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修们被这声鸣叫叫得痛苦的捂着头,意识跟着模糊起来,叫人难以忍受的恶心和眩晕之感让他们暂时失去了动作。 过了几个呼吸,一个修为高些的人修反应过来,率先发出指令:“追!” 鹤姥抓着小夙舒如同夺命般的狂飞,身后跟着如同吸血的蚂蝗一般穷追不舍的人修。 它的鹤身已经中了好几箭,绽开了一朵一朵的赤色的花朵。 最后半个鹤身如同从血泊里拉出来一般,充满了狰狞和血腥。 血迹从它的鹤足流淌在小夙舒先生的头上,小夙舒感受到了逝去,这是对他多么沉重的打击啊,短短一天已经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他不想连看着他长大的鹤姥也失去。 他哭的泣不成声:“鹤姥,你放了我,你走。” 傻孩子。 鹤姥在极度的疼痛和难言的痛苦下仍吊着一口气,几乎是拼着这一口气继续飞驰而去,最后为了小夙舒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坠落在一座山脚下,瀑布旁。 它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糊满血迹滚满尘埃的翅膀张开,把身下护的紧紧的小夙舒放开。 小夙舒仓惶的紧紧抱紧了它的脖子,就像攥着最后一丝温暖。 可是这最后一丝温暖他也注定要失去。 鹤姥鸟喙上叼着一柄匕首,边刃面光如寒潭。偏着脖子狠心的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道血线,霎时间血流如注。 “啊啊啊!” 小夙舒痛的捂住了手腕,表情扭曲冷汗直冒。 鹤姥衔着一串佛珠直接套在他手腕上,它看着从他指缝中流出的血迹悲哀道:“小殿下,你听着,忘掉这一切,活下去,掩埋身份活下去。” 佛珠溢出的檀香香息宛如万千佛莲炸开,笼罩在了小夙舒身上,也隐藏了他那一身妖气。 这是封印,也是新生。 “不要,鹤姥...”小夙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疼如刀绞,泪水滚满了脸。 鹤姥带着深深的不舍,蹭了蹭他血迹斑斑的小脸,这是一双决绝的眼眸,诉说着最后的离别,它把重新叼了匕首递给了他。 “抓好了。” “鹤姥,我不要走!”小夙舒反抗。 可却无济于事,小夙舒被它叼着甩到不远处的瀑流里,被湍急的水流冲的直接消失不见。 鹤姥再度望了一眼后,它的泪水也抑制不住好似一下子要流干了一般,冲到鸟喙上,再一滴一滴含着血水,滴进泥里。 鹤姥死了,小夙舒活了下来。 千古山所有的族人死了,死了好久好久,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再被漫天的积雪匆匆掩盖,一切悲欢离合都被掩埋在地底,永远不见天日。 时间的洪流穿过,可以卷走一切,可却卷不走这些已经发生过的过往。 深邃的眸子,含着无言的哀戚。 夙舒先生执着匕首,痛苦如同他周身浓稠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吞没。 匕首贴着碑壁划着,刻着一个个名姓。仿佛要戳开那坚硬的外壳,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将一切灰暗的过往展露在他人面前。 好几千年了,他都没有给他的族人做一个真正的墓碑。 千般仇,万般恨。 忘得掉吗?
第81章 黄泉古道 雪一直在下,从未停歇。 这是一个充斥着白色的,银色的世界,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风雪卷着翠绿的竹叶荡在湖水上,破开了波纹。 湖泊如同一块晶莹的宝石镶嵌在冰雪内,干净且澄澈。 仿佛世上最污秽肮脏的灵魂,只要在它面前能够虔诚跪拜,经此洗礼,就能从遭受的苦和难中彻底得到解脱。 微荡的湖面有半张静默的脸盘,被流动的水搅散,模糊了形状。 夙舒先生微搭着眼帘,盯着湖面看了很久,慢慢生出了几分晕眩感。 他从昨夜站在这里已经大半夜了,原本滋养肺腑的玉髓之精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身体有每况愈下的趋势。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轻轻拍了拍肩膀上落下来的积雪,夙舒先生向前迈了一步,厚厚的大氅冻的僵硬,如同一片死板又生硬的木块。 他就站在湖畔的一线,距离湖水离得极近,只差一线之隔。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春天般温暖,夏天般炽烈,秋天般飒爽,他永远都感受不到,唯有感觉到的是这永恒的冬天。 日日踩在刀尖上的痛楚,如刀剥皮,火焚肉,冰冻血。 夙舒先生晃了一下神,他看到了湖面上倒映的身影,一抹张扬的红。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烟火绽放人间,黎明降落指尖。 姜洛就隔着这片雪幕站在他的身后,风卷着雪沫冉冉落下,落在夙舒先生的乌发上,就好像一夜之间白了头。 她并肩站在他身边,偏头去望着他的侧脸,如同神明一般高旷深静,却被飘雪掩盖的模糊不清。 “先生....还望帮我。”声音放的很轻,怕惊扰了他。 夙舒先生望向她,目光深静的就像天际飘落的雪花。 姜洛如画的眉凝聚哀戚,一双眸子含着朦胧的泪水,一颗又一颗断线的珍珠从脸庞滚落至雪雕般的脖颈。 凄凄惨惨戚戚。 她再度忧哀开口,带着细微的哽咽:“先生,我道侣被打入鬼域。弟子遍寻无门,恳求先生教弟子打开鬼域的办法。” 夙舒先生漠然的垂了眼眸。 耳旁寒风真真切切,眼前悉数消失彼端。 他掏出了一张雪白的帕子,一如往昔,帕子上面还残留着余温,只是掏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凉透了。 “你的道侣不会有事,擦擦眼泪罢。” 姜洛鼻尖微酸,泪水一直不受抑制的滑落,却迟迟没有接他的手帕。 夙舒先生冷极了,他捏着丧失温度的帕子,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股极端冷意慢慢泛出来,直接往骨缝里钻。 而面前的湖泊如一面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在拉着他的腿慢慢沉沦。 罢了。 他放开了自己近乎蜷曲,痉挛的手指,任由那一张不染尘埃的帕子落入水里,溅起洁白的水花。 夙舒先生扯开唇角,如同漾开来的水花。 他伸出戴着佛珠珠串的那只手,指着湖面慢慢道:“你要找的,鬼域的大门,就藏在这片湖泊之下。” 十九州有人间孤岛,妖界,人界,还有鬼域,尤其是鬼域最为神秘又特殊,神秘的地方在于它和任何的区域都互不相通,是单独隔断开的一方世界。 特殊的地方在于它涉及到脱离躯壳的灵魂,一般触及到灵魂的东西玄之又玄。 又有相传。运主虚空,命主实相。凡人命运的好坏,在于人的魂魄,也在于鬼域那卷阴阳簿,命数记载生平一切皆在簿中。 姜洛翻遍书籍,对于鬼域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如同耳目闭塞,蝉不知雪。鬼域何其辽,何其广对其一概不知。正是这种不知道让她感觉到莫名的恐慌。 虽然明白大白狐狸修为很高,面对冠玉道人未必没有还击之力,但是柔风说他被一击毙命肉身俱散魂归鬼域.... 她不信,她一点都不信。 可是天际茫茫大白狐狸的讯息好似一张涂满釉彩的墨画,被冲淡的一干二净。 她找不到,一点都找不到。 一想到此,就感觉到心脏好似被一只铁手狠命抓捏,一股锥心之痛直直打进来。 姜洛咬着唇,死死抑制自己不要崩溃。 她面对着夙舒先生,只生出了千般万般的悲怆,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终究两难全,可是她必须抉择,先生有很多弟子,可是她的大白狐狸只有她一个。 退后一步,姜洛弯腰重重一磕头,红袍洒地,这是最后的拜别礼。 “先生……保重。” 夙舒先生双手负在身后,手指死死压住腕上那一道刺目的血线。 姜洛缓缓起身,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右手一伸,便有一柄淡红色的风刃被她抓握在手中,朝着湖泊凌厉的一划。 风刃盘旋出手,威势极重,速度极快,仿佛能够切割万物。 如镜的湖面都被她划裂,上面悠悠飘着的竹叶硬生生斩成两半,分离开来。 湖底露出来了它本来的相貌。 是一片透不出一点光亮的黑色的荒原,透着一种虚无的凶煞吞噬之气,好似里面蠕动着千万的鬼怪在嚎叫,在挣脱,直至涌动出来。 如毒蛇一般的阴气激得姜洛切切实实的打了个激灵,她怕的,怕到头皮发麻,可是这一刻她又冷静到了极点。 大白狐狸还在鬼域等着她,至死方休是不可能的。 活着他是她的,死了他也得死在她身边。上至碧落下至黄泉,都休想从她身边离开。 毫不犹豫,纵身一跃,如扑火般跌入荒原。 猎猎迎风,红裙翻飞,自始至终她都从未回头再看一眼。 唯一的一抹色彩消失了,湖泊重新合拢起来,天际的光是灰白色的,雪一直在抛飞,匆匆掩盖着一切。 夙舒先生依旧站在湖泊旁边,凯凯白雪落了满身。他努力挑起唇角,可是笑意依旧如死水,好像连最简单的表情都无法做到。 费尽心机蛰伏几千年,满腹的算计,满腔的杀机。一生都处在筹谋之中,如今终于夙愿得偿, 应当感到快意畅快才对,可却为何有种狼藉的空白。 似狂,亦似悲。 “扶邵....”沙哑的嗓音,含着几乎微不可察的别的东西。 扶邵剑仙出现在他身后,依旧是一身黑衣,跪地一抱拳,他的手上布满了陈旧的伤疤,套上的金属护腕似乎折出了狂风骤雨般的风暴。 “动手吧。” 夙舒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压在手上的五指缓缓松开,那道狰狞的血线便露出来,套在手腕上的佛珠抽筋拔骨般的也剥落了下来。 一颗又一颗色泽深沉由沉香木打磨而成圆润的佛珠,滚落至雪里。 与此同时,湖水拔高而起,如同冲破封印一般,直冲云霄。水花四溅之中,含着一声如箫笙,如钟鼓的长鸣。 一只庞大又漆黑的怨魂窸窸窣窣的从地底挣脱而出,姿态极其扭曲。 它的眼中喷着黑火,粘稠的触须密密麻麻。这些悦耳的鸣叫是由它发出来的,可惜面容都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了。 这是它们凤凰一族凝结而成的怨魂,被人修封印在此几千年都消散不了的浓厚执念,是源源不绝蒸腾的怨恨,和戾气,包含着的是诸多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 这是天地法则无法净化的,同时这也是魔最喜欢吃的。 “过来。”夙舒先生唤它,冤魂虽然没有意识不会思考,但是对于熟悉的气息有种本能的遵从,它慢慢的飘在他的身旁,低着头颅慢慢缩小。 夙舒先生隔空摸了摸它的脑袋,手又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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