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见不得这样的人才被埋没,一口气道:“你没有读过书院,一时不能担任正职,但可以从助教做起,平日负责学生教学之外的种种杂务,冬夏和他们一起参加考较,只要四年内有二十门课拿到上等,就能转正,且发你一张书院毕业证书。” “当真?我差事我可能进得去?” “你都不行,还有谁能行!”方子衡道,“你待我修书一封,写明你乃当年案首,加上在县学教了许多年,绝无问题。” 他说着,当即就要拿笔墨写举荐信,沈清淮连忙道:“子衡兄,我们先用饭,用完再写不迟。” 方子衡这才打消了在酒楼写信的念头,重新拿起筷子。 沈玉如喝到了她喜欢的杨梅饮子,虽然在萧景昭的要求下,喝的是没加冰的,但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是让她开心得手舞足蹈。 “虽然今天的策论磨人了些,但要是考完能有这么漂亮的步摇,还有这么好喝的杨梅饮子,我还是愿意考的。”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还有拨浪鼓!” 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出考场时,差点想对她爹说,她以后再也不要考试了,更不想去尝试连考几天几夜的科举。 全因当时马车上人多,她才没说出口。 萧景昭道:“你还想要许多步摇不成?这回必得考上,不然昨天那样的冤大头,我要是碰不到第二个怎么办?” 沈玉如就又打开木盒,摩挲了一遍步摇上的珍珠,与丝掐的海棠花,心满意足道:“好吧,有这一支也够我高兴的了。” 说罢站起来:“赶紧回去,我要学了那发髻,戴上这步摇!” 她连跑带跳地跑在前面,萧景昭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仿佛金陵的喧嚣声都淡了,整座城只有他们二人行走其中,其余皆是背景。 沈玉如把步摇塞给他,自己跑去后院,找客栈的掌柜娘子学了朝云近香髻。 “这是时兴的发髻,许多年轻小娘子都喜欢梳的。”热情的掌柜娘子一边教她,一边说,等她梳完一看,不由惊叹,“呀,这小娘子,梳双丫髻时只觉得玉雪可爱,似是还没长开,换了这发髻,竟像换了个人,端的是羞花闭月!” 沈玉如被她夸得有些害羞,向她道了谢,跑上楼去找萧景昭。 他正在看书,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眸中闪过一抹惊艳,朝夕相处的小姑娘,竟然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比他想象中,更好看。 “过来。” 沈玉如小跑过去,转了个圈:“何如?” “你再过来些。” 沈玉如又往前走两步,不防被他拉了一把,又往前跌了两步。 萧景昭站起来,他们离得太近,她下意识地低头。 那支步摇就簪到了她头上。 东珠莹润,海棠娇艳,步摇的流苏衬着香腮。 豆蔻年华的少女,似乎无一处不美。 沈玉如不知是换了新发髻,还是与他靠得太近,有些不自在。她看着他抬手,离自己的脸颊越来越近,像是要触摸她。 明明才喝了杨梅饮子的,她好似又渴了,除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什么也注意不到了。 那手却停住了。在距离她一点点的地方,顿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去,负在身后。 阿妧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无措地看着自己足尖。 萧景昭想开口,却发现嗓音有些哑,正清嗓子,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阿妧,我回来了!”纪明珠大大咧咧地喊她,“我给你带了……” 说到一半,才注意到他们两个有点不对劲。 本来也没什么,他们平时也很亲近,但刚才他俩却刻意地离远了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让纪明珠发现端倪。 “噢,你们两个,趁我不在……嘿嘿。”她一人手里塞一个竹筒,“看来平时我果真碍着你们良多呀,要是没有我这跟大蜡烛时时照耀你们,你们是不是直接私奔去了?” 萧景昭喝了一口加冰的杨梅饮子,恢复一本正经:“我们是父母之言,定过亲的,何来私奔?” “什么?定亲!你们什么时候定的亲?居然都不通知我!”纪明珠捂着胸口,“阿妧,亏我话本子看得上头还记着给你带饮子,你好生没良心!” 沈玉如正狂灌冰饮,哪想到这么点功夫,就发展到她没有良心了,呛得咳嗽起来。 “加冰太凉,你少喝些。”萧景昭拿过她的竹筒,“何况我们今日已经喝过一碗了。” 纪明珠有种自己好友被抢走了的感觉,不服气道:“加冰还多加一文钱呢,再说你们不是已经考完了?话本科就是去划划水,为何还不能喝?” 但不用萧景昭解释,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盯着沈玉如的发髻和步摇,横看竖看,若非她是个女儿身,简直像个见了美人的浪荡子。 “这么看,你倒是有些像定了亲的人了。”纪明珠由衷感慨,“你这么一打扮,一点也不输什么高门贵女,说你是宫里出来的公主也不为过!” “珠珠,你快别说啦。” 纪明珠只好忍住满腹的溢美之词,又不甘心地瞪了眼萧景昭:“我们阿妧那么好,能跟她定亲是你的福气,以后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就来把她抢走。” 她说完,要证明自己真能做到似的,当下带人下楼去。 楼下正在开宴。 考后十八科的人毕竟是少数,即使有,那些科目也与前面四科不同,都看重平时的积累,因此前四科结束后,各大酒楼客栈,到处都是开不完的宴席。 一连两天,沈玉如跟大家一起赴宴会友,顺便带上萧景昭,直到要去话本科考试。 话本科的考试未时开始,也有两个时辰,但沈玉如没先前考策论那么紧张。 她前四科准备了很久,没指望话本科能考得比前四科好,大家主要是陪纪明珠来考。 此时书院门口已经空空荡荡,搜身都不用排队,人到了立刻就能查验,很快就进去了。 等找到话本科的考场,发现大家都在同一个考场里考,且等到考官发卷,也没见到第五个考生进来,连巡考的先生也比别的考场少,总共只有两人而已。 虽然两个人盯他们四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发卷的先生就是报名时遇到的那位贺先生,她今天也穿了这里先生的青色长衫,显得出尘有度许多。 沈玉如挺好奇话本科能考些什么,那天听贺先生的意思,似乎也有许多可考的,就跟经史一样,如今拿到题目一看,果然如此。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不务正业,跟着明珠看了不少话本的,哪知道这不务正业的事,也能研究成一门正业? 前面好几问某话本作者是谁,或某作者写了什么经典,或某朝某代的知名著作……她只连蒙带猜,填了几个上去,还有分析某话本的手法,某位主人公的感情变化…… 沈玉如一边胡编,一边在心里祝好友好运。 这跟她一开始想象中的实在不太一样。 她编完前面那些,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有一道大题,占了一半的分数。 试写一段才子佳人话本。 这道题总算有点意思,沈玉如好歹看过那么些书,随便想想就能写出一两个故事。 只是她心神一动,突然想把梦里那个话本写下来。 反正也没人知道那是她梦到的,只当是个她编的话本罢了。 于是她写了一个悲剧,讲述一个小姑娘,追求一个俊俏小郎君,好不容易追上了,人家发现自己竟然另有身份,便抛下她走了,留她一个人苦等,直等到成了老姑娘,那负心汉也没回来。 她一边写,一边代入,写得情真意切,还抹了两把泪。 监考的贺先生注意着他们每个人的动静,一个考场总共四个人,就有两个落泪的,她跃跃欲试,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大家都写了些什么了。 考完话本科出去,萧景昭含笑望着沈玉如,她却又瞧他不太顺眼了,一行四人各怀心思,回了客栈。 一年一度的四大书院联考,至此全部考完。 他们前两天已经玩够了,考完最后一科,许多考生已经离开,他们也不再多留,玉如又专门带着明珠去了一趟那家首饰铺子,让她也买到了一支喜欢的发簪后,就回了秀水县。 联考的成绩要月余后才能出来,还在县学的学生们,回去后要准备结业,结业后不久,成绩也该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沈玉如按先前约定好的,跟明珠上了同一辆马车。 也幸好她换了这辆宽敞的马车,里面还能放冰,因为天气没防备地,又热了不少,她爹和萧景昭都险些中暑,路上靠喝加了冰的水才撑下来。 所有人到家后,又歇了两日,才有力气重新去县学。 回到秀水县,沈玉如没再梳那朝云近香髻,依然跟以前一样,随意绾两个小髻就去上学,那支步摇也被她保存起来。 那日昳丽动人的少女,昙花一现般,只存在于光景明媚的金陵。 甲班的学生一路一起来回,又在金陵一同考试赴宴,经过这几天,彼此间的情谊都深厚了不少,尤其是对沈玉如和纪明珠,也大为改观。 沈玉如一路苦读,其实他们都看在眼里,而纪明珠表哥的秦家,又有商队,又摆席宴请他们,纪明珠本人也十分爽朗好相处。 大家度过了县学四年里最友好的一个月,因联考结束,童生试又还离得远,氛围格外轻松,到了旬休,还一块儿约着出去玩。 陆轻尘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也调整过来了,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但听到大家想去溪边戏水,还是只能拒绝。 “你的身体可怎么得了。”纪明珠说,“得想想什么办法,把身体养好些才行啊,不然你书读得再好,考场上吃不消,有什么用?” 陆轻尘无奈:“这也没法子,都是命,实在不行只能靠我哥哥养我了。” 大家想起出自富裕的陆家,一时无言。 他确实考不好也能靠家里养。 “要不,我们去找我舅舅学武吧。”沈玉如提议,“我小时候,家里怕我身子不好,舅舅时不时来带我练武,虽然我学得不好,但至少身体比一般人还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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