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茵倒地,还在笑,她抬起手来,指着霍行的脸:“我不会被你抛下的,不会...殿下不必害怕,文茵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地狱。” 她赌上所有,倾尽他此生所有勇气陪他去了南楚,被人调戏取乐时拔出匕首划伤了脸,保全清白,以为他会珍惜,到头来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要舍弃自己。 怎么可能,她会被萧家被所有人笑话死的,父亲嫡母还有几个姐姐会作践她,猪狗不如地对待她。霍行不要她,她还能怎么活下去。 霍行来不及看她合上的眼,转头冲向床榻,将匕首举起来。 霍竭治冷冷看着:“当真以为朕对你毫无防备吗?跟你母后一般愚蠢。” 说着,他起身撩开被子下床,瞥了眼那碗汤药:“你有多大能耐能收买所有太医,朕的人,又岂是你能收买的。” 霍竭治走到霍行面前,刚要拔出他手里的匕首,忽觉心口一阵狂跳,双膝发软的同时,霍行的匕首猛然扎进他胸口。 但他颈部受伤,又有霍竭治的慌乱躲避,故而扎进去的力道不深,只刺进一点。 霍竭治大喊:“来人,护驾!太子要谋逆!” 霍行摔倒的前刻,傅英辞携一众宫人推门进入,所有人都看到他把匕首扎进了霍竭治胸口,但没人比傅英辞跑的更快,他冲上前,喊着“父皇” 当霍竭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傅英辞的手攥住匕首刀柄,将那刀刃往里狠狠压了进去。 血瞬间染透了两人的衣裳。 霍竭治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只觉得骨头和肉被拧成一团,成了个窟窿被搅动着,他刚要开口,腥甜沿着喉咙呕出来,他抽搐着,从傅英辞怀里倒在地上。 “太医,快来救驾!” 傅英辞冷眼望着他,那年迈的眸光渐渐失去了光泽,像是浑浊的琉璃珠子。 殿中倒下的三个人,唯有萧文茵还有气息,她手指往前伸着,想要触碰霍行,另一只手捂着小腹,在指尖快抵达霍行脸庞的一刻,有人拉起她来,像是对待破败的玩偶般架着拖去了殿外,血沿着她脚尖淌了一路,她一直看着霍行,在离开殿门的时候,像是被抽去最后一点光亮,眼皮重重地合上了。 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眠,那便让他们在旁人的流言蜚语中活下去吧。 至少能和霍行死在同一日,即便坊间百姓想要议论,也会顺道提起她这个萧家庶女来,她和他,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 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个小宫婢悄悄将博山炉中的香料倒掉,粉末状的东西随风吹散不见,留有的余香仍叫人神智迷乱。 今夜的曼陀罗粉,点的足量,也逼出了霍行和萧文茵内心最丑陋的本质。 自私和自以为是。 最信任彼此的人到头来却要互相残杀,沈萩本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一击即中,萧文茵没有半分犹豫对霍行刺出那一刀。 得不到,便彻底毁灭。 被逼到绝境的人,哪里会去想会有什么后果,萧文茵要的是不被辜负。 霍行背叛了她,她便拉他一同下地狱,至少在萧文茵看来,很公平。 沈萩看着那具尸体,瞪着眼珠死不瞑目的样子,抬手,为她合上了眼睛。 萧文茵很聪明,但她不该把指望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她完全可以凭着自己去过安稳的日子,偏要去赌,赌输了,信念丧失,便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霍行对萧文茵而言,太重要了,以至于她所有视线都落在霍行身上,全然没了自我。一旦不被认可,内心的恐惧和自卑便会像虫子一样折磨她,没了主心骨的人,犹如大树下被庇护成长起来的草,娇弱可怜,只要大树没了,草便会轻易被风雨摧残。 父子相杀,东宫谋逆,这样的史书没人敢写。 经历了巨大变动的宫城,有条不紊地清洗血迹,忙碌新旧君王的更替。 在各边境诸侯得知霍竭治崩逝的消息时,新君早已拥趸上位,京城内外仿若只是下了场雨,安稳顺遂,便是各地想要借机起势,也全然找不到机会。 兵不血刃,后世写这段史书时,多次提到沈家父子,言语间不乏赞许称道,甚至以两军定乾坤这样的话来抒写辉章。 建章宫顶楼 沈萩站在那儿几乎能看到整个宫城的壮观巍峨,她张开手臂,迎着风裙衫飞舞起来,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那年,发现霍行与萧文茵后于此处同霍行激烈争吵。 “小萩。” 有人唤她,她回过头去,看到瘦长的人影慢慢走近,露出俊美无俦的容颜。 傅英辞想,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沈萩,在哪里呢?
第38章 飞檐斗拱, 铃声悦耳。 傅英辞站在那儿久久发愣,脑中仿佛涌入好些个场景进来,他想从中剔捡出有用的信息, 可混乱的思绪使得他无法清晰理顺, 尤其面对沈萩皎洁干净的面容,他魂儿似乎跟着去了。 怕风将沈萩吹落,他握住她的手往后退了步。 “你太瘦了,该多吃些才好。” 沈萩笑了笑,弯起的眉眼宛若星辰, 一点点的碎光快要溢出来似的, 她又回过头去看着建章宫前那棵百年银杏树,自言自语道。 “那年银杏树也这样茂盛, 只是我身边的人不是你。” 傅英辞:“是霍行?” 沈萩没有回他,只是回握住他的手指着前侧的屋檐, “你看那屋脊兽,像不像你。” 傅英辞沉下脸来:“不像,我长得俊,才不像那小怪兽。” 傅英辞性格阴郁,但胜在好哄, 三言两句几句劝, 便也不会计较纠缠,将人打横抱起来, 回到屋里合上门, 此事便作罢。 没有硝烟和血水, 傅英辞的继位来的强势且不可阻挡, 身为皇子,也是霍竭治唯一年龄堪当, 实力堪当的皇子,拥有钱权财和京内勋爵旧贵的支持。 新君即位的消息传到各边境,即便有人心生妄念,可早已错过最佳时机,只能就此作罢。 只是傅英辞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扩修了御史台,翻修了往灵云寺的官路。这动静让官员们着实吃惊,于是在前朝愈发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半点错漏都不敢出。 且新政要求官员自查,以前的自查也只是走走过场,但上位者是傅英辞,官员们可太了解他了,他说自查便是给他们留有余地,毕竟,自查比监察好上许多,至少不用直接被问责,便是发现自我疏漏还能及时找补,正所谓自查问题都不是问题,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官员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真正自查起来,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傅英辞看不惯的事太多了,若一一计较,他们真是叫苦不迭,仿若将自己生生剥去几层皮,坦诚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有人刚说了句水至清则无鱼,傅英辞便将他的笏板收了,令其去离宫养鱼。 此番一出,其余人再也不敢有异议,短短月余,朝廷气象骤然一新。 沈萩却也怕他物极必反,便私底下劝诫着,傅英辞心知肚明,在床上哼唧了几句,权当应下。 官员们在心里骂了数月暴君后,发现此人任监察御史时虽口不择言,但做了皇帝后反而宽厚不少,遂也渐渐放下心来,在其位身受其职,不遮掩不包庇不纵容。 沈萩又做了一回皇后,轻车熟路中又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傅英辞的后宫只她一人,除了一应庶务,简直称得上清闲,没有勾心斗角的纷争,也没有琐碎烦心,她确实有几日的迷茫。 从前把扳倒霍行作为目标,片刻不敢松懈,神经都绷的很紧,如今忽然得偿所愿,便觉得没甚可做了,翻看完登记造册的簿子,将太监宫女们梳理了一遍,清除有疑虑的,留下可信任的,之后又让宣徽院的南使往各宫送去应季的摆件,看着井井有条的后宫,她便有些寡然无味起来。 前朝繁忙,傅英辞每日处理不完的政事,宵衣旰食,披星戴月,这让他很怀念做监察御史时的自在时光。 这日乘着夜雨赶回寝殿,却听宫婢说皇后回了娘家,且已经去了三日有余。 着实令他震惊不少,原来他已经三日没同皇后一起用膳,而她离开竟也不同自己知会一声,竟自己回家享乐去了。 他心中不平,用了几口粥后,看着傅三和傅四在外头说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换了常服骑马去往沈家。 因没有仪驾,故而沈府门口的小厮没有认出他来,只远远看到黑乎乎的影子,正要询问,又看到一张阴沉沉的脸,旁边人拽他,才知是沈府的女婿,当今天子来了。 “瞧见没,咱们家姑娘多受陛下重视。” “陛下今夜不会留宿吧。” “怎么不会?”他看着新来的小厮,低声道,“姑娘在哪儿陛下便在哪儿歇着,前两日便也罢了,陛下忙,今日想必是得了空,心里惦记姑娘,巴巴跑来了。” “那可是陛下,你怎么好这般说他。” “得,小点声,我可只说给你听,别往外传。” 接着便看到傅三和傅四经过的身影,两人面面相觑,心道,完了。 后话却是,傅三和傅四将这话转告给傅英辞,他却是半点不生气,还振振有词道,他们说的对,他就是惦记沈萩,故而才去的沈府。 傅三还想争辩,傅四朝他使了个眼色,言外之意,不必计较了。 陛下爱重皇后,他是恨不能昭告天下一般,又岂会在意下人几句玩笑话。 何况这种本子到处都是,坊间百姓不少还拿帝后编纂成戏曲,在樊楼雅苑里唱着消遣。 ..... 沈澜正指着账簿上的账目与沈萩说话,灯光暗了一瞬,沈萩看不清往前凑了凑,额头快要碰到沈澜的下颌,沈澜不动声色地蜷起手指,低头,脸红了些。 “这笔账目不对啊,那边铁矿多怎还刻意舍近求远采买外来的矿石?你查查这位管家,别叫他惹出祸事来。” 沈澜嗯了声,道:“查过了,的确有问题,已经给他银子让他回乡养老去了。” 沈萩惊讶:“那你还给我看账簿?” “想让二姐帮我指点指点。” 沈萩哈哈哈笑起来:“三郎,你如今是扬州沈家的继承人,做事雷厉风行,哪里还需要我来指点,快收起账簿准备用膳。” 她起身拍了拍沈澜的肩膀,便要往外走,沈澜叫住她。 “二姐,我给你带了个礼物。” 沈萩回头,便看到他从旁边取出个精致的紫檀嵌螺钿雕花小匣,然后小心翼翼走到沈萩面前,抬了抬眼皮,道:“我去南边走商,觉得好看便给你和四娘都买了一件,你看看喜欢吗?” 沈萩见他想要打开,忙接过来抱在手中,“只要是三郎送的,我都喜欢。” 说罢便要往膳厅去,沈澜跟过去,又道:“二姐不打开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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