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正酸涩的两口子,赶紧阻止:“不准去闹你妹妹!” 屋子再次闹腾起来,直到老三被他爹揍了一顿,这才安静来。 趁着老三被揍,老大赶紧将鱼抱到厨房,叫他娘来煮,三丫吃了,一定就好了,李秀娘擦了擦眼泪,应声去了厨房。 老三被打了也不哭,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三丫,王大贵越看越气,下手也越来越重。 见状,老二心中着急,瞟见炕上的三丫脸颊通红,嘴唇起了皮,赶紧提醒他爹喂点水给妹妹。 王大贵这才停手,警告地瞪了老三一眼,倒水去了,老三趁机爬上炕,嬉皮笑脸地对三丫道:“你看你看,我全身都湿了!” 好一会儿,见三丫没动静,不解地看向二哥:“她怎么不起来,向爹娘告状了?” 老二收回阻拦的手,看着这个傻弟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三转头,又朝三丫说了几句挑衅的话,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三丫躺在床上,静悄悄的。 他面露迷茫,好一会儿,突然发了疯似的乱窜,别看他人小,力气却大,就连已经七岁的老二都不及他。 只见他边窜边将桌椅踢翻,桌上的活计撒了一地,还跑到三丫的屋子,翻箱倒柜,将她最宝贝的一本册子撕了一页,然后跑到炕边上,拿着撕坏的册子,得意洋洋:“喂,你赶快起来告状啊!” 恰好王大贵端着水过来,见此情景,怒气上头,再次抓着老三一阵好打,自能说会跳时起便从没哭过的老三,突然哭得声嘶力竭,将王大贵吓了一跳。 就连厨房里的李秀娘也被惊动了,一边朝屋子跑来一边问怎么了。 众人看着老三,见这小子盯着三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方才明白真相。 老三不是没心没肺,他之前只是懵懂不知事罢了! 一家人愁云惨淡。 北风呼号,传来一阵吟诵之声,侧耳细听,似是佛家经文,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停在门外,随后,敲门声起。 响了三声,王大贵才去开门,这冰天雪地的,谁会来他家? 开门一看,竟是方寸山,灵台寺的妙法大师:“施主,你家中幼女,与贫僧有缘,今日大难,皆因她房中私藏,烧毁即可。” 说完,口诵真经,径直离去。 王大贵伸手挽留,想问清楚,但风雪茫茫,大师的身影很快便模糊不见了。 灵台寺是附近有名的佛家寺庙,香火旺盛,这位妙法大师也是有名的大师,想当初,三丫一岁不到便会说话,且说出的话也不像小孩子能说的,他们便带她上灵台寺,恰巧遇到这位大师,点化了几句,这才让三丫免遭流言之苦。 三丫房中并未藏有什么,倒是有一木箱,她极其宝贝,里面他看了,只是一些书籍而已,都是一些市面上能买到的,难道真如妙法大师所言,这一切皆因这木箱所起? 王大贵神色踟蹰,回到屋子,三丫依旧高烧不退,他一狠心,干脆按照妙法大师所说,将三丫屋子里的那个木箱,搬了出来,付之一炬。 这个木箱三丫宝贝得紧……但命更要紧! 恰好鱼汤熬好了,灌了一碗下去,没过多久,三丫竟然慢慢退烧了。 事后,谁也说不清究竟是鱼汤起了作用,还是妙法大师的法子应验了。
第2章 自闭 ◎往事◎ 第二天早上,雪停了,天气却依旧阴沉。 “爹,娘,三丫醒了!”这声囔囔,让王大贵一个激灵,差点儿把洗脸盆打翻了,李秀娘也着急忙慌地从厨房出来。 夫妇俩看着睁眼的女儿,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兄弟仨看见三丫醒来,心中也是高兴,妹妹一定是吃了灵鱼才好的。 大人一扫脸上的愁容,小孩儿则在那儿沾沾自喜,一家子总算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只是,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 李秀娘坐在炕沿,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问她有没有不舒服,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问了一连串,三丫却半天都没回应。 王大贵将这些闹腾的小子赶出屋子后,回头见孩儿他娘脸色不对,赶紧走了过去:“怎么了?” “他爹啊,三丫会不会是,烧傻了?”李秀娘声音颤抖,脸色发白,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 王大贵脸上的喜意一滞,转头看向三丫,见她双眼大睁,神情木讷,醒来这么久也没开口说话,心头顿时慌了,突然想起当初大夫说的话,烧了这么久,就算救回来,也可能变成痴傻之人。 他当即跌坐在地,他的女儿,可是这十里八乡最聪明的孩子啊! 丈夫这副样子,将李秀娘吓了一跳,立即回过神将他扶起来,然后努力扯出一张笑脸,对着女儿轻声道:“孩子,我是娘啊,你知道是不是,待会儿娘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沉浸在悲痛中的王大贵也反应过来,凑了上去:“我是爹啊,你不是说想要什么木牛流马吗,其实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你想不想看?” 两人满怀期待的样子映入三丫的视线,她却没有心思回应,她如今脑子一片空白,心头却被一股莫名的绝望所笼罩,这种情绪太过强烈,她沉浸其中,根本无法脱身。 “到此为止吧,你本是应死之人。”各种消极情绪油然而生,三丫感觉十分茫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就这样放任绝望弥漫,她看了眼那对满脸焦急的男女,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秀娘紧紧抓住丈夫的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透一口,见女儿不看他们,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却松了口气。 跟她相反,王大贵却觉得一片绝望,瞧见妻子脸上的喜意,不由发问:“你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想到什么,李秀娘松开他的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吗,三丫刚出生那会儿的事。” 三丫刚生出来时,也跟现在一样,不吃不喝,不哭不笑,接生的老婶子咋咋呼呼地拍她吓她,也没有反应,老三家的媳妇在门口瞧了一眼,就到处跟别人说她生了个痴傻儿。 在他们这儿,谁家生了个痴傻儿,那一定是这家人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遭报应了,老三家的媳妇这么一嚷嚷,全村人都在说闲话,那会儿还没分家,她那个偏心的婆婆直接闯进她屋子,要将刚出生的三丫丢去后山喂狼。 女儿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就算是痴傻儿,她也绝不可能同意这种事,然而,刚生产完的身子太过虚弱,她哪里抢得过身强力壮的婆婆。 至于丈夫,根本指望不了,那会儿的他还是个榆木疙瘩,将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娘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她心眼子都偏到天边去了,他也只能站在屋外,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被她磋磨。 丈夫的无能,婆母厌恶的神色,妯娌的幸灾乐祸,以及屋外三小子的哭喊,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老虔婆拎着女儿的脖子,就要走出屋子,她心中绝望至极,不知从哪儿生起一阵力气,跑下床死死地朝她扑了过去。 剧烈的动作让她流了一地的血,满屋的血腥气就连外头也闻得见,饶是王婆子这种泼辣村妇,也被她这拼命的架势唬住了,手上一松,孩子便落入了母亲的怀抱。 只是,王婆子很快便回过神来,伸手抢人,李秀娘身上那阵力气也已经散去,她紧紧抱着孩子,整个人瘫在地上,身下血涌如注,只觉一阵眩晕,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女儿睁眼。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透露出的血腥气,比屋子里的还浓郁,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听说她那个婆婆疯疯癫癫地跑了出去,傍晚才在后山深处找着人,他们再晚去一会儿,就要跑到狼窝被狼吃了。 那天过后,女儿终于会吃会喝了,乖巧懂事,成了这十里八村有名的神童,丈夫也像变了个人似的,突然醒悟过来,非但不再愚孝,还态度坚决地分了家,就连她产后大崩的身子,一夜之间,竟也好了,一点儿病根都没落下。 之后,他们家建起了青砖屋子,夫妻和睦,子女伶俐,生活越过越好,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三丫的功劳。 只是,谁能想到,自小聪明懂事的女儿,会差点儿夭折,想到之前的凶险,李秀娘便觉得后怕,也不理会丈夫了,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 当爹的心没这么细,但经妻子这么一提醒,他立刻反应过来,看向三丫的目光有些迟疑:“三丫啊,你要是清醒,就跟爹娘说句话,别让你娘为你担心了。” 可惜,三丫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王大贵不知所措:“孩儿他娘,这可怎么办啊!” 不知为何,一向恩爱的发妻对他突然变得十分冷淡,非但不搭话,还将他赶了出去。 北风呼号,王大贵揣着手站在门口,有些许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委屈,他跺了跺脚,却是不敢闯进去,潜意识有道声音一直在说,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尊重发妻,对家人好。 屋子里,李秀娘半坐在炕上,搂着三丫,一边轻拍孩子的肩,一边跟她说话:“今年收成不错,按照你的法子,家里收了二十石谷子,三斗落花生,一斗豆子,一大篓棉花,一小包麻子,村里的人用了我们的谷种,这个冬天,家家户户都没饿死人。” “你叔伯他们还用老种,看见咱家背谷子,眼睛都红了,那副样子,娘心里那口气总算吐出来了。” “你舅舅的小摊生意很好,那道臭粉成了他家招牌,等过完年说要盘下铺子,就在城门口最近的那条街,还说要请你吃头道席呢。” “咱家的老大稳重,老二聪明,老三壮实,都是好孩子,娘知道,这些都是三丫的功劳,你爹愚钝,娘见识浅薄,是教不出这样的好孩子的。” “娘知道,你很累很累,但是,娘真的,真的不能没有三丫……”李秀娘紧紧搂着女儿,泪眼朦胧,恨得咬牙切齿,哭得肝肠寸断:“我知道的,没有三丫,那天娘早就一命呜呼了,你爹那个死心肠,会一直愚孝下去,被那一大家子吸血吃肉,直到两腿一蹬,留下三个小子,没爹没娘,受尽他人磋磨,凄惨一生。” “娘都知道,娘都知道啊。” “我闺女是仙人下凡,特意来渡我们一家子苦难的慈悲菩萨,信女不求大富大贵,情愿折寿十年,只求菩萨能把女儿留给我……” 李秀娘搂着女儿,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绝望,就这样,她一直守在三丫身边,不吃不喝,也不允许别人进来。 整座屋子静悄悄的,王大贵背着手,在廊前走来走去,眉头就没解开过,母女俩在屋子,已经待了两天三夜了,一滴水都没沾过,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三个小子也知道家里气氛不对,即便最调皮的老三,被他爹收拾几顿后,也不敢吵着要去找三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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