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产之痛不会因为他的抚慰减弱半分。 什么有情饮水饱, 不可能的。 饿的时候是真的饿,痛的时候是真的痛,情也好爱也好,代替不了任何切肤感受。 常乐恍惚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终于又得片刻喘息。 稳婆踌躇着请太子到外边等候,宫口已开,是真的要生了。 朱标如同一座装了泉眼的雕塑,两只眼睛泪流不止,身体僵硬在那,一动不动。 还是常乐拍拍他的手,“你先出去。” 产房外面,朱元璋和马皇后一直等在院子里,没有离开。 朱标神情恍惚的出来,朱元璋哪里见过好大儿这副模样,瞬间心疼坏了。 马皇后见之,赶紧问,“乐儿可好,皇孙可好?” 朱元璋果然一下子被皇孙吸引了注意力,跟着问道,“标儿,皇孙可好?” 朱标楞了楞,脑瓜子稍稍恢复清明,“爹、娘,你们累不累,要不先回去歇着?等孩子出生,我立马通知你们。” 朱元璋果断拒绝,“那怎么行,我和你娘要第一时间看到我们家的皇太孙。” 朱标瞅眼他爹,“......那你们坐着等。” 产房内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惨叫,夕阳红霞染透整片天际。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蓦然响起,朱标噌得蹿到产房门口。 晚月带着难以压抑的笑容,抱着个襁褓走出来。 只还没等她开口,朱标抢先一步问道,“太子妃怎么样?” 晚月一愣,嘴边笑意更甚,“太子妃安好。” 朱标只觉自己三魂七魄归位,胸腔间怦怦跳的心脏也缓缓恢复正常。 朱元璋在后头,迫不及待问,“朕的皇太孙,是朕的皇太孙么?” 皇帝满脸急切,天然对于权势的畏惧,晚月吞了吞口水,强自镇定道,“是,是个健康的小皇孙。” 闻言,朱元璋兴奋地直搓手,探着脑袋要看他的皇太孙。 第一次离皇帝那么近,晚月全身僵硬,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马皇后从斜刺里伸出援手,温柔道,“我来。” 她熟练地接过襁褓,递到朱元璋面前,“重八,瞧瞧孩子,跟标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朱元璋低着头,认认真真打量,“确实,跟标儿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没一会儿,他小心掀开襁褓一角,仔细看了眼,激动道,“朕的皇太孙,果真是朕的皇太孙。” 马皇后睨眼丈夫,满脸无语。 产房里头,常乐生完孩子,像只脱了水的鱼,躺在案板,任由着被翻来覆去清理干净。 晚星端来事先备着的温水,心疼道,“您解解渴。” 常乐就着她手,咕噜咕噜喝了整碗,方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伺候生产的一干人等退去,朱标游魂似的飘进来,他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安好。 常乐满脸委屈地看着他,语带哭腔,“好痛好累。” 生孩子这么遭罪的事,必须切实诉说感受,绝对不能委屈自己,让他心存侥幸。 朱标眼泪唰得夺眶而出,“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 常乐惊讶地张大嘴,喃喃重复,“......不生了?” 真的假的,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朱标斩钉截铁,“不生了!” 常乐:“......” 真的? 刚要再问,晚月笑盈盈抱着襁褓回来,她一下子转移了注意力。 朱标稍稍侧过身,擦掉眼泪,再转回来,先一步接过襁褓,“我来抱,别累着你。” 他的动作还算熟练,毕竟数月孕期,没少拿着枕头练习。 襁褓里,小小婴儿,小小鼻子,小小嘴巴,虽皱巴巴的,还挺可爱。 常乐不自觉凑近他,碰碰他攥得紧紧的小拳头,“好神奇。” 朱标满脸温柔,“是好神奇。” 孩子,一个融合他们两人血脉的孩子,是他们相爱的具象化生。 朱标万般怜爱地看着妻儿,郑重承诺,“我会保护你,保护雄英。” 常乐豁得抬眸,“雄英?” 朱标点头,“英雄的雄,英雄的英,爹取得名字。” 常乐:“......” 史书记载,常氏洪武七年生嫡长子,那会朱元璋还没写完《皇明祖训》,没给子孙拟名,故嫡长孙取名为朱雄英,独树一帜。 可是这会,都洪武十一年了。 《皇明祖训》虽因朱标提过藩王过多,恐将来同室操戈的问题,而暂时没有批量刊印,可子孙名,他不是早在洪武九年就确定好了么? 孩子不应该唤允什么吗? 朱雄英,独树一帜,太木秀于林了。 朱标见她面色怪异,担心问道,“怎么了?” 常乐看看他,“父皇怎么没按祖训来给孩子取名?” 朱标:“早在你我成婚当年,爹便已想好雄英的名字。” 只是后来,他们多年无子,这个名字不得不被束之高阁,直到如今,总算重见天日。 她孕期时,生男生女尚未可知,他怕妻子压力过大,也就没有特意提及。 常乐:“......” 一言难尽,我谢谢他。 朱标:“乐儿不喜欢么?” 常乐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孩子那么的小,她哪敢发表什么不吉利的言论。 · 嫡长孙出生后,朱元璋令远在凤阳练兵的秦、晋、吴、周、楚、齐、潭王还朝。 他们自洪武九年年底至今,足足两年没有归京。 甫一回来,各家王妃迅速传出孕信。 年轻力壮的少男少女们么。 常乐也终于做完双月子,终于可以好好洗头洗澡。 她在浴房自阳光正盛的午后直到落日隐没,差点没搓掉层皮。 晚月拿着小本本禀报宫内外的消息,常乐边逗弄咧嘴无齿笑的雄英,边回想曾经看过的资料。 秦王妃邓兰应该生过五个孩子,三男两女,直到被朱元璋迁怒至死。 晋王妃谢云应该只生过一个男孩,因为她产后没多久便亡故了,晋王朱棡青年丧妻,续娶谢云的亲妹妹为新王妃。 谢云生命为代价生的孩子,成年之后遭庶弟诬构,被废王位,只落得个守坟的结局。 邓兰,谢云两人,史书里的她们,结局惨烈,但愿不一样的经过,她们能有好的结局。 吴王妃徐妙云,史书里的燕王妃,仁孝文皇后徐氏,生有七个孩子,三男四女,几乎一年一胎。 马皇后当初也是,五儿两女,几乎是生了又怀,怀了又生。 古代讲究多子多福,人人皆把子嗣作为衡量女子贤德的标准之一,女子也习惯性以此要求自己。 没有谁会特意避孕,只要能生,哪怕已有所谓能传宗接代的儿子,都会选择继续生。 哪怕杜姓国际著名品牌过来开拓市场,任凭它再怎么会营销,也得倒闭。 当然,这时候也缺乏类似杜姓品牌的有效避孕手段,但根本原因还是观念所至。 毕竟有需求才有市场,有市场才有发展。 而最难改变的,就是人之观念。 常乐瞧着孩子,难免想起生产时的疼与痛,但愿朱标言而有信。 朱标自文华楼归来,兴致高昂,他掰指头算着时间,今儿是太子妃出月子的大好日子! 足足十个月,他与乐儿足足十个月没有亲近! 谁懂,谁懂他年轻力壮,却要静心节制。 灯油燃尽,火光熄灭,唯有一轮圆月清凌凌的照耀。 朱标合拢帷幔,转身倾覆而来。 常乐眼疾手快,一手抵住他唇,一手抵住他身。 朱标顿在半途,“乐儿?” 常乐:“你自己讲得,以后都不生了。” 朱标傻眼,不生了等于不能亲近? 常乐:“您要食言而肥?” 朱标:“......” 他“嘭”得一声倒床,整个人生无可恋。 常乐稍稍抬起身,戳戳他脸颊,撒娇道,“生孩子好痛的。” 朱标两眼珠子盯着床帐一动不动,脑海里自动闪现妻子生产时的情景。 他一扯被子,翻身到床边,试图进入静心、节制模式。 常乐在黑暗里眨了眨眼,他这是准备要与自己的天性对抗? 虽然,但是,也是难得他有这份心了。 片刻,根本静不了心的朱标,腾得坐起,“我现在就去找戴思恭。” 常乐:“......戴思恭?” 朱标言之凿凿,“他肯定有避孕之物。” 常乐:“......” 他可能真没有,什么麝香、藏红花之类的,要么危害身体,要么根本没用。 朱标掀开床幔,就要下床。 常乐赶紧拉住他,“......是药三分毒,你想毒死我?” 朱标眉峰紧蹙,“怎么可能,没有男子用得?” 没有,也得要他研制立刻出来! 常乐:“......” 为了那什么,连毒都不怕了? 那什么上脑的男人,真是全无理智。 常乐撇他一眼,自枕头底拿出来个小匣子,“用这个吧。” 她准备了两个多月的好东西。 朱标打开盖子,捏起里头的奇怪物什,“这是什么?” 常乐凑过去,自背后拥住他,娇娇柔柔,语带蛊惑,“你以后必须要带的好东西。” 他两都还如此年轻,夫妻生活难以避免。 朱标把东西捏在手里,研究半晌,回眸看她,“原来,太子妃早有准备。” 常乐:“......” 那不然呢? 她可不敢幻想一个男人能忍一辈子。
第50章 腊月, 新年在即,满街采买年货的百姓,人来人往。 福乐酒楼门口, 一辆马车安安稳稳靠边停着,车夫老老实实站在车边等待。 忽得,一匹高头大马自街尾横冲直撞而来,所经之地,无不乱成一锅粥。 车夫听见声响,只来得及把视线从酒楼调转向外,那匹马已直直冲了过来。 两马相撞, 嘶鸣之声,响彻街头巷尾。 马背的人滚落在地,眨眼之间,马蹄踩踏, 车轮碾压,血流成河。 人命为祭的惨烈事故, 周围百姓无不尖叫出声。 酒楼里面, 春兰听见响动, 好奇走了出来。 常府马车,她奉夫人之命来酒楼买奶茶所乘的马车。 春兰拎起裙摆, 奔至呆愣的车夫旁,厉声问道,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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