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翠心去找的太子殿下,那边高护卫竟说不认识翠心,翠心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前殿下见过的,可他这么说,便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咱们萧家了。 亏我相信妹妹,以为太子殿下待她,是真的不同。” 一字一句,宛若戳着萧文茵的心脏。 她没有多少表情,也习惯了被奚落和苛待,只是心里难受罢了。 因为被辜负。 她不是没想过会被抛弃,只是不甘心因为一个成了婚的女子,而被迫抛弃。 她知道沈萩有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母家支撑,也有好看的相貌,单是这两点必能让霍行选择她,自然,沈萩是最佳太子妃人选。 她萧文茵算什么?一步步靠隐忍走到今日,便没指望会被正眼看待,她赌的无非是霍行的情意,他不是无情无义的男子,他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什么。 萧夫人见她沉默,气不打一处来,压低了嗓音呵斥道:“你也真是自不量力,哄得你爹爹把你当宝贝供着,今日你也瞧见了,殿下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人家心里有人。” 萧夫人捏着帕子,嫌恶地疾步离开,萧如慧紧随其后,二人将萧文茵落下,丫鬟特意走慢,萧文茵便只能孤身一人,沿着池畔缓缓行走。 几个卢家的丫鬟经过,冷不防与她撞上,吓了一跳。 看见她衣着后俱躬身行礼,萧文茵不与他们计较,摆摆手便继续往前走。 谁知刚走出几步便听到那些丫鬟碎嘴。 “看到没,她脸上那道疤。” “怎么没看到,方才可吓死我了,差点便叫出声来,还好你反应快拉我一把,她是萧家那个庶女吧。” “就是她,原来听说过,小娘不受宠,她相貌平平,性格温和,也是不怎么受重视的,据说他们萧家另一位庶女颇得萧大人喜欢,今日却没来,反倒是这位来了。她脸上那道疤去不掉吗,往后可怎么议亲。” “人家怎么议亲还轮到你一个丫鬟操心,总之比咱们好,无非就是门第低些,找不着好的,还能找不到差的,再不济,也是个相貌丑陋点的秀才。 好了好了,咱们快去前头照应着,这会儿可忙死人了。” 萧文茵的手指渐渐捏起来,帕子几乎要被扯烂,她冷冷望着那几个丫鬟,心里越发荒凉。 她们的话不中听,却也是实情,她若是被太子舍弃,下场便会如她们说的那般可怜。 萧祁听了萧夫人的转述,老脸一沉,将萧文茵单独留下问话。 夜色已深,萧文茵去卢家时与萧夫人同乘一车,回府时却被无意落下,她是一步步走回家的,满身疲惫,心力憔悴。途中她无数次希望霍行能出现,至少让他的两个贴身近卫护送她回家,可他没有,等到萧家侧门前,她回过身来。 目光渐渐变得失落无神。 “爹爹有什么便赶紧问吧,女儿有点累,想回屋休息。” 她麻木地开口,也知道萧祁不会有什么好语气,但她没想到,萧祁竟然比她预料的更冷漠。 只因为她可能成为弃子,所以连伪装都不愿意,径直厉声指责:“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么蠢,连太子的心意都没弄明白?” “原还以为他喜欢你,介意门第和你的脸,如今看来,你该是自作多情了!” 萧祁背着手在屋里打转,想着前段日子因升职与同僚庆贺的得意场景,难免急躁,倘若太子果真不在意萧文茵,那他的升职意味着什么,最后的补偿? 他睨向萧文茵,愈发嫌弃她的沉默。 “你倒是说话啊!” 萧文茵抬头,淡淡地对上萧祁的眼神。 “跟你那个小娘一模一样,笨木头似的话都不会说,畏手畏脚,到底是小门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你自己丢人便也罢了,现如今看来,为父也要跟着你遭殃!” 萧祁坐下,抬手撑住额头暗暗生气。 他喝多酒难免意气风发,便与好友们吹嘘了一番,说是自己女儿跟东宫走动频繁,那些好友无不羡慕。 眼下看来,快要成他们的笑话了。 萧文茵笑了笑,什么都不想说了。 萧祁:“明日你去见太子,问清楚他到底想把你怎么着,若他....” 萧文茵弯着唇,温温柔柔地看着萧祁。 萧祁摆摆手,烦躁道:“你下去吧。” 萧文茵福了福身离开,她当然知道萧祁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若霍行当真不要她了,萧祁也好早做打算,把她送给老平南侯做妾室,前不久萧夫人打听过,老平南侯刚死了两个小妾,正四处张罗着纳新,如若能跟他攀上关系,凭着老平南侯的根基,也能帮衬着助力仕途。 萧文茵刚走出廊庑,便觉得腹内恶心,她扶着栏杆呕了声,虚脱般委顿下来。 上个月没有来葵水,她心下便有所疑虑,如今虽没看大夫,她却是约莫确定下来,自己怀了霍行的孩子,这样好的消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 陈国公府世子邵俊走夜路摔断了胳膊,消息传到萧文茵耳中时,她正坐在妆奁前打扮,手一抖,眉笔画到眼尾,看着那丑陋的一道黑线,她久久没有动弹。 “姑娘,奴婢帮你擦掉吧。” “不用,我自己来。”她拿起自己的帕子,沿着眉尾轻轻擦拭,然后力气越来越大,直到那处皮肤变得通红,她整个人颤抖着,一手摁在桌上,低着头,大口喘气。 今日高廉送信给她,道霍行约她去别院见面,她需得好生装扮一番,她缓和了好久才重新取出眉笔,对着菱花镜仔细涂抹,镜中人忽然变了个模样,她睁大眼睛看着,抬手去擦拭镜子,可“她”好像在笑,萧文茵慌了,又擦了把雾气,“她”在嘲笑自己吗? 萧文茵扔掉眉笔,起身往后退了步,随即又转过身来,面目凌厉地瞪着镜子,同时伸出去手指指着“她”。 “不许笑我。” 她声音发抖,不愿叫旁人听到故而刻意压低了音量,“不许笑我,听到没?” “你们都不了解他,他在南楚时什么都没有,其实跟我是一样的,都很可怜,只有我能切身感受到他的难过,他的恐惧,没人比我更感同身受了。 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脸上的疤痕,没有这道疤痕,他会记得我是谁吗?只有留下这道疤痕,他才会记得南楚我和他共同经历的所有。” 她握住簪子,忽然拿簪尖朝疤痕处压去,割破了一丝皮肉露出鲜红的血来,只几颗血珠崩出后,她又忽地收起簪子,手忙脚乱去找纱布,摁住伤口惊魂未定。 “他说过我是最好看的姑娘,我不能留疤,我本就不是出众的相貌,留了疤会被人笑话的,他们都在说我的脸,萧如慧,萧云墨,就连萧静然也在笑我,她也是个庶女罢了。” 她自言自语着,凑到镜子前看血珠还往外冒,不由急了,狠狠扇了一巴掌后,咬牙切齿道:“再服些药,什么疤痕都能淡除,一定的。” 丫鬟站在门口,被眼前一幕吓得瞠目结舌,她动了动脚,萧文茵猛然转过头来。 狰狞的表情刹那间恢复如常,柔弱可怜地垂了眼睫,嗓音轻柔:“你何时来的?” “奴婢刚到。” 她咬到舌头,便见萧文茵露出抹诡异的笑,漆黑的眼珠好似黑夜里的鬼,她将染血的纱布放在案面,眉眼一挑,轻笑着说道:“帮我拿点脂粉扑在脸上。” “是。” 丫鬟沾着脂粉轻轻拍打在她面颊,忽然瞥见镜中她冲自己奇怪地笑起来,笑的她后背发凉,手一哆嗦,脂粉便拍的浓了。 “仔细着些,你在我这儿犯了错还能补救,若在旁处...”尾音裹挟着威胁,偏又轻轻笑着,听得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萧文茵睨着她,或许是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此时她对霍行以及那些上位者有了某种意义上的共鸣。 权力真是让人留恋的好东西,难怪,难怪霍行会为了它舍弃所有累赘。 ..... 宣明殿中,郑良将药碗交给霍行,旋即屏退了众人,反手将内殿门合上。 霍行端着药走到床前,单手撩开帘子,看到犹在噩梦中的霍竭治,帐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霍竭治已经躺在床上半月有余了。 再有几日是霍行的生辰,他已经想好要送自己什么贺礼。 勺子在碗中轻轻摆了摆,床上人悠悠醒来,看到他,眼中的光亮瞬间暗淡不少。 “太子啊。” “是儿臣,”霍行笑笑,帮霍竭治把枕头垫在腰后,使他坐起身来面朝自己,他盛了一勺药,递过去温声道,“儿臣帮父皇吹凉了,现下正好喝。” 霍竭治心悸,特意着太医改了方子,他素来谨慎,只找靠得住的太医,又另找人对方子查了几遍才用药。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梦到从前的事,都是找他追魂索命的冤家。 “父皇又梦到母后了吗?” 霍竭治靠着软枕,没搭理。 霍行给他擦拭掉落的汤汁,也不计较,照旧耐心着喂完了药。 “阿湛没来吗?” 霍行背对着他,仿佛能看到他问这话时的模样,当年霍竭治为了阮慧君,瞒着母后多次前往潞州,与她私会在青楼,可真是情深义重。 “他在含章殿那儿,与刑部几位官员议事,大理寺卿也去了,说是堆积的旧案太多,登闻鼓也开始敲了,这天下,没了父皇的主持便有些不太平。” 霍竭治笑:“惯会讨好我。” 郑良与几个小太监嘱咐事,回头看到霍行,便招呼他们先行离开,躬身过去问候:“殿下您来了。” “那几位太医可打点好了?” “殿下放心,都是知分寸的人,不会做出格的事。” “别掉以轻心。” “是。” “霍湛那边也派人盯好,他是个随心所欲的脾气,最是叫人捉摸不透。” 郑良道:“他仿佛和皇妃闹别扭了,好些日子不见走在一起,见了面话都不说。有几回奴才亲眼瞧见,两人迎面碰上互不搭理,皇妃千娇百宠养起来的人,怎么会主动低头,可两人若这么互不相让下去,迟早...” 霍行嗤了声,他们分开自是必然的结果。 ..... 萧文茵在别院等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她起身拂了拂衣裙,将鬓边的步摇扶正后,走出门去,站在阶上笑着看向他。 霍行只瞥了眼,便快步走到另一侧的廊庑下,高廉与李寂纷纷跟上去,而后李寂拱手退后,远远看向萧文茵。 萧文茵的指甲掐进掌心,虽仍在笑着,可她好像知道霍行与李寂吩咐了何事。 “文茵,你走吧。” 紫藤架上的花瓣倏忽飘落,打在萧文茵脸上,她眨了眨睫毛,面前人的脸一如初见时那般英俊,可说出的话,却是比利刃还要剜心。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6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