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自珍低头擦了擦口水,嘴上忙道:“哇,谢谢师姐。” 没有人回答。 他抬头一看,那抹红色早已消失不见。 * 暮色四合。 姜洛待在竹屋里,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在翻看着画本子,神情颇有些闷闷的,看着便让人觉得她不开心。 她又不知想起了哪一件事情,胡乱翻了翻书页,越来越觉得气不顺:这画本子画的什么鬼东西,怎么歪歪扭扭横七竖八,比她写的字还要难看。 “啪!” 画本子一扔,被她摔在地上。颜色丰富的书页“哗啦啦”的翻动。 焦奴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她轻轻扬了扬眉看向趴在床上的姜洛:“火气这么大,又挨先生训了?” “才没有。”姜洛反驳,起了身改成盘腿坐。恹恹道,“你把画本给我。” 焦奴递给了她,薄薄的嘴角一掀:“除了先生和你父亲在这十九州还有谁敢招惹你?” “....”这话也是,谁让她太好猜。 姜洛收好画本子,拿个枕头在自己腰上垫好,让自己坐坐舒服。 离了大白狐狸,她也一向能够把自己照顾的好,此刻也没有回答焦奴的话,打了个响指就无声的看起了曼华镜的直播。 焦奴也已经习惯了她的爱搭不理,但因为之前她离开了千古山比较久的缘故,无端的想再和她说两句,慢慢道:“谢谢你的果子,很好吃。” 曼华镜里直播的画面是一个头领的小妾正在火辣热舞。 姜洛听到这一句,把目光从镜面挪开,打量了她片刻,回了一个字:“噢。”回完便继续看直播了。 焦奴忖度了一下:“听说你在狐族宣称那只半妖是你道侣。” 几乎在她话语落音的同时,姜洛扭头看她,神情带着一种凛冽的艳色,冷的让人心颤:“你最好给我闭嘴。” 焦奴嗤笑一声:“你就是为了这个和先生发生矛盾的?你知道十九州怎么传你吗?我来告告诉你——他们说你纵情声色,穷奢极欲,和一只半妖整日厮混在一起。把无涯宗,千古山。你先生,你父亲的脸都丢尽了。” “说完了吗?”姜洛听她一字一句的讲完,再静静的望着她,“你是来劝诫我的?” 焦奴站的笔直,道:“是。” 姜洛于是笑,一言不发。 只轻轻为自己穿了鞋子,又把床底下的三个大箱子拉出来,收在自己的神识里,再检查这个竹屋里有无遗漏的东西。 最后给自己套了一件毛边斗篷,斗篷的帽兜有点大一下子就能将大半张脸挡住,只露出那一点下颌。 目不能视,只能靠神识感知。何况她也不想看焦奴一眼。 “我走了” 焦奴凝视她半响,冷冷一哂:“忠言逆耳利于行。” 姜洛背过她道:“你是把我当朋友的吧。” 明知道说出来会惹她生气还要说,她相信焦奴不会如此愚钝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便是一种可能,她待她是真心的。 焦奴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姜洛打开了竹门,抬头望天。 外头暗暗沉沉,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阴风嚎叫着,偶尔还有竹林沙沙的声响。除此之外,只有寂静还是寂静。 千古山一向如此,好似这片天被禁锢住了一样。 她收回视线道:“我看出来了,剖开表面,其实人与人之间很好猜。” 焦奴恍惚的呢喃一声:“朋友...”她有朋友么.... 这声音太低,仿佛呓语。 姜洛往前迈了两步后,又停下来,回眸用一种深深的眸光望着她:“你应该没有爱过人吧,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只爱上了一切便是有了理由。”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半妖,他的过往亦或者别的什么,我只知道他爱我我爱他。” “两个人只要互相深爱,携手平平淡淡走过余生,便也足够了。” “你爱过人吗?” “希望你也会遇到,你爱的人刚好也深爱着你,爱和被爱同时发生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 寒风啸啸,飞雪飘零,而竹门旁边早已空无一人。 焦奴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姜洛的话,渐渐的她的脸上显出几分悲色,直愣愣的望着天幕好久好久。 被爱.... 她好像听见山间树里的风从她心底吹过去,卷走了一切,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又好像化作海底的礁石,被海水和泥沙一道一道侵蚀。 颓然的抱膝蹲下来,脸埋在里头怆然道:“我这样子的人也配被爱么...”
第80章 过往风霜成刻刀 姜洛出了竹舍也不知道去哪里,面对着万里雪飘一片茫然。 其实她很想离开这片压抑的千古山,但是走之前总得和先生打个招呼,也不能不声不响的就这么走了。 微抿了抿唇,她此刻整个脑袋都差不多埋在帽兜里,只能用神识去感知周围的路况,终于在离湖泊不远处找到了夙舒先生,他在倚靠着什么东西,双目闭紧。好似在休憩。 她把帽兜扯下来,用眼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这里不是什么竹屋也不是什么能够居住的地方。 茂密的竹干挤在一起,仰头一望,头顶这一方天地只有如鬼魅般的萧瑟竹叶参差交错,缝隙之间投下飘飘摇摇的鹅毛飞雪,扑簌簌落下。 萧瑟,寒夜,万籁俱寂。犹如大军压境般的窒息和沉重。 姜洛有点迟疑:这么晚了,先生怎么会呆在这个地方?可是方才神识感知到的绝不会出错,原先还想在他竹舍外留一封信的。 眼下,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她穿梭在重重笔直的竹干里面,七拐八拐在确保尽量不糟蹋先生养的这片竹林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身边。 夙舒先生此刻斜靠在一块空白的墓碑旁,眼帘搭着,似乎是睡着了。 天上飘飞的白雪就这么慢慢铺撒在他的头发上,眉峰上,以及那件绣着孤鹤的大氅上。 姜洛来这里的动静一点也不小,可是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坐在这里,又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姜洛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以及他浅浅的呼吸声,呼出的薄薄热气如轻纱一般漂浮,混在飞絮般的雪花里几乎瞧不分明。 雪掩盖了这片竹林,却掩盖不住他的苍白冰冷。 这么晚了,先生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在这淋雪? 姜洛微蹙了蹙眉尖,撑开油纸伞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问:“先生?” 夙舒先生眼睫动了动,平静的睁开眼,看着她,声音似乎含着这刺骨的冰雪:“你为何要入我的梦?” 姜洛愣住,看着他半垂着睫毛,上面落了一层飞雪。含着白雪的青丝里插着一根木簪,更衬的整个人如同冰雪雕铸的一般。 夙舒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缓慢道:“万年血珊瑚,是早就被灭族三十年的海水渊所供奉的至宝,如今却落在你手上。” 姜洛瞳孔微缩,看着自己打着油纸伞的那只手腕,血珊瑚明晃晃的套在上面,一片刺目的殷红。 “你身边那只半妖背着你的所作所为,你恐怕不知道吧。十九州大大小小族系宗派,所灭超过百,接连惨死的无数冤魂在他手下数不胜数。层层阴霾笼罩在整个上空,人人临立在围墙之下惶恐不安。而你....消息闭塞被他蒙蔽致此。” “可能你之前就听到过,只不过被他蛊惑了心智罢了,关于这些事你记不得。他气息也掩藏的很好,那么多大能都没推衍出来,要不是我看见你手上的血珊瑚我都不会以为这些惨祸是只半妖所为。” 姜洛身体微微紧绷,一句“你骗我!”含在喉咙里,这一刹那,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是啊,大白狐狸是他枕边人,何况她本身修为也不低,他身上沾染的凶煞和亡灵之气她怎么会不知道,一切蛛丝马迹,丝丝缕缕拧在一起,在此刻纤毫毕现。 夙舒先生颤抖着指尖,轻轻摸了摸她斗篷上滚的那一圈毛边。 嘶哑的嗓音,从封冻的嘴唇里吐出来:“洛洛...” 姜洛咬着唇,没有注意到他的语言和动作。此刻她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激烈的挣扎,犹豫和撕扯。最终决定要亲自问一下大白狐狸。 她不要听别人怎么说,她要他亲自告诉她。 “先生,我要去找他。” “别走——”一双大掌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腕,夙舒先生望着她的侧脸,心神波动此刻极其明显。 一双深邃的眼眸隐隐有妖异的暗棕浮动,沉凝的姿态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的声线有一种冷冷的震颤:“洛洛,别走。” 姜洛,洛洛。 一字之差,却犹如天壤地别 他为什么喊她洛洛,而不是姜洛? 姜洛眼皮频跳,手腕和他的掌心相贴,只觉得被滚烫的烙铁烫过一样,让她脑子里轰然炸开,一切一切的记忆如同洪水涌流般将她压倒。 她终于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那些他莫名做着和身份不符合的事情,对她极度的特别和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先例,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包容,甚至称得上溺爱。 那些他亲自抄写过的字帖,亲自在她身旁点拨她的修为,那些亲自给她翻译过的书籍,那一笔笔画出的图纸细心为她写好的注释.... 称得上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她只以为她是冠玉道人的女儿,毕竟拥有这层身份享受到了太多优越的对待,只以为他对自己的好,也是因为自己所拥有的这层身份。 未曾细想,也未曾深想。 荒唐,难以言喻的荒唐。 姜洛觉得自己连天潮水般涌动飞雪中,思绪有如如浮沙一般飘散,她望着夙舒先生死死攥紧她的那只手。 骨节突出,苍白如药银。 目光有片刻茫然,她不敢看他此刻的神色,只带着冷酷般的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 “不要。”他几乎带着卑微似的恳求,“洛洛,别走,我冷...” 姜洛从来没有听过他这副语气,以往都是冷肃,平静而又渺然的。心颤了颤。凛冽的寒风还在吹刮着。 她好似做了一场大梦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夙舒先生紧紧的攥着她手腕,毫无放手之意。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涌上来几分悲哀:“很早很早...是我间接的创造了你,我遇见你的时日更早。可你怎么会爱上一只半妖呢,你怎么会爱上他呢...” “轰——”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般。 姜洛被砸了个半懵,以至于来不及分辨,就产生了一阵一阵的眩晕和恍惚,只反驳道:“你骗人,你怎么会创造了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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