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文会阁擂台,她自己也发现了,只要她能专注地写,无论台下的动静有多大,她都可以听而不闻,心里眼里只有那一张纸,一支笔。 作画也是一样。 她就让他们尽管在她身边探讨,声音多大都不妨事。 今日她在画贺先生单独布置的画。 自拜师后她又学了半个月的画,连师徒小灶都开了六回,又没日没夜地画了七八张小画,贺先生觉得她进步很大,昨日问她看得最多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她答了荷花,贺先生就让她今天画一幅荷花图。 沈玉如作起画来,便半分困意也无,目之所及,唯有她的画。 作画于她而言也并不难,因为这花就在她心里,她只需把心里的花,画到纸面上去。 虽然贺先生说,无论是心里有花,还是再把花挪到纸上,对旁人来说都是难事,但她没有感受过这种困难。 从她六七岁开始喜欢赏花起,形态各异的花朵就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象。 而自她开始上画艺课,要画下什么来,便也是件很容易的事。
第37章 莲湘书院10 沈玉如就这样全神贯注地画了一早上, 精心画了一朵她心里最漂亮的荷花。 至于旁边两人讨论算学,她半点也没注意到。 她作画时不受外界所扰,也毫无睡意, 待画完最后一笔,一阵困意袭来,竖起一支手撑着桌面,脑袋往手上一靠, 瞬时陷入了睡眠。 几乎是她一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缓, 萧景昭就注意到了。 他做个手势,示意叶无过噤声, 看了她一会儿, 发现她当真这么睡着了, 便示意叶无过先回去。 叶无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 让噤声就噤声, 让走就走,还全程不说一个字,但萧景昭身上莫名有种气势, 让她下意识地不敢反对。 也是奇了怪了, 明明他是个挺温和的人, 有什么好怕的? 罢了,她的救命恩人在睡觉, 叶无过本来也不想吵着她。不再多想,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看到放在书袋里带来的绑臂, 留下了,让萧景昭可以带回去和韩诩一块儿学。 萧景昭看到那绑臂, 拿起来掂了掂,放在一边。 等叶无过离开,他把小姑娘刚刚画好的画小心抽出来。 原来是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她确实是有些天赋。 转身仔细替她收好。 沈玉如也不知是感觉到了,还是手臂酸得撑不住,他不过转身收画的工夫,人已经趴在书案上酣睡了。 她双臂交叠,一侧脸颊枕在手臂上,露出安睡的侧颜。 晴空万里的秋日正午,阳光穿进画室,散落在她身侧,满地金黄,仿佛有仙人向凡间一掷千金。 画室窗外是一丛丛湘妃竹,莲湘书院的湘,便来源于此。 翠碧的窗口下,一个嫩粉衣衫的小姑娘,酣然而卧,纯真无害。 萧景昭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伸出手,轻轻触上她的发带。 来了书院后,她的发带也跟衣服一起,换成了浅粉,仿若荷花尖上那一点轻红,惹人怜爱。 他的手指顺着发带,一点点靠近她的脸颊。 嫩生生的脸颊白里透红,上回来金陵考试,他们买了步摇回来,那时他就想…… 但他到底克制住了,猛地收回手。 背对着她,平复气息。 三息过后,他才复又缓缓转身,微微叹息,在她一旁坐下。 取过她的画笔与画纸,提笔落墨,身边的姑娘便跃然画上。 又在一角提上自己的名,再拿出篆刻课上刚刻好的印章,落了第一个印。 做完这些,小姑娘还是一点要醒的迹象也无,想了想,又把她方才单手倚睡的模样画下来。 他一时看画,一时看人,不觉想起刘梦得那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若只看此时此景,果然是秋日胜春朝。 沈玉如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对着面前的萧景昭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想起他们是来画室学习了。 画室! “我的画呢?”她记得自己睡前,是画好了的,怎么一觉醒来画不见了! 瞌睡一下子全吓跑了,慌忙上下左右地找寻。 “我替你收起来了,免得你把画压皱。” 沈玉如大松一口气:“幸好,要是让我重画一遍,那也太累了,我下午还想去练武呢。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都快未时了,快些起来,我们去用饭。” 难怪沈玉如觉得肚子那么饿,都快到未时了!食堂都要收摊了! 她赶紧起来,把东西都收拾好带上,拉起萧景昭就跑。 不快点就赶不上饭了! 她下午还要练武,怎么能不吃饭! 吃完饭,他们稍事休息,萧景昭不紧不慢地把那个绑臂从他的书箧里拿出来。 “怎么想到要做这个?” “小时候看见舅舅练武用过。” 他掂着沉甸甸的绑臂,似是不经意地问:“这是你第一次做?” 沈玉如莫名心虚,这当然不是她做的第一个沙袋,第一个是练字用的,比这秀气多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她当时觉得被知道了丢人,就没告诉他…… “我记得联考前,你有半个月筷子都拿不稳,我还想压到经脉怎么这么久不好。”萧景昭淡淡道。 沈玉如扛不住了,主动坦白:“我错了,当时就是用了沙袋绑手腕。你们都是七八岁就练腕力,我这么大了才负重练字,就没好意思跟你说。” “贸然用这么沉的东西压手腕,若是伤着了怎么办?” “不会的,那个比这小许多……”她底气不足,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联考只剩那三个月,我不兵行险招,现在如何能在书院?” 萧景昭默然。 他总觉得那段时间,她的变化太过突然。 一个只爱逛街赏花的姑娘,忽然要读书考学,狠下心苦读,就连上了书院,被画艺先生收为关门弟子,也不愿放弃科举,对他的态度也隐约有些疏离…… 以他看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能令一个人一夕之间如此巨变。 但他们日日都在一处上学,两家也相邻,他想了很多遍,也未想到有什么事,能让她产生这样大的变化。 萧景昭压下纷乱的思绪,只道:“不可急功冒进,负重要适度方可。” 沈玉如应得很痛快,还很是体贴地说:“我帮你缝制吧,这个我已经做得很熟,你不必自己琢磨了。” 萧景昭却说她已经够忙了,不愿给她另外增加负担。 “那我把要点告诉你吧。”沈玉如拿过绑臂,告诉他要怎么做,萧景昭认真倾听。 末了,她问:“你听明白了吗?” “嗯。” “真的会了?” “真的。等做好给你看。” 回了庐舍,萧景昭把那个绑臂给韩诩,大略跟他说了制作方法,让他自己仿着做。 韩诩还在那拿着绑臂翻来覆去地研究,压根不知该从何着手,就见萧景昭已经找出一块布料,飞快地开始动手制作。 短短两刻钟,人家就把绑腿绑臂都做好了。 韩诩傻眼:“萧兄,你怎么如此熟练?”不仅字写得快,做沙袋都这么快?? “嗯?我不是与你说了沈姑娘传授的要点?”萧景昭道,“还是你问这个?”他指着针线,“我母亲是针线娘子。” “原来如此,难怪萧兄穿针引线也不在话下。” 韩诩恭维道,虽然他觉得,一般书生,即便母亲是针线娘子,也是做不来这些的。 萧兄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随后韩诩借了针线,回到自己的庐舍,钻研了大半晌,最后终于缝出四个歪歪斜斜的丑袋子。 他安慰自己,丑点就丑点,本也是私下用的,又不必给人观赏。 结果他们一起去装沙子时,韩诩装了半天,好不容易装满了,拎起来准备走,刚装进去的沙子就哗哗往下漏。好像他那不是个沙袋,而是根沙管,上下都通的管子。 “……” “……” 韩诩欲哭无泪。 萧景昭:“……罢了,我替你做吧。” 瞬间,韩诩心里对他最后的那点芥蒂也放下了,真诚地大加夸赞了一路:“萧兄,你真是天纵奇才,这么难的东西,居然一听就会了!” 萧景昭听不下去了:“噤声。” “噢。”韩诩听话地闭上了嘴。 沈玉如看到他们还真自己做出来了,有点出乎意料,还以为他们最后会让自己帮忙做,她也准备好要抽点时间帮他们两人也做了的。 没想到竟然不用上她。只说了要点,他们就学会了。 她连连点头,对两人一人竖一个大拇指。她又省下了半个时辰睡觉。 韩诩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的,完全是萧兄帮忙,但见萧兄没有出来揽功的意思,他选择了没有多嘴。 沈玉如从这天开始,坚持每日抽半个时辰,负重练武或练习骑射,果然事半功倍。 只是跟负重练字时一样,起初有些不良反应。 贺先生指着她的画道:“你怎么越画越回去了,这几幅,笔都没拿稳,手抖了。” 画者执笔,第一自然要稳。以前她是很稳的。 沈玉如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师父,是因为我这几日练武,手累得有些抖。” 贺雪泠意外得一时无言。 他们走书画一途的,大多文弱,因一画起来,时常久坐不动,甚至比寻常书生还体格弱些。 “你还练武?”她重新打量起自己乖乖软软的小徒弟来,“练的什么?” “练骑射,拳脚功夫,武艺科先生说,打好基础,明年还要学一门武器。” 这超出了贺雪泠的知识范围,她拉过小弟子的右手看了看,倒还是白嫩的,像个画师的手:“罢了,射御既属君子六艺,你学就学吧。但你要保护好自己的手,不要受伤。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把手伤着不能作画了,就不能当我的徒弟了。” “徒儿记下了,这只是一时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她练字也有过这个时期。 “那就好。”贺雪泠说完她不好的,又取出她画的那朵荷花,“你前些天画的这荷花,却很是难得。我听说你欠了书院很多积分,要是能保持这样的水准,再勤学上半年,我倒有个办法,或许能让你把积分都赚回来。” 沈玉如这些天忙于各科学业,根本顾不上还积分的事,乍然听到有办法还上,很难不激动:“师父,是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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