没想到身后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不及她反应过来,腰身已被人强行揽进怀中。 她起先是惊诧,抬起眼睛,视线与夜色朦胧里那双漆黑眼睛相撞,月色里银面具泛着细微的光。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屋中人已经听到动静快出来察看,他身形一闪,几下子躲藏起来,再几步转回了絮絮的屋。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絮絮在疼晕过去以前,默默为他鼓了鼓掌。 接着则是人事不知的一片漆黑。 玄渊抱她回到屋里,没有亮灯,远远听到那边,元铉和他娘子的声音,“咦,我当有贼,大抵是风吧?” “可能是。” 两人说着又进了屋子。 玄渊注视着晕在他怀中的姑娘,顿了顿,立即扶她盘腿坐好,与她面对面而坐,掌心对准掌心,用内力缓解她的痛楚。 他跟着她一路,不无担心她内伤发作的缘故。他心中到底牵挂她,哪里又舍得真的不理她了。 方才在他们的屋外,意外撞上了他们翻云覆雨之事,……他甫一回想,眸色愈发深沉。 莹白月光从窗中照进来,他若有若无叹息,运功过后,大汗淋漓,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偷偷地环抱住她,这个动作,此时竟格外奢侈了,她要是醒来,看到他,大抵会陷入窘迫中,还会——狠狠地推开他罢。 他不禁格外艳羡元铉起来。 胡乱想了许多,最后一切归于寂静,他便这么抱住她睡了过去。 —— 醒时,日上三竿,刺眼阳光叫她不自觉地抬手挡了一挡。 刚抬手,便抵上了什么,絮絮一下子清醒了些,支起身回头,不料撞到对方的锋利的下颔。 额头撞得痛,她眼泪汪汪捂住额头。 没想到是玄渊。 她疑心自己做梦,睡眼惺忪,他的手臂还环在她腰上,离得近,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幽幽转醒,见到她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禁好笑,刚笑着抬手想替她揉一揉,动作就顿住了。 他敛去笑意,抽回了揽住她腰身的胳膊,翻身下榻,动作和昨天夜里带她回屋一样利落。 絮絮茫然地抬眼,视线追着他,心里涌上了不可言状的滋味,她见他就要出门,忙叫他:“玄渊……” 她因愧疚,底气不足,嗓音听来就像是小奶猫叫唤,比平日柔软得多了。 阳光从窗棂里射进屋中,他恰恰止步在光影下,漆黑如墨的袍子上,刺绣泛着耀眼光芒。 他只是顿住,但没有回头,絮絮怀疑她不告而别叫他生了极大的气,否则,这时候居然看也不看她了。 但她是毫无生气的理由的——她咬了咬嘴唇,毕竟她拒绝他在先,又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庐州,自己却跑到江州了。 他能找到这里,大概费了很多心思……也不知找不到她的时候,是不是很着急。 他还替她疗伤缓解痛楚…… 她愈想愈生内疚,惭愧道:“玄渊,对不起,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做,所以不告而别。……昨夜多谢你……” 他立在光下,瘦长的影子一动不动,半晌,说:“不必谢。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絮絮当然听出他语气中的别扭,但他还肯说话,那大抵是没有特别生气罢!她暗暗地想,想着想着下了床榻,趿上鞋子,跑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玄渊,你最好了……你饿不饿,我去——” 她刚想说她去买锅贴回来吃,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冷冷开口:“你去哪里?你去叫元铉来给你做饭吗?” 絮絮被他说得一愣,他的神色很不妙,一点儿不看她,就要推门出去,她站在原地,慢半拍地想到,或许聪明如他已经猜到了许多事情……但她,她又该如何呢? 她三步并两步抓住他的袖子,解释说:“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
第79章 他淡淡一笑, 微微仰起了头,“我知道他是谁,他就是你口中的‘亡夫’吧。……容姑娘, 先前的事, 是在下唐突了。抱歉。” 她见他逆着光的侧脸线条锋利,喉咙滚了一滚, 短暂一静后,他便抬手要拂开她捉他袖子的手。 絮絮一听他连“容姑娘”这种词都叫了出来, 着急得蹦到他跟前,什么也顾不上了,张开双臂拦他:“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 这已全然是不讲道理的了,她鼓着脸颊, 像生气的河豚。 她见他虽然还是神色清冷,但没有扭头就走,可能是真的在等她解释。 絮絮咬了咬嘴唇,望着他,说:“你也说了……他都已经是‘亡夫’了……你和一个梦中幻影计较什么呢?” 他动也不动,笔直立在那里, 她又小声说:“何况我也不是为了他来的, 是为了我自己。你既然来了,也愿意听的话,我告诉你就是, 可你这么对我,好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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