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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明时简直要气疯了。 他原本脾气就不大好，又遇上父亲这般讳莫如深的模样，偏偏这人是他亲爹。 还不能强行逼问。 而且他也打不过，结果只会是挨一顿收拾，屁用没有。 但敖鸿雪越是不肯说，就越代表他知道实情。 “为什么要用再？”敖清宁听过他哥的复述，心头疑问逐渐加深，“而且还交代，不许你去问母亲，说明母亲也知道内情。” “当初阿锦出生后，一直待在慕青山，很久都没能化作人形。” “我要回慕青山一趟。” 敖鸿雪只说不许大哥去问，没说不许他去，这件事非得弄清不可。 总不能眼看着阿锦，变成他们谁都不认识的模样。 只是敖清宁未来得及出门。 就被一道柔光挡了回来，显然是他父亲在门外设下禁制，不准他们回慕青山。 “阿锦出生前，天界曾有一则预示。” 敖鸿雪见他们非要追根问底。 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包括他们曾经试图为敖锦改命，却仍未藏住的事。 从那一天起。 他与倪云便知道，会有与女儿分别之时。 “那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敖明时碰上这种事，怎么可能沉得住气，“我要是早一些知道，就不会让阿锦渡过情劫。” “不渡劫就有用吗？” 敖鸿雪心知他是关心则乱，“情劫不过，阿锦的元神便会在一次次轮回中不断消磨，直至全部散尽。” “否则我跟你母亲为何袖手旁观？” 阿锦是他们最爱的孩子。 他们难道不想管吗？ 当年为了隐瞒天道，他与倪云都遭受到命轨反噬，那时的伤直至今日仍未好转。 可是倘若能够从头来过，他们也依然会做出从前的选择。 有些悲伤是没有声音的。 如同密布的乌云，缓缓压在他们心中。 敖锦当然能发现她的衰微。 她能清晰的感知着，每一丝流走的灵力，以及对钰黎与日俱增的杀欲。 每当白狼强大一分，就会从她身体中夺走一部分力量。 有个声音告诉敖锦。 只要她狠下心，杀掉身边的掠夺者，自己就能恢复如常。 现在丢失的是灵力，灵力之后就会是寿数。 像无底洞一般永远也填不满。 敖锦记得从她捡到钰黎那天起，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却记不起自己曾经的心情。 这一切仿佛是为了告诉她，发生过的那些事原本就不重要。 即使杀掉这只白狼。 对她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就像往日杀掉的魔族一般，不会记得他们叫什么名字。 可是我明明落泪了。 敖锦手指按在钰黎喉结上，反被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回蹭着。 她推测。 或许她的感情也是这般失去的。 如灵力一般，白狼越是爱她，她失去的就会越多。 敖锦心想，那他一定爱惨我啦。 因为我一点儿也不爱他。 第1116章 前尘篇31 敖锦一开始藏的很好，又因为深居简出的缘故，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在衰弱。 直到一天睡着以后，用了将近十年才能醒来。 团子在神识中叫了她很多次。 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永远不会醒来似的，吓坏了小剑灵。 “阿锦，你怎么样？” 敖明时被团子喊过来，眼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模样，连唇上都没了血色。 其余的哥哥们围在床榻前，钰黎只能被挤得站在最外面。 “怎么都来了？”敖锦睁开眼睛，开口时声音虚浮，“我只是有些累而已，不用这么担心。” 她眼神空茫，眸光呆滞，不知道想看向哪里。 最后越过一群兄长，落在钰黎身上。 少年倔强的咬着下唇。 这十年里他更厉害了一些，马上就能长至成年模样，满心以为那能改变什么。 “你要长大啦。”敖锦在笑，浅淡而温和，“快些长大吧，如果我再多睡一会儿，就要错过你突破的时候了。” 她始终下不去手。 或许这就是命轨的方向，注定她会因此死去。 想想看，三界万物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地方。 老迈与新生，衰弱与强盛。 这便是天地运转的法则。 敖明时没有再说什么，他手指绕过敖锦散乱的鬓发，将它别去耳后。 那些发丝干枯泛黄，令他指尖颤抖。 话哽在喉咙里。 只好选择缄默，他不愿妹妹听见自己的哭声，无论她此刻还会不会在乎。 “阿锦的生辰快到了。”敖清宁将枕头垫在敖锦身后，提议道，“你去历劫时，我攒了很多礼物，这次全部给你补上。” “二哥只说自己，我也攒了很多好吗？” “不去慕青山了。” 敖锦靠在枕头上，淡淡地说：“就在这里办吧，之后我可能会闭关很久。” 钰黎回想起当年，师尊说小孩子长大了才会过生辰。 可他也只过了那么一次。 此后的很多年里，在敖锦历劫未归时，他偷偷去过当年的桂树旁。 那时人间起了兵祸，他找不到曾经那棵桂花树。 心愿自然也无从谈起。 钰黎悄悄退出神宫门外，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迷迷荡荡的跑到人间。 枝繁叶茂的桂花树立在大街上，开满金黄色小花。 他不清楚这是从前那棵。 还是别人重新种下的，谁会记得一棵树长什么模样？ “小神君！” 钰黎在树下发呆，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他到处张望。 又被喊了两声以后，才发现是眼前的桂树，是树在喊他。 “别看啦，就是叫你呢。” 桂树中走出一位妇人，手上拿着一块木牌，“这木牌是你写的吧？” ——愿阿锦历劫顺利，早日归来。 ——钰黎。 木牌经过风吹雨淋，虽然略有破损，可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钰黎有些恍惚。 “当年上神给了我灵力，说让我替凡人实现一百个愿望，就能修炼成仙。” “后来我修炼有成，此地却不太安生，只能逃到别的地方。” 妇人继续说：“这上面的愿望我实现不了。” “现在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啦。” 第1117章 前尘篇32 钰黎抚摸着那块木牌，系在上面的红绳，已经被太阳晒得泛白。 他忽然明白在曾经的某一刻里。 敖锦是心甘情愿，想为他实现那个心愿的，现在只剩下木牌还在。 停滞的心境终于突破，裂纹不断蔓延开来。 钰黎不顾一切地掉头就跑。 他希望敖锦，是第一个见到自己再次化形的人，只希望是她。 敖明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敖锦依靠着栏杆，恰好回眸看过来，音色清越，“你头上都是汗。” “跑了很久吗？” “不久。” 钰黎抬手去擦，才发现她是在逗自己，哪有神仙跑几步就会流汗。 但此刻的敖锦，太像他梦里的样子。 “阿锦。”他拿着木牌，递给她看，“我把它找回来了，桂树说她不能实现我的心愿。” “我把它交给你，你会替我实现吗？” 钰黎不知道表白该说什么。 他想挑选一句合适的话，结果只想到这个，这是他所认为的根源。 话音刚落。 未等到回答。 钰黎终于长大了，个子逐渐超过敖锦，原本清丽的面容更加俊美，变得轮廓分明。 只有那双眼睛未变，眼神始终望着敖锦。 目光中满是乞求。 可是虚空里，有些东西抓着他不放，在视线交融时。 钰黎窥见命轨运转。 随即见到敖锦几乎透明的皮肤。 他终于知道有些事，是长大后也解决不了的，是无论拥有多少力量，都无法挽回的。 他越是渴求，就会失去的更快。 “我要闭关了。”敖锦说着收回木牌，平静而温和，“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你在骗我！” 钰黎迅速反应过来，表情因愤怒而显得狰狞，“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说你会回来的！” “你还说要我长大！可你不告诉我，我一直在掠夺你的力量！”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不用去闭关？” “我要怎么把这些东西还给你？” 他从未在敖锦面前露出这样的愤怒。 以至于会被敖明时叫做小狗。 可他不是狗，是拥有獠牙的狼，他愿意乖乖听从敖锦的话，是因为听话能够得到奖励。 钰黎想看她高兴的模样，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 敖锦捡到他时，的确什么也不知道，等知道时一切已成定局。 现在她已分辨不清爱与不爱。 她叹了口气，笑得有些苦涩，“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寻个答案。” “我是去闭关，不是求死，用不着你还给我什么。” 钰黎无言以对。 他宁愿做一只普通的白狼，一辈子不开灵智也没关系，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爱恨。 像其他幼崽一样，陪在敖锦身边。 从生，到死。 那时间或许很短暂，一只狼的寿命至多有二十年。 但他一辈子都能待在敖锦身边。 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也会是她的模样，而不是如现在一般。 永远停留在原地，永远看着她离去。 “我没有来处。”钰黎动了动嘴唇，隐隐有些颤抖，“我从来不在乎那些。” “如果你早知道是这样，会不会在战场上就杀死我？” 第1118章 前尘篇33 敖锦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回答的必要，对她来说，已经发生过的任何事都不值得追悔。 除非真能回到那时候，在命轨之下再次做出抉择。 “钰黎，你没必要问这个问题。”她不理解，“而我现在也无法回答你。” “有什么事，都等到我闭关结束以后再说。” “你还会回来吗？” 钰黎不再相信敖锦的话，尽管他从前深信不疑，可那不是现在。 他有理由怀疑。 那扇沉重的大门再也不会打开。 “我不会束手待毙。” 敖锦不愿意杀他，也不会放弃自己，她要寻找别的方式破掉如今的死局。 总会有别的方式，她心想。 “万一没有呢？”钰黎还在追问，“如果连你也找不出别的办法呢？” “那说明我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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