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 字迹清峻写意,极具威势的自称瞬间抓住清枝心神。 普天之下,会这么自称的人可没几个,再联想这手记的来历,莫非……? 白纸平淡无澜,“本尊”二字孤零零挂在上面没多久,便如被风吹散般迅速消失。 哎,怎么话不讲完? 她心里着急,运笔如飞:“你不能说话么?” 【没】 奇怪的是字迹变淡了许多,像是墨汁的浓度不够。 没? 没的意思是还有话说?话说回来,这恶灵组织用词怎么这么口语化,如果是祁扶玉本尊的话,应该会说更加文雅的否……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白纸上又浮现了一个字。 【墨】 字痕越发浅淡,最后一笔更是快变成浅灰色。 看到这个字,清枝大脑短暂宕机,想不通恶灵单独丢个墨字出来的意图。 好在恶灵没有卖关子,他仿佛已经竭尽全力似的,浅淡死水的最后一笔终于蹦出来。 【了】 谢天谢地,“了”字只用写一笔,所以尽管浅淡得快变成水里掺一丝墨,字迹仍然勉强可以辨识。 她下意识将三个字连起来读。 “没墨了——哈?” 清枝震撼。 如果说前面一段话让她质疑恶灵的精神状况的话,这三个字就让她质疑恶灵的全方位素质。 她发出灵魂质疑:“你都没墨了,还非要自称本尊?就不能自称我么?” 半晌,白纸上浮现小小的、果断的一个字。 “对。” 清枝:…… 她谨慎而期待地写下一行字:“你真的是祁扶玉么?” 又是老半天,白纸上艰难浮现出一个小字—— 【又】 又是什么意思? 清枝分析了半天,忽然领悟其中深意:或许恶灵想说的是对,只是没墨了,所以只写出小半边。 她不禁无语。 掉份! 这种水平,怎么可能是祁扶玉。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祁扶玉那双深邃沉郁的眼眸,仅一眼的风姿,足以令天下失色。 这恶灵字写得是不错,可用词处事,与那惊艳天下的祁扶玉相比还是差远了。 清枝猜测,这食墨恶灵多半潜伏已久,知道她内心最关切的便是祁扶玉相关,才如此套皮。 哼,当她是笨蛋? 小姑娘心里有些膈应,却还是振作精神,决定从这冒牌货口中多套几句话。 清枝翻箱倒柜找来所有墨汁,一股脑堆在手记前。 绝对够他吃了! 她工整写道:“烦请阁下赐教。” 可这次她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恶灵仿佛一滴墨都挤不出来了。 这…… 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清枝决定找位更专业的人商量。 河边,石头上捣衣的捶击声与河水流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特别的忙碌又清凉之感。 这里是道观及左近浣衣女集中浣洗的地方。 “终于想通了?” 马尾少女挑眉看她。 她是清枝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花时雨,今年十六岁,太平道观第一天才。 花时雨父亲是道观戒师,娘亲则出身城中大族,她天资优异,本人已被归墟宗看中,无需参与大考,二十岁便可前往仙门, 除却顺遂的人生外,花时雨为人也很特别。 虽然名为时雨,但她性情明朗热烈,如骄阳当空。别人都觉得清枝言行古怪疯癫,只有她觉得清枝有趣坚韧,两人从小玩到大,关系极好。 清枝平日来河边是做工,花时雨来则只是单纯陪她,所以随便帮她涮了两件便把衣服扔回盆里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将衣服捡回来:“动作轻点,衣服要是破了很麻烦。” “这有什么干的,聊正事。” 花时雨抢过她手里的木棒,嫌弃地将棒槌丢进盆里,不许她接着洗。 “我昨天晚上才回来,听说这事都快急死了。你怎么敢的?知不知道讲师回去以后,和谢夫人当众说教不了你?现在已经没有讲师愿意收你了。” 花时雨扎着高马尾,五官精致,下巴尖尖,特意修饰过的眉眼明媚张扬,此时正担忧地瞪她。 河水冲刷石头咕嘟咕嘟响,仿佛赞成花时雨的观点。 清枝对此全不在乎:“讲师早就不想教我了。先别提糟心事,你瞅瞅这个。” 她收拾好衣服,随便在身上擦干了手,将花时雨拉到背人处,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将魔尊手稿取出。 “想办法屏蔽这手稿的感知。”她在花时雨手心写道。 花时雨依言做了:“怎么?” 她将自己昨晚的离奇经历讲给花时雨听。 清枝兴冲冲道:“你觉得怎么做能让这邪祟再说话?” 大小姐当即皱眉:“这不就是邪物么?你怎么不上报,出事了怎么办?” “陈彩她们不也收纳自己的邪物么?” “你和她们情况不一样。她们那些邪物,都是长辈挑选,又过了道观明路的,你…疯了么?” 花时雨一直都很欣赏好友的专注坚定,可某些时候,就连她也很难理解清枝的胆气。 譬如顶撞讲师,譬如私藏禁物。 花时雨果断道:“不行,我得告诉戒师。” “等等!” 见她转身要走,清枝紧紧攥住花时雨的手。 少女的掌心冰凉而粗糙,河水的冰冷似乎已浸入她的骨髓。 这根本不是十五岁女孩——哪怕是修行之人所应有的手。 双手相触的瞬间,花时雨声音顿时哑了下去:“你的手……” “时雨,我要回家。” 又开始了。 花时雨皱眉,勉强忍住反驳言语。 清枝对其他人都沉默平淡,唯独和花时雨认真讲述过“化外仙境”于她的意义,以及仙境中的生活百态。 内容听着很生动丰富,不像假的,可仔细想来,实在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甚至偶尔花时雨也觉得清枝确实有些怪……但她讲义气,不能辜负清枝的信任。 所以只要清枝提,她都会认真听完,然后再做劝说。 “这邪祟只是在蛊惑你,你不能鬼迷心窍。” 花时雨反手握住清枝的手,大小姐的掌心温暖干爽,像是吹过晴空的风。 她认真道:“枝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你要信我。邪祟真的不值得信任。” 清枝弯弯唇角,感到暖心,却又没有笑的力气。 她感念花时雨的好意,可对方自小顺风顺水,说实话,她很难与清枝所处的苦闷绝望共情。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这是我最后的指望。时雨,我没钱了,一分钱都拿不出。” 承认自己的困窘时,小姑娘垂下眉眼,肩膀也耷拉了些。 花时雨又急又心疼:“我不是说了么,你有难处就和我借。” 清枝摇头:“你修行也要钱,以后入仙门,还要花更多钱,我不能……” 小姑娘刘海因为劳作而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就像是落了水的小狗。 花时雨拿她没办法。 “我说实话,这邪祟最多是黄级上品的邪物,只要是朝彻境修士都能随意祓除,它就算竭尽全力,又能帮你多少?” “这是我最后的指望。”少女重复。 瞧清枝这般模样,花时雨心里堵得慌。 早知道这次她就不随队出战讨伐妖兽了,半月不在道观,清枝就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两个女孩沉默了一阵。 半晌,花时雨开口:“没和你说,这次历练我临阵突破,已经是朝彻境大圆满了,压制铲除这邪祟不难。” 朝彻境大圆满修为堪比副观主,花时雨不愧是天才! 尽管心情还在黯然,清枝还是打起精神,由衷为花时雨高兴。 “恭喜!” 大小姐板着脸:“所以,这手记你可以留下来,但要有我全程监督。” 凝重的气氛瞬间松动,小姑娘惊喜地睁大眼睛。 她连连点头:“如果我真分不清轻重,这事我就不会告诉你。” 花时雨嘟囔:“你是有轻重,但不多。” 清枝抿嘴笑了:“那教教我嘛,怎么叫它再说话?” 大小姐严肃起来,讲出自己的推测。 她见多识广,知道类似情况。这邪祟所需的“墨”,应当是灵力的一种具现化体现。想让它流畅说话,需要供奉更多的灵力物质,诸如妖兽血肉,天材地宝之类的。 “但你绝不能给它供给通畅,灵力供给是挟制妖邪的重要手段。” 这邪祟孱弱,花时雨照顾她心情,没有强行要求没收保管,只是叮嘱她不要鬼迷心窍,伤害自己与那邪祟交易。 至于其他的,花时雨自己想办法,三日内总会有主意。 “他不可能是祁扶玉亡灵,你时刻记住,他只是个冒牌货。” 清枝认真点头,也叫她不要太为难,更不要有太大压力。 做完工,疲惫的清枝揣着手记回了屋。 她尝试冥想,可奇迹没有再一次出现,她的灵台依旧空空如也,感知不到灵力存在。 家徒四壁,孤独的她没有别的事做。 清枝盯着手记,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今天和花时雨的对话,自始至终都屏蔽了这个冒牌货。 或许…… 她翻到第四章残稿,主题是祁扶玉参观一处飞来峰有感,内容则为简洁六字。 【山高,路远,甚累。】 旁人都觉得,祁扶玉堂堂魔尊怎么可能为路途所困扰,不过清枝总觉得,祁扶玉肯定有深意,只不过自己境界不够,领悟不来。 满满两张白纸,就写了六个字,还有大片空余。 于是清枝写自己的事情。 “……时雨让我把手记处置了,她觉得邪物危险,我驾驭不了。” “或许世间之事,皆如登飞来峰,人力有穷尽,而路途无穷。” 她强调自己的为难与牢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保留被污染的魔尊手稿,于她风险远高收益。 写完后,她等了许久。 没动静。 这手稿昨日的诈尸,似乎真的耗尽了灵力……害。 清枝无奈,正准备合上本子,忽然看见自己珍爱如命的魔尊手稿,凭空空白了几页。 清枝:? 我宝贝呢?? 而伴随着那几页手稿的空白,白纸上终于浮现了浅浅的字迹。 【XXXX】 ——连续四个大叉号,这邪祟居然会模仿她以前书写的表达? 【别】 ——谢天谢地,他终于知道怎么写最省墨。 【本尊可以予你世上最强悍的功法。】 ——自称没改,看来还是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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