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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秦楚的所有动作，狐妖心知她猜到了自身血液的秘密，终于平静下来。“她”冷冷地说：“你想清楚，如果救了他，一切就全完了。” 唯一的办法，是以命换命。 秦楚会死，“她”将失去一个合适的肉身并再度受伤，狐族的苦苦谋划更是付诸东流。 “我不在乎什么世界毁灭，也不在乎什么妖族复兴。”秦楚回道，“我很自私。” 她只要他活下去。 反正也不会真正地死去。 就……全当她是报恩了。 秦楚自欺欺人地做下了决定。 狐妖见秦楚油盐不进，只好主动退一步道：“我把身体还给你，放我走。” 要死秦楚一个人死，别连累“她”！ 聪明反被聪明误，谁曾想在昭然的孤注一掷下，“她”特意留下的退路摇身一变，反倒成了死路。 简直可恨！ “不行。” “为什么？”秦楚的回复出乎狐妖预料，她应该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吧。“这样对你我都好，否则，哼，别怪我鱼死网破。” “你走了，他会很麻烦。”秦楚强硬得十分有底气，“按照契约，谁的神识强谁就会占主导，你影响不了我。若想脱离必须需要身体主人的同意，你走不掉。” 她没对方想象得那么蠢，契约对她有利的地方，早就烂熟于心了。导致昭然濒死状态的心头血把狐妖狠狠重创，哪怕是稚嫩的秦楚，也能压制于“她”。 而救下昭然之后，他还得除掉狐妖才能将功补过，不然依旧逃不过叛徒的名号。 低估了秦楚的狐妖，只好就这么一边狠狠地咒骂着秦楚，一边被秦楚一再压缩，囚禁于识海的角落处了。 作茧自缚不过如此。 “昭然。”收拾完狐妖，秦楚抱着昭然撒娇，“你醒来，陪我再说说话好不好。” 因为再说几句话，她就要离开了。 秦楚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有一天会对小世界里的人感到不舍。 昭然说，人是会变的。 变的人又何止昭然一个。 昭然听见呼唤，勉强将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 秦楚用力地搂着昭然，先是啄了下他眉心诱人的小红痣，然后才道：“记不记得杀海妖的那天，你朝我看了一眼。” 她当时不懂他眼神里到底是什么含义，琢磨来琢磨去，念念不忘了很久很久。 却没想到，答案就摆在面前。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怎么样？” 如果她没有用卑劣的手段动摇他的佛心……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便佛道大成，修成真身，受万民敬仰。 坚守他的原则，死板地、一视同仁地普渡着他的众生。 总之，绝不会落魄地躲在一个肮脏的山洞中，危在旦夕。 昭然依偎在秦楚下颚处，单薄的身子比纸片还轻，迎风就倒。 他快没有力气凝聚起精神了，可为了让秦楚安心，又硬是拖着这副破败的身躯，多撑了一刻。 能听着她的声音，倒在她怀里，也算死得其所。 昭然从不惧怕死亡。 只要能为她换取生机，一切就都值得。 外面逐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颤动。 禁地再地势复杂，总归只有后山那么点空间，而昭然和秦楚逃不出显安寺。被那群和尚发现这个山洞所在，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半夜还大张旗鼓地搜索整个禁地，那么他们是铁了心不放过她和昭然。 “他们是不是快要找过来了。” 秦楚的泪浸湿了昭然的鬓发，她抽了抽鼻子，道：“其实我还不想死。” 明明已经计划好了剩下的事，可她这是第一次想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因为她后悔没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起码再多留下一些不那么糟糕的回忆。 昭然吃力地摇摇头，似是在说：你不会死。 他给秦楚留好了退路，届时抛下他这个累赘，不管狐妖捣乱与否，在体内佛光的加持下秦楚都能顺利离开显安寺。 她可以好好活下去。 秦楚记起前两个小世界里，她死后，任务对象的悲痛欲绝。 如果她死了，他也会很难过吧。 秦楚恋恋不舍地抚摸着昭然的眉眼，一遍又一遍。 “昭然，昭然……你会记得我么？” 昭然却没有应答。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即便秦楚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也听不清几下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秦楚喂给他的血只是杯水车薪，其中蕴含的佛力短暂地在他身体内运作一圈，又无可挽留地消散于天地之中。 昭然已是强弩之末。 “可我更不想让你死。” 去他·妈的狗屁系统任务，她不干了。 “忘了我，安心当你的佛子吧。” 也许秦楚本就没自己想得那般铁石心肠。 她只是从未被谁爱过。 现实世界中，秦楚的处境艰难，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所以习惯了摒弃多余的情绪，自诩智者，嗤之以鼻地批判着那些矫揉做作的爱情故事，蔑视着所有被感情绊住手脚的可怜人。 固执地将这个词与软弱画上等号。 可是当真的有人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代价时，秦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纯粹的情感所撼动了。 明知她是虚情假意，明知她是别有所图，昭然还是义无反顾地剜向了心脏。 ——哪怕在他的认知里，生命只有仅仅一次，珍贵无比。 无论所谓的系统世界本质上是不是一串数据、一行代码，至少，秦楚此时此刻的感受做不得假。 她依旧不懂如何爱一个人，但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明天大概会是个阴天，乌云将月亮藏得严严实实，遮住了仅剩的一丝月光。 秦楚朝昭然最后笑了笑。 她站起身子，运出所有灵力。 只见一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圆球于秦楚丹田处破体而出，缓缓降落在昭然的心口。 他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惨白的气色也于一呼一吸间恢复如初。 与此同时，秦楚化为了一只小小的赤色狐狸，直直从半空中坠下。 而就在昭然清醒过来、仓皇失措地朝她奔去的一霎那，小狐狸秦楚如泡沫般碎了个干净。 他伸手去接，怀中却空无一物。 昭然目眦欲裂，神情凄厉：“不——” 不要抛弃他。 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注：“不起贪嗔痴欲诸想，不着色声香味触法”来自佛经。 —— 只剩一章啦qwq完结之后会写番外，大家有没有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因为是第一次弄番外这种东西，所以会尝试各种风格，写个几篇。小世界he或者if线都可以！
第74章 清冷佛子24（结局） ◎这次，他们可以慢慢来。◎ 空旷的山洞内回荡着昭然的嘶喊, 一声接一声，到后面完全变了调，似鸟类受伤而发出的鸣叫。 又似尖尖的、嘲讽的讥笑, 笑他的哀求与挽留不过是徒劳。 昭然的胸口处有一抽一抽的绞痛传来，一刻也不停歇，仿佛永无休止。 明明他的伤口已经因秦楚献出的内丹而痊愈。 可是它现在疼痛更甚从前。 他曾用刀刃和木刺剜出过这里的肉, 那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也只觉得痛楚稀松平常, 咬紧牙关, 轻轻松松便能忍耐。 却不知怎么才能撑过如今锥心般的肝肠寸断。 疼痛感使昭然不得不扶着腰部剧烈地作呕，尽管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的身子沿着山壁呆滞地向下滑去，直到“扑通”一声, 跪在了地上。 地面被夜色完全浸透，冰凉顺着膝盖上的软骨爬遍每一个关节, 冻得昭然蜷缩成一团。 他好冷。也好痛。 但是再没谁会扑进他的怀里，替他暖身子了。 怔怔地望着半空中秦楚消失的位置的昭然, 终于在此刻捂着心脏失声恸哭。 “秦楚——” 他一点都不想要这颗能救他性命的内丹，从头到尾，他要的仅仅是一只活蹦乱跳小狐狸。 好残忍。 牺牲她换来的活下去，和惩罚又有什么区别？ 心口每跳一下, 就引起一下剧痛。 在昭然快要承受不住疼痛而晕厥时, 竟有发丝自他光无一物的颅顶生出。它们长得飞快, 不一会儿便垂至昭然的腰间, 黑若浓墨。 又在他咳出血的瞬间, 化为白雪。 * 忘忧随住持翻遍禁地, 终于在一处洞口发现了人影。 只是…… 他退了两步, 有些不敢上前辨认。 从背后望去, 身披袈袍，清瘦颀长。 是昭然无疑。 ——如果不是有长发胡乱地披散在那个人身后的话。 三千青丝，即大千世界的无数欲·望和烦忧。入佛门剃度过的弟子，意味着忘却俗尘，便再也不会生长头发了。 而昭然他…… 忘忧泣不成声。 住持望着昭然满头的白发，同样哀伤不已。 “昭然——”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最疼爱的弟子昭然，成了这副模样？！ 昭然缓缓回头，眼神黯淡无光。 随着他的动作，有珠子迸溅、滚动的声音，噼里啪啦。 十年前初见昭然，思若赠予他一串由一百零八颗菩提子而制成的念珠。 念珠本属于相国寺的某位高僧先辈，颇具佛性，在先辈故去后一直珍藏于寺内阁顶。思若夜有所感，卜得一卦象，它的缘在昭然。 从此昭然便珠不离身。 却不想这刀枪不入、结实无比的珠链，会在今日骤然断裂。 昭然指着散落一地的佛珠，对住持惨然一笑：“经书中言，‘静虑离妄念，持珠当心上’。可我心中有所求，执念无处消，又该如何？” 贪、嗔、痴皆因她而起，却在她死后非但没有褪去，反倒愈演愈烈。 既然佛经已无法替我解惑，我又何必去探求？ 既然佛不渡我，我又何须再拜？ 住持看着昭然眼底的绝望，洞悉了事情的全部。 昭然体内有妖的内丹，正是这内丹修补了心口处的残缺，为他延续了性命。没有四散的妖气，说明狐妖已随秦楚而消亡，隐患解除，天下生灵免于一场巨大的灾祸。 没有酿成大错，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既往不咎，只要昭然悔罪自新，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你自幼与佛有缘，我收你为徒时，你还尚在襁褓之中。就这么一路瞧着你从小小的、初降人世的婴儿，长成咿呀学语的孩童。再到佛心通透、世事洞明，悯怀众生……所以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你一错再错。” 住持弯下腰，一点点拾起散落在四周的珠子，沉声道，“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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