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城楼上,红衣染血的越棠容貌昳丽至极,衣袍烈烈飞舞,好似吸足了血的罂粟。 一点寒芒飞出后,越棠手中长弓因巨力断裂,云霏应声倒下。 大概因为云霏中箭倒下,才侥幸逃过了追杀的士兵刀枪,在尸堆中活了下来。 等到天下平定后,便回到了她身边。 沈觅不知道时,也以为越棠真下了死手,所以在之后,只要遇到越棠,沈觅能杀则杀,只是她绝不会做出虐杀的事。 大致说了经过,顾衡垂下了眼睛。 还有最后一件事,也就是顾衡神经质的开始。 她中药的那晚。 两国和谈,南朝顾筵撕毁协议对她下药。 那晚,她独自被关在殿堂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燥热难受地就差让系统给她重新开始任务了,越棠就在那个时候推开了殿门。 沈觅忍着,想从他身上找到解药。 冷眼看越棠开窗通风,看他关上门又离开,离开又一身血气地,估计是暴力抢了药又回来。 越棠靠近她,就坐在了她面前。 那时候两国还算不上你死我活,她也没那么讨厌越棠。 当神智不清醒时,越棠身上血气混着冷香,昏暗的光芒下,漂亮地不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一是计划好的铤而走险,二是仿佛在药力作用下被眼前美色乱了心神,沈觅主动去吻了越棠。 南朝不管是公中还是私下都极为混乱,沈觅亲吻越棠时,才发现,他居然青涩到那个时候还会紧张。 沈觅一步步试探,从一开始浅浅地唇瓣厮磨,到让他张嘴。 越棠一一配合,听话地不可思议。 本来她是恶劣地、报复地,想要玉石俱焚一样的心理,去亲吻他,可越棠却乖地仿佛在被她欺负。 从一开始的愤怒甚至厌恶,到后来缱绻缠绵,沈觅清醒地看着越棠在亲吻中失神,一边继续吻他,一边咬破唇瓣保持清醒,解开他衣衫去找解药,几乎摸遍了他全身。 越棠却自始自终没有反抗,双手始终都抓紧身侧的地毯,也不曾碰过她一下。 一个姑娘,中了药对着一个少年郎,怎么都不占优势。 在沈觅这里,大概是越棠始终克制没有半分逾越,给了她心中一丝安慰和底气。 使得沈觅在这次荒唐中,获得的最多的感受居然是美妙。 发觉越棠身上没有解药后,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将药喂给了越棠—— 没有解药,至少要一起沦陷。 那个时候,越棠应当已经清醒过来,却还是咽了下去。 沈觅心底霎时间放松了抵抗,她再尽最后的努力保持清醒,保持不住…… 沈觅当时甚至想,那不如顺其自然一晚。 终归是用药,有机会,她还是会将元凶抓出来处置。 但是越棠最后没碰她。 大概是觉得她被下药对不住她,甚至将防卫留了大空,几乎是请顾衡进来将她带走。 沈觅醒来后正愣神间,就听到顾衡又气又笨拙地安慰她,说她没了清白也没关系。 沈觅当时有些想笑又有些气恼,正去和他解释,便听到顾衡一遍遍说: “越棠衣衫不整,他身上那些……痕迹,我都看见了。” “不过阿沈你为什么不讨厌他?” “阿沈,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伤心,我会给你报仇。” 不管她如何说明那晚的情况,顾衡始终不信,她和越棠确实没发生过什么。 那晚之后对越棠又产生的复杂心绪,随着顾衡一遍遍质问和云霏的“死”,越棠彻底变成一边倒的宿敌。 前世解释的话说得多了,沈觅这回不想再多解释。 她干脆道:“那天晚上,中药的是我,被强吻的是越棠,越棠身上的药最后也给了我。” 沈觅说完,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道:“清白?你强调的这两个字,若是亲吻,那确实没有了。不过清白不清白,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因为那晚怪越棠,是因为只看那天晚上,确实是我赚到了。” 论男女之间,是她占了上风,越棠被她按在身下任意施为,而论当时形势,她直接脱离了战俘身份,哪方面都没有损失。 反观越棠,男女之间不好说,可他被沈觅喂了药,放走了她不提,还要在战场中作为主帅虚弱不知道几天,无疑是他吃亏。 沈觅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纠结。 越棠也没见他因为这晚动摇过。 困在那个晚上的,只有心心念念她清白的顾衡。 顾衡面如金纸。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走上了歧路。 越棠感觉头疼地几乎要炸裂开。 无数纷杂错乱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激荡。 一会儿是熹江中能吞噬人的江水,一会儿是要将他焚成灰烬的火。 一会儿是沈觅,一会儿是形形色色的人。 耳边的交谈声传入脑海,自动对应上那些散乱的碎片。 补充完整了两面的记忆。 越棠浑身冷汗,极度的难受中,只能勉强分辨出沈觅话下的意思。 她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他。 脑海中画面排序,一幅一幅闪现过去。 越棠因这整齐的记忆,痛苦才渐渐得到疏解。 他所知大多都是硬币的一面,这些散乱的记忆,让他知道了另一面。 前世,他已经竭尽所能。 青史几行,是非毁誉,他问心无愧。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第36章 丽阳煌煌故人归 太液池面映出渐台上次第升起的灯火,清澈的水波随晚风在岸边起落往回。 笙箫歌舞声声遥远,一点孤鸿影突兀掠下,仿佛将三人隔出世外。 顾衡低垂头颅,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他衣上发上同样湿透,水淋淋地贴在身上,粘着草屑枯枝,平日的孤傲矜贵尽数磨灭,此刻仿佛一只颓丧的败犬,脊背弯下,只能强忍呜咽。 顾衡还记得,他和沈觅初见时,是他被罢黜太子之位后,流亡至北朝那日。 被困在走投无路的死局,他心灰意冷,悲愤将手中断剑丢弃。 白马上的少女一身骑装,她挥手,一列人应她手势自她身后奔往四方。 少女容色太美,在山林中,肌肤几乎透明如暖玉,连阳光都为她温柔。 她从身后抽出一支箭,下颌微抬,瞄准了被打斗殃及的一只跛脚小鹿。 顾衡以为是哪家贵女狩猎,不过是闺阁的游戏,他漠不关心地闭眼,在弓箭转向从他耳际穿过那刻,他以为自己成了贵女取乐的笑话,当即目露凶狠抬头,却不妨听到他身后一声刀剑和重物落地声响—— 背后弓箭贯穿人额心,是有人要偷袭趁机取他性命! 而他一开始轻视的少女救了他一次,她并不是他以为的娇气贵女。 顾衡心神震惊间,愣愣看少女下马,她身前是残肢断臂,身后是被护下的猎户山民,而她面上神色始终清淡,目下无尘。 沈觅走到他身前,顾衡心跳不知道因为惊艳抑或忌惮,跳快了几分。 他强做戒备地等着听她说些收服人心的话,良久,却只等来面前递来他丢弃的断剑。 少女逆光而立,纷扬飞起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辉,她意有所指,“你的剑,就算断了也不能丢。” 他的南朝,就算被贬黜,也要收拾残局,韬光养晦。 从来没有人让他意识到,已到绝境,他还能坚守等到一线生机。 顾衡心神震惊间,却只见这少女转身走远,丝毫没有将他的震惊和触动看在眼里。 他听到人口中道—— 清晏殿下。 北朝唯一的公主殿下,一呼有百应,卓然天下人。 却能捡起他的断剑,让他起来,让他去收回属于他的荣光…… 教他如何不沦陷。 眼前沈觅低眉看着越棠,眉心紧锁。 她为什么会皱眉? 她不该永远如那日一般,是他的光和救赎,神情不因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吗? 顾衡想到,前世,沈觅向来不爱笑,神情总是清淡又敷衍,偶尔的认真神色就会让他移不开眼。 她很少皱眉,就好像她一直都是旁观者一般,远看人世不挂心间。 可她会因为越棠困扰忧虑。 前世因为越棠心烦,今生又因为越棠心忧。 一点点剖析开来,顾衡心头似乎梗住,巨大的悲哀压垮了他最后一丝信念。 或许,理智的他早就死去了。 顾衡哑声道:“阿沈……” 过去和未来,万语千言横在心间,却一字都再难说出口。 沈觅淡淡道:“我只想让你清楚,前世和越棠无关,是你自己冥顽不灵朽木难雕。” 一手主角的好牌打得稀烂。 大概他心底还要归结于是因为所谓情爱。 一时冲动可以,可一直由情绪驱使,失去理智、不能清醒,这在沈觅看来是愚蠢。 沈觅冷淡垂眸。 顾衡脸色惨白,唇边溢出鲜血,他苦笑着捂紧心口,身子佝偻下去,蜷缩在地上,目眦欲裂,大口大口的鲜血呕出来。 寒风太冷,看着骄辇总算快到眼前,沈觅放松了些。 怀中的越棠似乎醒过来了一些,因为过于难受,口中溢出一声轻哼。 气音拂过耳廓,撩动她耳边发丝。 沈觅不知道是被冷地还是不适应这样的亲近,半边身子都酥痒了片刻。 定下心神,她立刻去看他的脸色状态。 越棠眉心紧紧皱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沈觅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有得到丝毫反应。 说他清醒了,可他眼神却迷离着,她的手在他眼前晃动也没有反应,说他没有清醒,但他又始终面对着沈觅,眼睛睁着一眨不眨。 越棠脖颈上淤出的红肿痕迹骇人,他被掐着那么久,又溺在水中那么久,沈觅一想就又气愤起来,瞬间冲淡了越棠靠那么近带来的不适。 注意到蜷在地上的顾衡,沈觅只冷冷看他一眼。 忽然,猝不及防间,越棠又朝她靠近了些。 沈觅愣住,注意被勾回来,下意识往后倾了倾。 越棠轻轻抱住了她。 沈觅怔住。 说是抱,但几乎没有碰到她。 狐裘下,越棠虚虚将她拢在手臂之间,两人湿透的衣衫贴在一起,身体却几乎没有碰触,只有衣衫带起肌肤细细的痒。 沈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样克制的动作,越棠应当不是完全无意识。 沈觅生生忍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试探说道:“小棠?” 越棠难受地拧紧眉,头颅依旧疼地让人忍受不了。 但是,他还是想这样做。 他只想轻轻地,抱一下沈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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